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的孩子,很有可能也是跟她一樣的命運。


    “飛羽,飛鳳,飛璉,出生在皇家,你們辛苦了。”


    有太多不甘,太多期待,在這權利的牢籠裏焚成虛無。


    三人流下淚來,最小的女兒捏著她的衣角,倉皇無助的樣子。


    “銘,死了。”汝錦諾緩緩說著,三個女兒淚流的更兇了。


    汝錦諾想勸勸她們,別哭了,哭也沒有用。


    國破,家也就不在了。


    “染染。”


    聽到她的唿喚,汝慕言來到她身邊。


    “染染,若有可能,朕希望你能保住這幾個孩子。”


    “我……”汝慕言低頭,她又能怎麽辦呢?現在這裏已經能聽到廝殺聲了,估計星耀國的部隊三天之內就能打過來了,現在讓她們走的話也遲了啊。


    而且山河這麽大,她卻不知道該把她們送去哪裏啊。


    以星耀皇的性子,一定是要斬草除根的。


    “染染,你就是下一任的女皇了,可惜卻要你麵對著山河破碎……朕曾經期盼過的混吃等死的日子也不存在了……”


    “皇姨……”


    “或許,朕做錯了,染染,你和奢青龍……”


    “母皇!”


    汝飛鳳突然握緊了汝錦諾的手,看著她在她們眼前閉上了眼睛。


    胸腔中鬱積的悲傷如山般噴發出來,轉化成濃烈的恨,汝飛鳳突然跑了出去,誰都攔不住。


    這就是既定的結局嗎?讓她看著眼前的人一個個走向死亡。


    汝慕言親自主持的汝錦諾的葬禮,這個皇死的時候臣子們都是惴惴不安的樣子,是對即將到來的災難的恐懼。


    她已無力迴天。


    翌日,她第一次坐在龍椅上,第一次接受群臣禮拜,第一次上朝,也是第一次宣布,她們可以投降。


    她看到,有些大臣眼中的恐懼已經成了臣服,臣服的不是她,而是星耀國。


    如果她不同意投降,估計她們會直接把她捆了獻給破城的王爺。


    每個人都有私心,都想要活下去,她理解的。


    汝飛鳳昨天搶了一匹馬走了,到今天都沒有迴來,想必也是兇多吉少吧?


    去找奢青龍報仇了嗎?他既然能帶領軍隊殺到這裏,又怎麽是汝飛鳳可以輕易殺死的人呢?汝飛鳳性子直,失去雙親國破家亡她會和敵人玉石俱焚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走吧,想走的就走,想要去拚命的就去拚,就當是淪亡前最後的瘋狂吧。


    從日出時分,汝慕言就陪著她的孩子一起,感受著他們現在的一切,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


    汝玉珩把頭埋在汝慕言懷裏,依舊是那副懵懂天真的樣子,肆意的逗著她,想讓她笑一笑,隻是小玉珩是不是真的天真不懂世故就不清楚了。至於奢子禕,他一直在一旁練劍,汗水淋漓的順著身子的曲線滾落,小小的眼睛裏有某種堅毅的光芒。


    外麵鐵騎的聲音清晰無比,她還聽到了箭矢破開空氣的聲音。


    是他們到了雪蓮城了嗎?


    命令放箭的是奢青龍,城牆上的人們都不敢露頭了,這個殺神一樣的男人讓她們恐慌不已。


    突然揮手示意停下,奢青龍看著天色,斜陽掛在天邊,火燒般的雲彩掩映著落日。


    已經是傍晚了。


    那,明天再破城吧。


    奢青龍迴頭對程浩說了幾句,縱馬就走了,小白屁顛屁顛的跟著。


    程浩上前幾步,拉穩韁繩,說:“城裏的人聽好了,你們已經沒有機會了!給你們一晚上的時間,開城投降!否則,明日破城,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隨後,程浩揮手命令道:“退兵十裏,安營紮寨。”


    星耀國的鐵騎慢慢離去,驚魂未定的人們這才心有餘悸,今晚,注定是雪蓮城的不眠之夜。


    奢淵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汝慕言看著這四方樓閣,眼中有些眷戀。畢竟這是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孤月,孤辰。”她叫來了另外兩個人。


    汝慕言走進裏屋,拿出了兩個錦盒,第一次對兩姐弟強硬的說:“跪下。”


    孤月和孤辰相互看看,不解其意,但還是順從的跪下。


    然後,她們聽到了汝慕言審判似的聲音:“鷹衛孤月,孤辰,48班,朕以玉蓮國女皇的身份宣布,歸還身契,還汝自由,從今以後,孤月孤辰為自由人。”


    語畢,兩人正呆滯的時候,手上多了個沉甸甸的錦盒。這裏麵的東西孤月很清楚,是他們小時候被強迫簽下的賣身契。


    隨後,汝慕言又塞到孤月懷裏一遝銀票,淡淡的說:“好了,現在,你們可以走了。趁敵軍未到,你們武功高強,要隨便找個地方安身也是很簡單的事情。留在這裏已經沒有出路了,走吧。”


    “染染……”孤月沒想到汝慕言是要這麽做,把身邊的人都打發走了,她這是打算自己赴死了嗎?


    “孤月,很感謝你護了我那麽多年,以後就不用了,盡力保護你弟弟吧。”


    汝慕言拍了拍孤月的肩膀,當做最後的餞別禮。


    “染染,你……”


    “不肯走嗎?是打算陪我一起死?”汝慕言冷漠的反問,眼底劃過的冷光把孤月都嚇了一跳。


    “染染,其實,你和奢青龍……”孤月最終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她,她糊塗了五年,有權利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我和他有關係,對嗎?”汝慕言微微抿唇,露出了一個恍惚的笑容。


    “你怎麽知道?”這下換成孤月震驚了,這件事她連孤辰都沒有告訴,然然怎麽……


    “莫非你想起來了?”


    “沒有,隻想起一些比較模糊的片段。但我相信我的心反饋給我的感覺,從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我就很熟悉,甚至有要流淚的衝動。雖然還沒有完全記起他,但我想,我們之間,應當不是普通的關係。”


    他是王爺,但她也不會是他的小手下,如果是手下,不會給她那麽強烈的感覺。難道是夫妻?她真正的夫君?


    雖然有些難以相信,但這好像真的是比較合乎常理的推斷。


    “快些走吧,你們還年輕,好好活下去。”


    孤月點點頭,拉了木訥的孤辰一把,兩人的身影隱藏在夜色裏。


    “妹妹,把人都趕走了啊,現在蓮華宮內還真的清靜的很。”


    汝飛羽帶著汝飛璉來到了這座奢華的宮殿,汝慕言勉強一笑,說:“大姐,三妹,你們還不休息?”


    “馬上就可以永久的休息了,還在乎這一會兒?”汝飛羽開玩笑似的說。


    連最小的汝飛璉在這一刻也顯得成熟穩重了很多,她說:“母皇說過,別人投降能活,我們不能,因為我們是皇族。”


    “對啊,上天給我們榮華富貴的身份,錦衣玉食的地位,同樣有著沉重的責任,我們……逃不過的。”汝慕言附和著,走到內殿裏,月色靜好,照在汝玉珩熟睡的臉上,汝慕言不自覺的笑了。


    替她小心的掖好被角,汝慕言走到另一頭去,沒有看到奢子禕。


    突然一下掀開被子,本來該躺著奢子禕的地方放著一個鼓鼓的毛絨玩具,而她的孩子……不見了!


    夜色漆黑,清清冷冷的月光灑落世界,銀色的光輝給夜鍍上了一層靜謐的剪影。


    夜色中,突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城牆上滑落,然後落下,步伐輕快的迅速離去。


    看身量也不過是個孩子,跑步的速度卻非常快,迅速來到了不遠處的軍營駐紮地。


    到底,他在哪裏?


    孩子的小臉紅撲撲的,小胸膛一起一伏輕輕喘息。


    掃過這些營帳,孩子的視線定格在那座孤零零的帳篷上。


    別的都是三五成群,或者是跟大家在一起,這座帳篷倒是奇葩,獨自一個,而且好像百米之外都沒有別的帳篷。


    那好,就去那裏問問吧。


    孩子打定主意,略一提氣往那座帳篷飛奔過去。


    悄悄的靠近,在營帳外屏息等待了一會兒,才掀開門簾衝了進去,結果被一隻白色的生物撲倒在地。


    劍都沒來得及出鞘,卡住了它的嘴,孩子凝神一看,原來是一隻巨型的藏獒犬。


    怎麽會?軍中還有人愛養狗嗎?


    小白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威脅聲音,孩子對抗著,盡量不去吵醒熟睡的人。他醒了,再一喊,估計他就完了!


    奢青龍根本沒有睡著,睡著了這樣的動靜也早就醒了。剛剛他還嘲笑這個刺客居然在外麵磨磨蹭蹭這麽久,原來隻是個孩子啊。他居然能擋住小白?


    一個孩子來這裏做什麽?還帶著武器?


    “小白……”


    一聲低低咕咕的疑似夢話的喊聲讓小白頓住了,眼中的兇光漸漸散去,隨後躥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裏。


    奢子禕壓抑著自己的心跳,低聲喘息著,躺在地上許久不動。


    這個人,醒了沒有?


    等了很久,躺在一旁的那個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奢子禕的精神才緩了下來,提劍來到了他麵前。


    奢青龍正盤算著要不要睜開眼睛告訴他些什麽,就感覺自己脖頸處貼了一個涼涼的東西,而且還在小幅度的顫啊顫……


    奢青龍想笑,不行就別學別人出來玩刺殺遊戲好嗎?同時他也很意外,自己竟然對這個孩子這麽寬容,竟然允許他把武器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要是別人,估計他早就殺死了事了。


    然後奢青龍在默默的糾結,是要配合著睜開眼睛然後露出驚慌的表情呢,還是直接本色出演?


    靠這麽近,奢青龍都能聽到這孩子的心跳,如同小鼓一般,砰砰有力。


    “我說,你不打算刺下來嗎,小刺客?這一劍下來,我死了,你們國家的危機不也就解除了嗎?”


    突然,奢青龍冷冰冰的聲線迴響起來,奢子禕手猛地一震,武器差點都被他震掉了!然後,他慌亂的視線落在了一個幽深的瞳孔裏,那雙眸子那麽冷,好像深淵一般,讓他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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