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梁氏滿臉憂愁的道:“他們應該沒法迴來吃飯了,大姐,你能不能來幫個忙,做點糍粑。待會兒直接帶去水壩那兒給他們吃。”


    秦琴二話不說就擼袖子:“行。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說!”


    “就我們倆也不行,得多喊幾個人!”


    瞿梁氏披上蓑衣,往外麵一鑽,不多時叫來四五個婦人,大家一起熱火朝天的做起了糍粑。


    這種山裏人的糍粑,她完全不會做,隻能打下手,幫忙提水和麵什麽的。不過,瞿梁氏說,多個人幫忙輕鬆多了,一頓彩虹屁下來,誇得秦琴美滋滋的。


    剛把做好的白糍粑蒸上,“當當當當當——”震天的銅鑼響,穿過雨簾,傳到了眾人耳朵中。


    “不好啦——”


    “放水啦——”


    “放——水——啦——”


    秦琴還沒反應過來呢,瞿梁氏霍的站起身來,大驚失色:“什麽?”


    一個十八九的棒小夥子,氣喘籲籲衝進院子來,“嫂子——族長說了,要保禦稻田,一個時辰後放水淹田。快點兒到地裏去割青苗啊!”


    話才落,除了秦琴之外的所有婦女,全都往灶屋門口擠去,七嘴八舌的炸了鍋。


    “高腳柒,隻有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怎麽夠啊!”


    “夭壽咯,我家隻有我一個老婆子啊,兩個兒子都上了前麵了!”


    高腳柒用力點頭,暴雨中仍清晰可見他眼角通紅:“是!隻有一個時辰!”


    “不然禦稻田那邊頂不住了!”


    “禦稻田一毀,我們全村都得死啊!”


    瞿梁氏咬了咬嘴唇,衝著高腳柒招手:“別的話不說了,我們都知道!照做就是了!過來,喝掉這碗熱薑水你就迴去複命吧!”


    她把早就熬好了的熱薑水舀了一碗出來,高腳柒胡亂吹吹氣,一仰脖喝了個精光,仍舊敲著鑼走了。他前腳一走,後腳婦女們就忙亂起來,穿蓑衣的穿蓑衣,找鐮刀的找鐮刀,準備去地裏割青苗。


    秦琴一把抓住瞿梁氏就問:“弟妹,怎麽迴事?”


    瞿梁氏歎了口氣,道:“大姐,我們山蘭村靠著禦稻田,平日裏過不少好日子。”


    “但天下哪兒有白吃的午飯?一旦遇到這麽個事,山洪暴發什麽的,要淹禦稻田了,就得棄卒保……保那個帥。把我們自己的田地淹掉,保住禦稻田!”


    “如果真的要放水了,把地裏已經長起來的禾苗割掉,就算當草賣,也多少算是找迴幾個子兒!這個就叫做‘割青苗’。”


    秦琴聽著,背脊一陣陣發冷。


    雨一直不停的下,秦琴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牽著孩子站在地頭,看著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不等的田地上,埋頭彎腰玩命幹活的人們。


    跟天搶時間,也在跟人搶時間。


    她從來不知道人可以這麽吃苦,比當年她拉練還辛苦,那麽大的雨,那麽深的水,那是泥漿子水,粘稠得走路都拌腳的。


    這些人們,九成是婦女,不多的幾個是十六七的半大孩子,瘦小得仿佛風一吹就倒的婦人,才抽條的半大小夥子們,冒著雨站在泥漿子裏,愣是頭也不抬,刷刷刷的一路割過去,把一片片已抽穗揚花的青苗割落。


    偶爾一句:“捆紮好咯——”


    又或者是有音無字的吆喝:“哎喲嗬——”


    地頭幾個白發蒼蒼的幹癟老太太,手都枯幹得跟柴火似的,給割下來的青苗紮牢打捆,也是半點不含糊……


    她趕來的小青驄馬車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場,車箱一卸,拖到了田頭。裝好一車青苗之後,就運到瞿素清家門口,那兒是村子裏最大的一塊平地,也是曬穀場。


    一拉就是一車子青苗,都堆到曬穀場上。


    秦琴不記得自己送了多少趟了,四趟?五趟?隻嫌自己的速度不夠快,眼睛盯著路,手裏拿著鞭,嘴裏念念有詞:“小青驄,加油,加油,快啊……”


    小青驄靈性無比,雖說幹的是農活,走的是不習慣的山路,可它也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用力拉車。仿佛跟平時那一言不合尥蹶子噴鼻子的傲嬌小樣兒是兩匹馬……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也仿佛才過了一瞬間,銅鑼又緊湊密集的響了起來。響聲刺耳尖厲,簡直要刺破人耳膜。


    瞿梁氏嗖的直起腰來,大喊:“時辰到啦——撤!撤!”


    “走啊,快走!”


    “到大樟樹那邊去!”


    “大家嫂,別管那兩把青苗啦,快撤!”


    兩個婦人一把拽住還戀戀不舍地想要多割兩把青苗的那老婦人,幾乎是拖著拽著離開了田地。老婦人喊:“等我一下,還差一點……”


    瞿梁氏道:“要放水了,還等你!我們等你,龍王爺不等你!”


    所有人撤退到了大樟樹下麵,瞿梁氏雙手掄起一根大木棍,拚命朝著大樟樹下掛著的大銅鍾用力敲。沉悶有力的大銅鍾鍾聲悠遠,“噹——噹——”


    天邊出現一道黃黃的水線,幾乎是眨眼而至,鍾聲帶來的迴音還夾著雨點迴蕩著,那漫天大水就淹沒了田野。四周成為一片夾雜著泡沫,枯枝,敗葉的澤國!


    秦琴狠狠地愣在原地!


    太慘了!


    太慘了!


    這是什麽悲慘的世界?


    而周圍的人,表情是麻木的,他們似乎早就習慣了這一切!


    冷,冰冷徹骨。


    秦琴渾身發抖,憑著本能,一把拉住了脫力軟倒在身邊的瞿梁氏,她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遙遠得仿佛在她原來的世界穿越而來:“弟妹,我們先迴去吧。”


    她出奇地冷靜。


    大部隊跟著她倆,默默地迴到了山蘭村中。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雨漸漸小了,連綿不絕的,打在每個人的臉上。那股麻木讓秦琴很難受,憋不過氣來,她張了張嘴巴,想要唿吸,發現很困難。她索性什麽也不想了,一言不發地迴到瞿素清家裏,把火塘生得旺旺的,有好些人沒有迴自己家裏,而是湊到了一起,在瞿素清家裏一起烤火。


    抱團取暖,多少有些驅散了秦琴心底那種窒息的凝滯感,她把早先的薑湯倒出來分給大家喝著。反客為主的,到了灶屋去切薑,洗蔥,把她帶來做禮物的三塊磚紅糖,敲碎了半塊,放進白鐵皮的大煲裏熬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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