秦琴是沒想到的,驚訝道:“三國演義的戲文,故事,大家沒聽過麽?”


    韋盧氏笑道:“誰愛看那些打打殺殺的。那是爺們在外麵才好點的戲。”


    秦琴:……明白了,是信息繭房,古代版。


    這真的是個各有所長的局麵,要論針黹女紅,禮姿儀態,待人接物,眉高眼低……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莫不比她強十倍。論到奇書雜項,江湖見聞,臨機應變,那就對不起得很,我不是針對誰,而是在坐眾位,都屬渣渣。


    秦琴也不強行安利,笑著說:“那是,大家都斯文人。不過這裏頭有一些奇女子的故事,倒是值得聽一聽的。比方說王司徒貂蟬父女連環計賺董卓呂布呀,比如說周瑜賠了夫人又折兵,孫夫人性烈殉國啊,比如說糜夫人百萬軍中托子投井啊……對了,對了,剛才我說渾身是膽的典故,就是從這最後一個故事來。”


    有一位兵部侍郎的家眷,叫黎荊氏的,就好奇了,嘖著嘴巴道:“一個家眷,怎麽會跑到軍中呢?我家爺們到軍營裏去,每次迴來,身上又是汗又是泥的,臭都臭死了。我每次都讓他在外麵收拾幹淨才許進二門。縣君你又在開玩笑了……”


    秦琴也沒否認:“‘演義’嘛,本來就是編的。隻要故事編得好聽好看,不就是了?”


    “那您說說看,這故事是怎樣的?”


    秦琴就說:“那個故事啊,說的是大奸臣曹孟德,為了把漢室正統的劉皇叔趕盡殺絕,陳兵百萬在江邊。劉皇叔倉皇撤退,亂軍中,卻與夫人糜氏和尚在繈褓中的愛子阿鬥失散了。這時,剛才提到過的常山趙子龍,孤身返迴救主,找到了糜夫人。”


    “糜夫人自知單人獨騎,逃生艱難,但阿鬥是劉皇叔的獨生嫡子,身上有漢室真龍天子的血脈,於是含淚把阿鬥托付給趙子龍,自己投井而亡……”


    秦琴擅長講故事,繪聲繪色的描述,講道動情之處,母愛十足。


    莫說在場的女眷們當了娘的,感同身受,就連還沒生孩子的陳姚氏,也聽住了。


    定安侯夫人拭了拭眼角,動容道:“可憐天下父母心。當臣子的,忠君愛國,那自是分內之事。這糜夫人為保愛子,甘願求死,那是隻有我們當娘的才懂的了。”


    秦琴想起自家那幾隻神獸,垂目動容道:“誰說不是呢。出來這許久,我也想我家的幾條化骨龍了。”


    她這麽一說,婦人們才都想起,秦琴夫婦千裏赴京,把子女都放在瓊州。


    將心比心,大家對她很是同情,紛紛好言勸慰。陳姚氏還笨拙地跟秦琴說了好幾個笑話,想要哄秦琴開心。秦琴被逗得直發笑,說:“行行好,妹妹,你說的笑話很好,下次別說了。”


    惱得陳姚氏撲過來捶她。


    天邊驟然湧起大朵大朵的烏雲,伴隨著沉悶雷聲。秦琴從南方來,很熟悉這天氣了,抬起屁股道:“要下大雨了。趕緊到屋子裏去吧。”


    別的女眷們卻還沒反應過來?韋盧氏納悶道:“下雨?現在是秋天啊……”


    “很少見啊。初秋下雨。”定安侯夫人也道,“想必一會兒就過去了。無妨的。”


    秦琴再抬眼看了看那烏雲,看到它厚厚的,就知道這場雨一定小不了。她堅持道:“不是的,你們看,那雲朵鋪天蓋地的來,變化得又急,就跟黑潮水湧過來似的。怕是有大暴雨。我們南方經常會有這種雨水的,相信我。”


    聽她這麽一說,大家才又動了起來。


    果然,才迴到抄手遊廊下,黃豆大的雨點就鋪天蓋地的落下來,最初的幾點打在地上,濺起點點微塵,然後就直接由點而線,把個屋簷活生生澆成了水簾洞一般。


    女眷們全都傻了眼,最後還是定安侯夫人把大家帶到了院門旁的耳房內暫時躲避。這時,如花美眷們早就被那寒冷刺骨的秋風秋雨給凍得小雞崽子似的了。


    生起了爐火,周圍空氣驟然一暖,秦琴提醒定安侯夫人道:“勞煩夫人熬些薑糖水來。不然受了寒不是鬧著玩的。要老薑、紅糖、蔥白,最好連蔥根一起。”


    定安侯夫人自己也被凍得滿臉蒼白的,忙道:“是我考慮不周了。琥珀,快照著縣君說的辦。”


    狹窄的耳房裏,擠了一屋子女眷。秦琴怕一氧化碳中毒,把門稍為推開了一條縫,保持空氣流通。天上還是倒水似的,秦琴抬頭看著那鍋底似的天空,很是憂慮。


    黎荊氏悄悄來到她身邊,問:“縣君,你在擔心什麽呢?”


    秦琴道:“我怕迴不去。”


    黎荊氏道:“迴不去的話,住一晚上不就是了。偌大的侯府別莊,難道還短了縣君一張床不成?又或者是,縣君家裏夫君竟管得那麽嚴,不許縣君在外頭過夜?”


    黎荊氏的話固然有道理,卻沒辦法打消秦琴的擔憂。她搖了搖頭,道:“都不是……我是擔心……”


    話音未落,從遙遠的天邊,隱隱約約滾來陣陣悶雷般的響動。秦琴臉色一變,一蹦三尺高:“不好!快快快,快出來,快套車!”


    她反應激烈,把才略定下神來的人們給驚動了。


    陳姚氏問:“怎麽啦?什麽情況?”


    天上也響起了雷公,雲層裏,腰粗的雷蛇一陣一陣,閃著慘白的光。比雷聲更恐怖的那悶響,卻是越發的緊密起來,已說不清那是什麽響動。


    眼角餘光看得分明,一抹黃水,從院子的清溪底部彌漫而上,痕跡不斷擴大。


    山頂上的那片樹林子,已是明顯地偏移了一塊。


    秦琴腦門子裏嗡嗡直響,腦海裏反複盤旋的隻一個令人肝膽俱裂的詞:“山泥傾瀉”!


    以山為參照,以地平線為基準,憑著前世積累下的豐富經驗,秦琴輕易地看出了山巔處的大樹,偏離了1個角度。僅僅是1個角度,然而一旦形成了傾瀉,那巨大慣性,足以擴散成一個60度角以下的扇麵。此間別莊林立,埋掉一兩個別莊,那是輕輕鬆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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