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跟你說說,邊關的事情吧。”


    君天驍終於開口,聲音帶著黯啞,有點低沉,有點失真。


    君隼辰還是沉默不語,仿若石雕入定。


    君天驍也便不管君隼辰是不是願意聽,自己自顧自的說道:“我一出生就知道自己倍看不高,即便占了二皇子的位置,可我若是沒有自己的勢力,我永遠都不能跟你競爭。”


    君天驍嘲諷一笑,不知道是笑他自己,還是笑什麽人:“王孫貴戚,很多人口口聲聲羨慕我的身份,卻不知道,這個位置束縛了我,也綁住了我,讓我想逃都逃不出去。”


    “我知道慕容家上不得台麵,甚至也知道慕容家早晚要出事,但是能全心全力幫我奪位的,隻有慕容家,我不能不配合他們,不能不依靠他們,壯大自己的勢力,在我還沒有能力做任何決定的時候,任何的助力,我都不能輕易的舍去。”


    “你可能不知道,你們棄之如敝屣的東西,都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我渴望權勢,渴望得到皇上的器重,我不惜以身涉險,把那麽多危險的人留在身邊,都因為我根基不足,我知道自己的不足,所以才更努力。”


    “我母妃一直在我耳邊強調,很多東西,你不去爭,就永遠不會是你的,隻有不斷的爭取,不斷的謀奪,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也按照她說的去做了,但是我依然失敗了。”


    君隼辰安靜的聽著,一直沒有插話。


    君天驍知道君隼辰不會懂他,就像他常常覺得,君隼辰很幸運,是得天獨厚的天定之子,可卻有很多人在告訴他,君隼辰也不是表麵上的這麽幸運。


    “我十一歲上戰場,不是自己願意的,而是被我母妃逼著去的,我那時候很埋怨她,覺得她就是為了自己的寵愛,為了自己的位置,連親生兒子都可以棄之不顧,但是後來我才知道,我應該感謝母妃,是他讓我過了一段最純真快樂的日子。”


    君天驍又灌了一口酒,咂了咂嘴。


    “在軍營裏麵,大家都是男子,都是衝鋒陷陣的人,沒有誰比誰高貴,刀箭也不會區分你是皇子,還是平民,隻要到了那裏,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想要獲取功勳,想要得到榮譽,就隻能靠著自己努力,努力了,幾乎都能得到。”


    君天驍的聲音充滿了迴憶,還有淡淡的悵惘。


    “我那時候多開心啊,每天盡管糊裏糊塗的,什麽都不懂,才進軍營的時候,也會被很多人欺負,但是有人欺負我不懂事,也有人會站出來幫助我,保護我,跟我講軍事謀略,也告訴我,打仗不是兒戲,是送命的遊戲。”


    君天驍哈哈大笑起來:“那時候我太驕傲,隱藏身份進入軍營,是我自己要求的事情,在最初的一段時間,我都很後悔自己太傲氣,沒有把身份袒露出來,讓很多人都隻能巴結我,對我唯命是從,還總是給我找好玩的東西,找好吃的野味……”


    君天驍的聲音漸漸地遠了,仿佛一下子迴到了過去,眼前見到了剛入軍營的場景。


    他因為太驕傲,不想一開始就仰仗著自己的身份,想要憑借著自己的努力,在戰場上殺出一條輝煌的道路。


    可事實告訴他,沒有任何一條路,是很容易就能走到頭的。


    在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受傷,第一次被別人救,第一次看到身邊人倒下,君天驍都來不及想更多的事情,隻能拚命的告訴自己,要活著,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著走出去!


    他甚至一直都沒想過,是不是會害怕,是不是會膽怯,是不是晚上會做惡夢?即使在神誌不清的時候,君天驍都沒有時間去想,什麽是懦弱,什麽是逃避,什麽是迴家哭訴?他隻能逼著自己堅強起來,站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最強大自信的地步。


    連哭泣和悲傷的時間都沒有,他就長大了。


    “我去邊關的時候,運氣不好,正好遇到了戰亂,還沒熟悉作戰,沒熟悉情況,就一步踏進了血流成河的殺戮場,那場戰鬥打了很久,久到我後來想起來,迴憶起的,不是惡心流汗。而是看到陽光生氣的時候,那一刻的欣喜和感動。”


    每次連夜作戰,君天驍都以為他活不下去了,肯定會死在戰場上,可每次堅持下來,渾渾噩噩的跟著人一起進步,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詫異,他居然能比那麽多人長命,能比很多人都活得很久很久。


    吃不飽飯,睡不好覺,天氣很冷,夜風很涼……有太多的艱苦環境,逼著人不得不成為木頭,成為隻會殺人的機器。


    也許皇上安排了人在暗中保護君天驍,也許湘貴妃和慕容家也做了什麽措施,不管是不是有人保護著他,君天驍清楚的感覺到,當生命逝去的那一刻,就算離得再近的人,就算有人暗中保護,暗箭難防,該死的時候,你也逃不過去。


    所以他不感謝任何人,隻感謝那時候的自己,能夠有勇氣去闖一番,見識了不一樣的精彩紛呈的世界!


    若不是有那一段經曆,不是他外出曆練了,可能他留在皇宮,真的會成為一個像足了慕容家的人,會成為之後的之後,他最討厭最憎恨的那類人。


    “我不怨任何人,即便是現在,我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怨任何人,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就算後來偏離了軌道,但是我不是沒有機會,我還可以再站起來,像是曾經的不敗將軍,不被任何人打倒,不被流血流汗嚇到,風光榮耀的再次站上高點!”


    “我為我自己驕傲,我為當初那個獨一無二的驍勇將軍驕傲!”


    “我會繼續為國效力,我要成就我的抱負,我要當最英勇無敵的鎮國將軍,我一定會成為父皇和母妃最驕傲的孩子!”


    君天驍的臉龐流下兩行清淚,倔強的扭過頭去,不給君隼辰看到。


    “很好!”君隼辰鼓勵的拍拍君天驍的後背:“隻要你自己不迷失,任何人都不能成為你的阻力,你一定會是龍炎最驕傲的鎮國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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