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飯,田如鏡取出一疊銀票交給了明湛,笑眯眯地說:“小友,這裏是二千兩銀子。錢財勿露。收好咯……迴頭置點營生。好好過日子。”


    秦琴嘴裏含著的茶差點兒噴了出來。


    二千兩銀子?


    抬眼看了看她,田如鏡微笑著說:“娘子別怕。這是正牌買賣,盡管收下就是了。”


    二千兩銀子,購買多少東西?


    購買多少水澆地、多少房子?


    秦琴有些算不過來了……


    明湛收了那銀票,轉手遞給秦琴,態度極其自然:“娘子,你來保管。”


    田如鏡一愣,隨即一臉“我懂的我理解”的笑容,“原來小友也是懼內的。”


    秦琴笑而不語,接過銀票,細心收好。說:“謝謝先生。”


    她腦子裏轉的,是那根被自己丟進了空間的橫梁……那一根,也是積年老楠木。既然文玩之風興盛起來,那麽或許日後還能發揮大作用?


    ……


    “傻丫,你有心事。”


    坐在金灘鎮碼頭邊的茶寮裏,比起吵吵鬧鬧的大同酒樓,這地方要吵雜接地氣得多。偏偏有幾個臨窗的位置,能夠看到江上風景,加上相對便宜的消費,也就成了茶客們爭相聚腳的寶地。


    店小二忙得顧不上端茶遞水,明湛自個兒會了鈔,買了一壺熱茶和兩碟小吃,端到了桌子上。趕集日,像他這樣的食客有很多,大家也都見慣不怪的。


    秦琴看了明湛一眼,說:“你又知道?”


    明湛說:“你臉上寫著呢。”


    秦琴不禁撫臉:“有那麽明顯麽?”


    “就是那麽明顯。”


    其實以前不明顯,臉上疤痕淺淡之後,就開始明顯了。


    這一次格外的……


    明湛很難形容,為什麽會在秦琴這種癡癡傻傻二百五女人臉上,能看得到那樣思慮重重的表情。他垂眸,略作思忖之後,問道:“你到底為什麽那麽思慮重重?”


    秦琴道:“很無聊的緣故。”


    “多無聊?”明湛竟很是有耐心,“說給我聽一下?”


    他很專注認真地看著她,秦琴一時之間,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才好。呷了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太燙!捂著嘴巴“呸”“呸”兩口,秦琴漲紅了臉,小狗似的直吐舌頭:“燙死我了!”


    明湛笑得打跌,直說“對不住對不住”,又給她遞帕子什麽的。


    張羅了一會兒,秦琴緊繃的心弦放鬆了,捧著仍舊滾燙發熱的茶水,輕輕吹氣:“我是覺得有點兒暈乎。收成不好,鬧不好還得糧荒,怎麽的就有人還能這麽大手筆的,為了添置幾根木頭?”


    明湛的笑容有些凝固,黑黢黢的眸子滴溜溜的轉,眼底一絲弧光閃過,幾乎幻覺一般又消失無蹤。


    秦琴沒發現,她低著頭呢,整理著思緒,慢慢迴歸到此刻來:“不過怎麽說也好,是件好事。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何況,這錢往後還能繼續賺。”


    她思緒紛繁,說話也就有些雲遮霧罩的,沒想到明湛竟然聽懂了,微微頷首道:“不偷不搶,有人願意為了心頭好付賬,我們也是真材實料,那就問心無愧。你沒有必要因為旁人挨餓,就自個兒也跟著一塊挨餓。你覺得我又沒有點兒道理?”


    他是在勸自己不必聖母?


    村裏旁人收成不好,而他們卻賣文玩木料賣了二千兩銀子……


    秦琴想到自己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對自己發的誓,頓時坦蕩蕩地挺起了胸:“那當然!我們要過我們的好日子!來吧,吃東西!這是糟鴨掌和冷吃雞雜麽?”


    周圍食客桌子上多半也是放的這兩樣,無疑就是招牌菜了。明湛端過來的這一份分量明顯比旁人多了一倍,有人發現了,拍著桌子喊:“店家!怎麽他的比我的多那麽多?你這黑店呢?”


    店小二跑過來看了一眼,轉頭毛巾往肩膀一甩,忙別的去了:“那邊那個俊俏相公是給了兩份錢,隻裝到一個碟子裏罷了——你有本事,你也多買一份呀?”


    那人訕訕的,沒話說了。


    秦琴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明湛,倒是把某人看的垂下了眼睛去:“兩個人,擺一桌子碟子不太像話。這樣子……低調點。”


    嗯,很低調。


    看著眼前堆成小山般的鴨掌、雞雜,秦琴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拿起筷子:“低調……是不可能低調了。當別人都眼神不好呢?事已至此,那我們就奢侈點兒,使勁吃,吃不完,打包!”


    懷揣巨款迴到家裏,明湛和秦琴都很有默契地守口如瓶。他們按照日常采購的單子,把家裏要用的油鹽醬醋盡情一列,買了半車東西,再雇了個牛車拉迴去。


    迴到村口,秦琴一拍大腿:“哎呀!老了老了,竟然忘了!”


    那一嗓子把趕車的車夫和明湛都嚇一跳,明湛問:“忘了?”


    秦琴說:“我早說家裏缺了四條腿的不方便來著,尋思著要不要買個馬或者買個牛。結果光顧著買米了,給忘了!”


    明湛想了想,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來,遞給那車夫:“你這牛,連同這車子,能一起賣給我嗎?”


    新鮮滾燙才拿到手的銀票,蓋著鮮紅的銀莊戳子,照得那車夫眼睛都紅了:“賣!賣!賣!”


    秦琴大驚失色,有外人在,不好發話。眼瞅著那車夫把趕車鞭子往明湛手裏一送,翻身下了車轅,腳後跟帶黑煙地消失在視線中。她才嗔怪地瞪了明湛一眼:“你這是銀子咬身麽?一頭頂好的大牯牛才賣30兩銀子,你倒好,這麽一頭瘦得肩膀比耳朵高的老牛,一百兩就這麽送人了?”


    揮著鞭子趕著牛車,那老黃牛低眉順眼的,倒是聽話,繼續徐徐朝前走。明湛倒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中露了一手俊俏的趕車功夫,甚至臉上表情都不多給一個:“這不是急用麽。難道明天還往城裏跑一趟?還不知道明天騾馬市開不開市呢。”


    這年頭,騾馬市也不是每天開的,一個月隻好開個兩三次。秦琴來了這麽久,也就見過一次,遠遠地瞅著,裏麵的賣方固然好吃好喝小心翼翼照料手裏的牲口,生怕磕磕碰碰影響了價錢。買房也是臉色嚴峻東看西看貨比三家,那鄭重其事的模樣不亞於現代小康人家選購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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