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手握成拳掩嘴咳了一聲,他掃了一圈周圍的樹說,“聽說這裏的野果很多。”


    “哦……你想吃野果了,”汝慕言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笑著看了看周圍的路,“秀芝昨天是帶我走的右邊,那裏有一棵野李子,就是你昨天看到的,走吧!”


    她先上前,踏著沾了水露的草走了。山路彎彎繞繞,樹木雜草叢生,昨天有人帶著不覺得難走,今天繞來繞去卻找不到李子樹,奇怪了。


    “走這邊。”看到她犯迷糊的樣子,李東祿忍不住笑,拉住她的手腕往左邊的岔道走。


    沒過多久,還真找到了。汝慕言欣喜之餘,發現他居然記得路,頓時不悅了,“你記得路幹嘛還讓我帶?害的我走了那麽多彎路。”


    李東祿笑了笑,伸手摘了一個又大又紫的雙手遞給她,道:“我錯了,請葉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


    汝慕言瞋笑,接過李子在袖子上擦了擦,放到嘴裏咬了一口,酸甜的果汁頓時溢滿口腔,她忍不住感歎:“好甜,比我昨天吃的甜!”


    李東祿看到她隨便擦了擦就吃,忍不住皺眉:“不洗一洗嗎?”


    “我跟梅梅她們都是這樣吃野果的,隻有這樣吃才夠豪放,才夠有趣,”汝慕言吃著李子含糊不清,“你要是嫌髒就別吃咯,這山上可沒有水。”


    被鄙視了,李東祿罕見地紅了臉,學著她的樣子,把李子在衣袖上蹭了一邊,直接放到嘴裏吃。汝慕言很滿意他這入鄉隨俗的行為,笑眯眯地看著他,“不錯不錯,就要這樣吃。”


    吃完一個,李東祿沒有滿足,仰頭看了看樹頂,那上麵的李子更大更熟,看著汝慕言吃得滿足的小臉,足尖一點飛到樹頂,摘了四五個迴來。


    “你會輕功!”汝慕言驚呆了,崇拜地看著他。


    “會一點。”他謙虛地說著,把李子放進她的背簍裏,“帶著路上吃。”


    ……


    秋圍放榜了,偉秀才灰溜溜地從縣裏迴來,背上背的竹囊隨著他的步伐顛得嘎吱嘎吱的,估計是在路上摔了跤,把竹囊摔壞了。


    路過竹橋的時候,放牛的王叔問他:“偉秀才,考上了嗎?”


    偉秀才頹然地看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有多失落。


    幾個放牛娃一起圍過來,跟在他身後哄鬧:“偉秀才,白讀書,叫了秀才不作數,年年考試倒數第一!”


    “滾開!滾開!”偉秀才惱羞成怒,甩著手去趕他們。


    汝慕言和李東祿剛從山上下來,在路邊看到他氣得快哭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李東祿說:“讀書人都想做官,殊不知官場險惡,還是在這山村裏生活更恣意,每天在鳥語花香中醒來,白天耕地,晚上散步,空閑的時候還可以登山遠望……”


    “見識短淺!”他說話聲音不大,但是被偉秀才聽見了他蹬蹬地走過來,後背的竹囊跟著發出咯吱聲,“隻有做官才有出息,才能改變貧窮,結交有錢人,你懂什麽,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汝慕言啞然失笑,李東祿依然保持微笑,似乎什麽事情都不會讓他生氣,他好脾氣地拱手道:“兄台說得是,隻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兄台喜歡名利,卻不能要求在下認同你的觀點。做官不是為了結交有錢人,而是為了用自己所學建設朝堂,為百姓造福,希望你能改變自己的想法。”


    “我……”偉秀才被說得臉紅,眼神閃爍著否認,“我當然知道要造福百姓,剛才隻是一時口快罷了,算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懶得跟你說。”


    汝慕言和李東祿目送偉秀才離開,竹囊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離得很遠還能傳過來,二人相視一笑,繼續踏著夕陽的餘暉往家走。


    “你很喜歡這樣的生活?”汝慕言問他。


    李東祿點頭,“喜歡,若是有一天可以離開朝堂,能夠跟自己心愛的人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就算每天粗茶淡飯也甘願。”


    說的時候,他的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意有所指。汝慕言假裝沒有看見,目不斜視,沒有弄清楚自己失憶前的事,她不敢隨意放逐自己的感情。


    ……


    李東祿派去京城打探的人效率很高,幾天時間就有人迴來了。為了方便汝慕言熟悉,探子畫來了相關人的畫像。


    看著桌麵上自己父母兄長的畫像,汝慕言覺得很熟悉,卻什麽也想不起來,頭有點暈暈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伸手打開另一幅畫,畫像上的男子輪廓冷俊,冷漠的雙眼被畫得非常傳神,汝慕言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小辰的五官漸漸與他的五官重疊,她驚慌地後退,緊緊盯著畫上的人。


    李東祿扶著她關心地問:“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他……是不是小辰的父親?”


    想起探子之前說她與龍王曾經走得很近,便點點頭說:“應該是的,探子說你曾經與龍王關係親密,不過……”


    汝慕言緊張地看著他,“不過什麽?”


    “他已經娶妻了。”他沒有說清楚,奢青龍娶的是側妃,正妃的位置依舊空懸,為了自己的私心,他決定說得含糊一點。


    汝慕言眨了眨眼睛,並沒有什麽激烈的反應,因為她對奢青龍也沒有印象。


    “我與龍王關係親密……”她用指尖劃過畫像,企圖在心中尋找關於他的記憶。


    “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了,為什麽我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他卻在京城娶了妻?”心除了失落還有痛,她為那個男人生下了小辰,他卻娶了別的女人為妻。


    汝慕言手扶著額頭,腦子裏一團糟,腦仁一陣發痛,苦惱得很。


    雞聲寒月,月光灑在靜謐的村莊。睡夢中,汝慕言茫然地走在一片灼灼開放的海棠花裏,片片花瓣凋零,卻怎麽也落不盡。


    “這是哪兒,有人嗎?”


    空氣靜謐無聲,隻有她清淺的腳步聲。一路走遠,忽然來到一處斷崖邊,身後有淩厲的風聲傳來,待轉身,一個蒙麵人手握短刀已經逼到她身前,她來不及反應,心口被狠狠地紮了一刀,那人說:“龍王殿下用一千兩銀子買你的命!”說完一腳將她踹下了懸崖。


    身體與墜入冰冷的河水,胸口流出的血染紅江水,化成一圈圈動蕩的漣漪……


    “不!”


    汝慕言從夢中驚醒,冷汗黏了一身。再也睡不著,她起床點亮油燈,迴到床上看著熟睡的小人兒,小小的身子軟趴趴地蜷在她的身側,唿吸香甜。她輕輕摸著他的頭,心道還好有小辰陪著,她在這沉沉黑夜裏才不會孤獨。


    隔壁房間的李東祿淺眠,在她唿喊的同時就醒來了,擔心她出事,便起身穿衣,過來敲門。


    汝慕言給小辰掖好被角,穿好衣服去開門。門一開,李東祿就關切地看著她,又掃向屋內,見一切如常才放下心來。


    “你沒事吧?”


    汝慕言輕輕搖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小辰,掩上門往院子裏走,李東祿跟她過去,知道她有話要說。


    “我剛才夢見……龍王派人刺殺我,那個刺客說,‘龍王用一千兩銀子買我的命’,我好害怕……”


    “我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刺客的話讓我覺得很熟悉,仿佛以前聽過。如果真的是這樣,龍王為什麽要殺我?”夢中再次經曆自己墜崖死亡的場麵,她真的害怕了。


    月光下她的唇色發白,睫毛不停地顫動,纖瘦單薄的身子惹人心疼。李東祿忽然摟住她的肩把她抱進懷裏,手掌撫著她的後腦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輕聲安慰:“不要害怕,我會幫你的。”


    他的聲音很溫柔,讓人覺得安心。汝慕言無助地靠在他的懷裏,聆聽他的心跳,這個夜晚,仿佛沒有那麽可怕了。


    ……


    翌日清晨,太陽剛泛著熹微的光,汝慕言就敲響了老東的門,“師傅!師傅!”


    “來了……”老東邊打哈欠邊開門,睡眼惺忪地看向她,非常不滿,“大清早地擾人清夢很不道德你知不知道,一點都不孝順……”


    “師傅,”汝慕言眼睛賊亮地盯著他,“你有沒有方法幫我恢複記憶?”


    老東惺忪的睡眼怔了一下,隨後酸溜溜地說:“怎麽,想快點恢複記憶好離開我這個老頭子,另謀高就了是不是?嫌棄你師傅技藝不精?”


    “師傅……”汝慕言無奈地喊他,撇撇嘴說,“您能不能想點好的,我什麽時候嫌棄過您了?我隻是想快到恢複記憶,跟我的家人團聚。”


    老東微眯著眼睛覷她,“怎麽忽然想家了?你在這待了一年多都沒問過我,今天怎麽忽然問起來了?”


    汝慕言說:“因為我已經了解到一些事情,所以想要盡快恢複記憶,重新迴到屬於我的地方。師傅,你能幫我嗎?”


    “嘶……”老東摸著胡須搖搖頭,“恢複記憶這種事我可辦不到,也從來沒有幹過,你可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失憶的人啊,孩子,欲速則不達,想通過藥物恢複記憶可行不通啊……”


    汝慕言失落地垂下頭,“是我異想天開了。”


    “你啊,現在好好跟我學醫術,等小辰長大一點,你便可以放開手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現在,時機未到。”


    汝慕言看著他,“師傅也這麽覺得?”


    老東點點頭,“小辰還小,他現在是你最大的牽絆,時時刻刻離不開你,而你要麵對的事或許很危險,帶上他會更危險,所以,你還得再等等。不管有什麽深仇大恨,你都得有準備才能去麵對,現在你就算要走,我和你葉婆婆都不會放你走的。”


    汝慕言沉重地迴到家,李東祿已經坐在她的房間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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