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是不是付先生那邊有什麽情況?”


    淩和先是點點頭,後又搖搖頭。


    “也不算什麽情況,他說前段時間趙修確實找過他,說願意以比我們高百分之五的金額購進他的貨,不過,付先生拒絕了他,之後,兩人便沒有再聯絡過。”


    至於趙修這麽做的意圖,非常明顯,是想從供應商那邊把淩氏的貨截了,從而造成淩氏庫存空缺。


    隻是,他大大低估了淩氏的實力,隻以為泰國那個供應商所供應的商品,便是淩氏的全部貨物來源。


    淩氏正常每月進出貨量是多少?除了淩氏當家、左右護法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就連淩氏的供貨商,都難以推算淩氏正常的進出貨量。


    因為,淩氏從淩睦任當家時起,對貨物進貨渠道到貯存運輸都十分小心謹慎,狡兔尚且要有三窟,何況像淩氏這樣財力強大的財團,貯存貨物的秘密倉庫何止三四個?


    而這些倉庫中,每個倉庫收入的貨物均從離倉庫最近的淩氏碼頭上貨,每個倉庫儲存的貨或許是相同的品種,但卻是從不同的供應商手上購進,並從不同的運輸線路送達不同的倉庫。


    因而,外間的人,對淩氏實力及財力的猜測及估計,從來隻有低估,而沒有人能正確估算出淩氏的真正實力。


    “這麽說來,他確實是打過付先生的主意,而近期收入的所有貨物中,也隻有付先生那批貨出了問題。”


    這樣推理起來,這批貨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都是趙修動的手腳。


    隻不過,既然付先生供的貨沒問題,那這批貨等於是在淩氏手上出的問題,這是不是說明,淩氏有內鬼?


    “讓豪哥徹底排查淩氏在泰國負責交接貨物的人員吧!”


    顯然,淩和跟淩蕭想到一塊去了。


    “嗯,是整條線的所有人員,從貨船到碼頭到倉庫,都要徹底排查。”


    被自己的屬下出賣這種事,是淩蕭最不願見到的事。因為比起外敵,內鬼更可怕,其危害性也更大。


    但現在事態的發展十分明顯是傾向於這個可能性延伸,他該做的,是盡快揪出這個內鬼,以免做成更大的損失和危害。


    ……


    蘇紫迴來前一晚,蘇豪和安紹陽從泰國迴來了,帶迴來的消息不知道該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駐守在泰國那邊的所有淩氏人員,經過排查,沒一個可疑,供應商那邊,也查不出任何問題。


    這意味著,這批貨是在泰國裝上船到m市倉庫收貨的過程中出了事,內鬼,可能是貨船上的船員,也可能是碼頭接應的工作人員,也可能是把貨物從碼頭運輸到倉庫的司機。


    這晚,幾個人坐一塊安排如何排查剩下來這些人員,至淩晨,各自起身準備迴家休息,淩蕭卻叫住蘇豪。


    “豪叔,我明天中午去接蘇蘇,她那人,特愛操閑心,這次的事,還是別讓她知道比較好。”


    蘇豪點點頭,“嗯,我知道,你也跟阿勇說說,讓他別亂說話,丫頭賊精了,若讓她察覺什麽,想瞞她可不是容易的事。”


    第二天,淩蕭十點從淩氏總部出發去機場接蘇紫,按蘇紫發過來的航班,抵達m市的時間大概是十二點左右。


    淩蕭到達機場候機大廳還差一刻到十二點,他看看大屏幕上的延誤班機信息中,並沒有蘇紫乘坐的那班航班,於是坐在靠近出閘口的座位上安心等候。


    十幾分鍾後,從h港飛往m市的航班乘客推著行李排列有序地走了出來,這陣子習慣了喬裝的淩蕭戴著帽子墨鏡,站在出口處伸長脖子等候那抹倩影。


    乘客陸續走了出來,淩蕭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從開始的滿心期待,到後來的心急,到最後一個乘客走出來,淩蕭的心情便徹底焦躁難耐了!


    “小姐,裏麵還有乘客嗎?”淩蕭幾步衝到乘務小姐麵前焦急地問。


    “先生,剛才那位老爺爺已經是最後一位乘客了。”


    淩蕭哪肯相信,“不可能,我女朋友絕對是乘這班機迴來的。”


    乘務小姐十分為難,“先生,真的很抱歉,剛才那位老先生確實是最後一位乘客了。”


    淩蕭默默看她一眼,轉身拿起電話拔了蘇紫的號碼。


    “對不起,你拔的電話已關機。”


    淩蕭生了不好的預感,連忙又拔了另一串號碼。


    “麥總,我是淩蕭。我女朋友蘇紫早上從h港乘坐航班迴m市,我在候機廳卻接不到人,麻煩你幫我查查是怎麽一迴事!”


    “淩老大?你好你好,我馬上幫你查,稍安勿躁。”


    很快,淩蕭的電話響了。


    “怎樣?”


    “淩老大,很抱歉,你女朋友確實是訂了這班機,但沒有登機。”


    淩蕭皺皺眉,“她改簽了?”


    “沒有啊……我們這麽查不到相關的記錄。”


    淩蕭心裏隱隱不安起來,“麻煩麥總幫我留意著,一有她的消息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淩蕭說著,人已經邁著大步朝機場出口走去。


    “阿鋒,蘇姐呢?”淩蕭接著把電話打到在h港負責接送蘇紫的司機阿鋒手機上,他心裏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蘇紫是臨時有事要處理,所以,沒趕上航班。


    “老大,我一大早就送蘇姐去機場了啊,這個時候,她應該到m市了吧?”


    阿鋒的答案,讓淩蕭的心像墮入大海的石頭不斷往下墮。


    “你確定把她送到機場了?”


    淩蕭的嗓音冷了幾分,並不想懷疑阿鋒,畢竟,他這幾年一直任自己的貼身司機兼保鏢,算是很信得過的一個下屬。


    “老大,發生什麽事了?我的確是把蘇姐送到了機場,親眼看著她去簽證,我才離開的。”電話那邊的阿鋒說得十分肯定。


    淩蕭這時已經上了車扣好安全帶,“蘇姐不見了,航空公司說沒有她的登機記錄,你立即安排那邊的手足四處找找,有什麽麻煩記得通知尤哥。”


    匆匆掛了電話,淩蕭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打給尤毅,將具體情況跟他說了一遍。


    “我現在立即讓各位兄弟去打聽,蘇蘇那丫頭精得很,老弟你放心,應該不會出什麽事的。”


    “尤哥,老實跟你說,我是怕趙修那老狐狸……”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淩蕭,這下嗓音竟是有點微顫。


    淩蕭握著方向盤的手背暴起一條條青筋,心裏暗罵自己,這幾天一直隻記掛著貨物的事,卻忘了蘇紫單身一人在h港,而那裏,是趙修的地盤!


    “事情不是還沒確定嗎?別自己嚇自己!”那邊的尤毅安慰他。


    “嗯,麻煩尤哥先幫我安排一下,我現在立即趕過去。”


    掛了電話之後,淩蕭先讓機師準備好,然後把情況跟蘇豪說了,蘇豪也很著急,一開始他堅持要跟淩蕭一起去h港,但後來聽了淩蕭的一番分析後,最後還是聽從了淩蕭的安排,留在m市駐守總部。


    淩蕭登上飛機,尤毅和阿鋒仍沒有任何消息反饋過來,淩蕭用機上的衛星電話再次拔了蘇紫的電話,得到的,仍舊是關機的迴應。


    “妞,見信息請立即迴我!”淩蕭又給蘇紫發了一條信息。


    就算明知道接下來在飛機上這一個多小時裏,他隻能安心等待,但他仍舊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人生第一次,他如此強烈地感覺到害怕!


    那一年,在學校前巷,他被人在小腹上捅了一刀,那時的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及四肢一點點地變冷,甚至,聽著血液從傷口中潺潺流出來,但那時的他,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情緒。


    老爸出事之前,他甚至以為,自己是個缺失“害怕”情緒的人。


    直到大半年前的那一晚,看到雙腳血淋淋的老爸,他才第一次領會到害怕的滋味。


    那是一種類似於滲透在血液或者是在骨骼裏的冷凍劑,會讓人從骨子裏透出寒意,他能清晰地感覺自己身上的能量隨著透骨的寒意在一點點地消失,於是情不自禁地握緊拳頭,想要把自己的能量都鎖在體內。


    但他所有努力都是徒勞,任由他如何掙紮均阻擋不了身上能量的消失。


    黃欽說,“少當家,很不幸,當家的下肢要立即截掉。而不幸中的萬幸,是當家不會有生命危險!”


    淩蕭體內的能量流失,因黃欽的一句話而停止,雖然,沒有了雙腳並不是值得慶幸的事,但對他們這種常年在刀光劍影下生活的人來說,能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


    現在,他再一次嚐到跟老爸出事時差不多的滋味,而且,這一次比上次要嚴重得多。


    他隻覺得手腳都寒得如冰,他坐在座位上,兩個手使勁搓著,卻絲毫沒辦法驅走那些從體內散發出來的冰寒。


    他的心,像飛在高空的飛機一樣,在高空裏隨風飄著全無安全感。


    蘇紫在h港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是如他所擔心的那樣被趙修劫走了?


    還是發生了其他意想不到的意外?


    她的人身是否安全?


    生命有沒有受到威脅?


    這些問題,每一個都如此刺眼傷人,像一條條綴滿利刺的繩索,在他心髒反複繞了一圈又一圈並將他的心髒緊緊捆住,現在,他的心,除了搏動困難外,還被利刺刺得鮮血淋漓,讓他痛不欲生。


    “老大,儲物箱有被子。”


    機師從機內監控屏幕上看到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當家在瑟瑟發抖,隻以為他是受了高空的嚴寒氣溫。


    淩蕭卻根本聽不見機師的話語,隻睜眼看著窗外的藍天,任由體內的熱量一點點地被恐懼和害怕所取代!


    ……


    “蕭蕭,姐姐帶你去上學!”


    梳著馬尾背著小書包的蘇紫,伸手把蹲在地上死賴著不願上學的他拉起來。


    “我不要上學,醜妞,你放開我!”


    明明又瘦又幹的小蘇紫,手臂卻出奇地有力,任憑他如何掙紮,還是輕鬆地把他拽出了門。


    “死妞,放開我!”


    五歲的淩蕭伸出腳朝蘇紫狠狠踹了過去,卻被她跳起來準確無誤地躲了開去。


    這種每天被蘇紫硬拽著出門去上學的日子,從淩蕭五歲持續到六歲足足有一年有多。


    六歲多的淩蕭,終於意識到自己鬥不過蘇紫。於是每天在她來叫自己之前便鼓著腮背上書包不情不願地鑽上車,畢竟,天天被一個骨瘦如柴的小丫頭像拎破布偶般扔上車,他這個男子漢的顏麵何存?


    大概是從那時起,或者是從更早,早到兩人第一次見麵自己就成了她手下敗將起,他就開始討厭她!


    那時的他,以為隻要自己背著書包主動上學,那死丫頭就不會再來幹涉自己。


    可是他錯了,在學校裏,她似乎是個很厲害的學生,他第一天上學,在學校那個大禮堂裏召開的開業典禮裏,主席台上那個學生代表,就是她。


    第一天第一節課下課,他準備去找幾個誌同道合的小同學玩,她卻出現在他的課室裏對他的班主任說,“馬老師,淩蕭是我弟弟,以後請你多多關照他。”


    他還以為,她所說的關照,是任著他上課睡覺、由得他愛曠課就曠課這種關照,卻原來不是,老師對他比其他同學更加嚴格,理由是,“你姐姐這麽優秀,你也一定不會輸給她,對不對?”


    他是真想不明白,蘇紫這丫頭難不成是自己的克星、死對頭?


    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在淩氏打架輸給她就算了,在學校也處處輸給她,難道,自己要一輩子都活在她陰影下不可?


    年幼的淩蕭,對蘇紫幾乎都是帶著這種恨得咬牙切齒的感情。


    那時的他撓破頭也想不明白,淩氏那些跟自己差不多或者比自己大的臭男孩,甚至學校裏那些男生,為什麽一說起蘇紫就會露出崇拜的表情。


    那個醜丫頭,脾氣差不說,長得又幹又瘦,那裏值得別的男生對她愛慕有加了?


    直到蘇豪拿出舊相冊那一次,淩蕭才認認真真端詳起年幼的蘇紫。


    看了那些照片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幼時的自己其實對蘇紫存在很大的偏見。


    小時候的她,外貌上跟現在差不了多少。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粉嫩,眉毛彎彎睫毛卷長,一雙有神水靈的眼睛總是帶著笑意,嘴紅齒白是標準的美人胚子。


    難怪,他剛去上學的時候,學校裏那麽多男生都來巴結他,敢情,是真把他當成是蘇紫的弟弟了,所以,才會變著花樣去討好他?


    淩蕭初初到學校的那短暫的一個月,因為還沒習慣,也因為有所顧忌,顯得前所未有的乖巧,雖然,上課總是睡覺,作業也老是不交,但起碼,是有乖乖按時上課的。


    一個月之後,他便盡顯其惡魔本色,開始,是跟班裏的級裏的甚至是高年級的男生打架,以他那狠勁,加上從小就習武,在學校裏還真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於是,那時的他開始經常帶著一身傷上課,從那時候起,蘇紫的書包裏,便多了一個小藥包,裏麵有創可貼、繃帶、止血藥等等應急藥品。


    每節課下課,明明高自己兩級,卻總會背著小藥包跑到他課室內。


    “蠢妞,你是我媽吧?怎麽這麽煩?!”於是,他一邊忍著痛,一邊惡聲惡氣地罵蘇紫。


    在他看來,男子漢大丈夫,受一丁點皮肉傷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事。不用管它過幾天就會自然痊愈,但她總是會緊張兮兮地趕在第一時間給他處理傷口,班裏那些全是他手下敗將的男同學於是開始取笑他,說他是蘇紫的裙腳仔(廣東俚語,指長不大的小屁孩)。


    平時對他總是兇巴巴的蘇紫,在這個時候,就會紅著眼睛問他,“痛嗎?”


    “痛個屁!讓你別管我!你煩不煩啊?!”


    被臭罵的蘇紫卻一點也不介意,隻低著頭耐心地幫他洗好傷口,塗上藥然後敷好。


    慢慢地,他開始在校外跟外校及社會上的一些小混混打架,也是從那時開始,蘇紫幾乎開始對他寸步不離。


    他打架,蘇紫先是勸,勸不動,就幫著他一起打。


    在他在學校呆了一個學期之後,第二個學期,開學典禮上講話的那個學生代表,換了一個女孩,不再是蘇紫,以前,淩蕭從來沒去想過為什麽會換了別人,反正,他也不關心。


    但長大之後迴想起這事,才明白,蘇紫是因為自己,操行分從滿分降到了不合格,如若不是因為她成績一起異常優秀,隻怕會像他一樣,成為別人眼中典型的壞孩子。


    不再當學生代表的蘇紫,似乎跟以往一樣,每天押著淩蕭上學,時刻留意著他在學校的舉動,放課,無論淩蕭怎麽甩,都甩不掉她。


    有時,他真懷疑她是不是在他身上裝了跟蹤器。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想明白,那是因為蘇紫太了解自己,所以,他那些並不多變的行蹤路線,總是很快就被她完全掌握。


    “蠢妞,你幹嘛老跟著我?學校裏不是很多男生喜歡你嗎?你去跟他們玩啊?”


    淩蕭甩不掉她,偶爾也會軟下嗓音來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蘇紫抬起眼皮笑眯眯地看著他。


    “我喜歡你啊!所以,總跟著你!學校那些男生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他們,所以,我幹嘛要跟他們玩?”


    不知她是隨口說的還是直的,反正,那次似乎是蘇紫第一次說喜歡他。在那之前,無論她怎麽照顧他,都不曾如此直白地表達過感情。


    那時的蘇紫,大概是十一歲?而他,是九歲吧,如果沒記錯。


    “呸!你省點!我不喜歡你,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了!”九歲的他,時刻都恨不得能念個消失咒語把她從自己身邊變走,像她這樣整天粘著他,煩啊!


    可從那一次之後,蘇紫便時常把喜歡掛在嘴邊了。


    蘇紫照舊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於是,淩蕭發脾氣的頻率越來越高,而每次他氣得快要瘋掉的時候,“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而她似乎根本看不到他的怒火,多數會彎著眉眼笑道。“我喜歡你,為什麽要滾?”


    然後,他就會張牙舞爪地朝她撲過去,“死妞,去照照鏡子,憑你這醜樣也配喜歡本少爺?”


    饒是被他這樣奚落,她照舊好脾氣地跟著他。他要跟她打架,她也會奉陪,兩人偶爾也會掛彩,那種時候,她就會幫氣唿唿的他處理傷口。


    “蕭蕭,你脾氣太壞了!婧姨說,隻有我可以忍你!”


    淩蕭說不出的討厭她,亦不想理她,但看笑眯眯地垂著眼幫他包紮傷口,他嘴裏那些難聽的話不知怎的竟然說不出口了,隻好任由她像平常一樣跟著煩著自己。


    本來,她叨嘮一點雞婆一點他亦慢慢習慣了,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居然開始連他的學習也管,每晚一起吃完晚飯後,她就會拖著他進書房,強迫他一起做作業,通常,她在做作業,他就趴在桌上睡覺。等她做完她自己的,就會來輔導他做作業,而他,聽不了幾句就會哈欠連天,很快,又繼續趴在桌上睡。


    這樣的白天一起打架晚上她做作業他睡覺或者她給他補習他睡覺的日子,說不上是開心或是不開心,總之,在不知不覺地重複著過了幾年,很快,他升初中了,而她,那時是初三。


    到那個時候,他已經記不清,她對自己說了多少次喜歡了。多到他覺得已經對“喜歡”二字感到麻木了,隻當那是她的一句口頭禪一般了。


    其實,她喜不喜歡自己,他都習慣了。就好像,他明明極討厭她,卻也能容忍她整天在自己身邊打轉一樣,因為,習慣了。


    升上初中的他,身體開始發生明顯的變化,不僅聲音開始變粗,喉結不知在何時已經冒了出來,某天起床,對著鏡子發現自己嘴唇上有一大圈黑黑的毛,原來,他長胡子了!


    也是在這時,他開始明確感覺到自己跟蘇紫的不同!


    以前一直比他高的蘇紫,現在好像比她矮了,而以前總覺得她又瘦又幹,現在才發現,十五六歲的她身材高挑,該有的地方都有,該瘦的腰看起來卻是纖細柔軟不盈一握。


    也是在那時開始,他,居然開始在夢裏看到她!


    而且,很可悲的是,夢見她幾次之後,某天大早起床,他看見自己的內褲濕了!


    一開始,他隻以為那是突發事件,但這種事試過兩天次之後,他便開始嚴重鄙視自己,明明對她極討厭,怎麽會在夢中對她有感覺呢?


    後來,他為特意為此問了黃欽,當然,沒說自己夢見那蠢妞的事,黃欽拍拍他肩膀一臉曖昧,“哈哈,少當家,恭喜你,你現在是真正的男子漢了!”


    “廢話,我一直是男子漢!”


    黃欽朝他擠擠眼睛,“那不一樣!喂,要不要哥哥給你介紹個女朋友?”


    不知為何,說起女朋友,淩蕭的眼前立馬閃過蘇紫那張漂亮的臉蛋。


    “滾!不需要!最煩的,就是女人了!”


    黃欽笑笑,“得了,誰不知道你和蘇姐兩情相悅呢?!”


    淩蕭想到那些夢境和早上起來的那點詭異感,當場有用種做了壞事被看穿的尷尬感,“我x,鬼才跟她兩情相悅!我是瞎了眼不成?會喜歡她那樣又蠢又醜又雞婆的女人?!”


    “嘖嘖,你倆的愛可真夠特別,我們這些旁人,是參不透的……”


    淩蕭開始躲蘇紫,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要躲她,反正,他就是不想看見她。


    有一天,淩蕭晚上一直做些奇怪的夢,早上,竟是睡過了頭。


    這種事,自從他讀初中之後就很少發生了。


    而那天,蘇紫大概是見他沒起床,於是用鑰匙開了臥室門,什麽也不說,被子一掀,伸手便把唿唿大睡的他扯了起來。


    “臭小子,再不起來又要遲到了!再遲到,你的操行分就要全部被扣光了。”


    這時的她,十六了,而淩蕭十四歲。這時淩蕭,已經長得比她高,身體,也越來越壯。


    就在蘇紫費勁地想要把他扯起來時,被驚醒的淩蕭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腿間,跟這段時間一樣,是涼涼的,濕濕的。


    淩蕭臉色驟變,生怕蘇紫會眼尖地發現他極力想要掩飾的事情。


    “滾開!”


    淩蕭的語氣十分惡劣,眼睛仍舊閉著,說著,手臂猛地一揮,“啪”一下,手掌重重摔在蘇紫臉上。


    傷了人的淩蕭隻顧著粗魯地扯上被子“嘭”地摔迴床上,當著蘇紫的臉,他死也不能露餡,隻能把被子蓋過頭頂裝睡。


    他的起床氣向來都有,但一般隻是嘴裏罵得兇,然後像鑽地老鼠一般死命往被窩裏鑽,打人的事,倒是第一次發生。


    “淩蕭!你發什麽瘋?”被子外麵的蘇紫嗓門提高了一些,顯然,也是有點生氣了。


    淩蕭這下總算是睜開了眼,而且,摟著被子坐了起來,隻不過,看蘇紫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憤怒。


    “我叫你滾!一個女人天天往男人臥室跑,你不害臊嗎?我告訴你,倒貼的貨色,我淩蕭看不上眼。”


    這時的淩蕭,隻想蘇紫快快離開,於是,便口不擇言地對蘇紫說出惡毒的言語。


    蘇紫當場臉色發青,抖著嘴唇眯著眼看他。“淩蕭,你別依仗著我喜歡你就隨意出口傷人!”


    沒有人比淩蕭更清楚,蘇紫其實並不是省油的燈,眼下,她明顯是被他惹怒了。


    淩蕭煩躁地抓了幾下頭發,眯著眼瞅著想她。


    “蘇紫你省點,我淩蕭才不會喜歡你這樣蠢的女人。”


    從那次之後,蘇紫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理過他。


    她再也不去叫淩蕭起床,甚至不再跟他一起上學放學,在學校見著他,她當著不認識他,在淩氏總部見著他,她就繞路走。


    開始,淩蕭倍感輕鬆,畢竟,從他五歲起就一直他想要擺脫蘇紫,這下終於如願以償了,他確實是輕鬆了一陣子。


    再也不用被人押去上課,去打架也不用總被別人笑他要靠一個女人保護,晚上也不用強撐著眼皮聽她給他補課……


    這樣輕鬆自在的日子過了大半年,在他快要十五歲的前幾天,他遭遇了他人生第一大劫,當然,這個人生第一大劫的說法,是他老媽去問大仙時大仙說的。


    那一天,他照舊早早逃課去學校前的巷子裏找樂子,但那天他似乎真的很背,對方似乎是有備而來,三四個人全部拿了刀子,他一進巷子就被幾個人圍了幾來,一輪拳腳搏鬥之後,其中一人見單從拳腳功夫上贏不了他,於是趁他抬腳踢向別一個人的時候,另一個人握著鋒利的刀子直直的捅進了他的小腹。


    這一刀似乎是捅中了要害,反正當時他是痛得差點暈了過去,好不容易才捂著肚子挪到牆邊坐下。


    思緒遊離間,他似乎聽見熟悉的聲音。


    “蕭蕭,你還好吧?”


    沒錯,是她,是蘇紫。


    不知為什麽,原本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淩蕭,聽到她的聲音後,無來由地一陣心安。


    他想張嘴像平時一樣對她耍酷,“蠢妞,放心,我死不了!”


    但他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也想睜開眼看看她,因為,她好像哭了,但他,同樣沒有力氣睜開眼。


    等他清醒過來緩緩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是趴在床沿睡著了的蘇紫。


    “妞……”


    淩蕭想說自己沒什麽事,卻因為幾天沒說過話,聲音幹巴,喉嚨幹涸隻能發出一個簡單的字,而且,氣若遊絲。


    趴在床沿的蘇紫,卻聽見了。


    她抬起頭,一臉欣喜地瞪著淩蕭的臉。


    “蕭蕭,你終於醒了?”


    “我……我沒死……”淩蕭十分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蘇紫去倒了杯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喂他喝了幾口。


    “你命這麽硬,哪會這麽輕易就死掉?”蘇紫把他常掛在嘴邊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事後,蘇紫告訴他,他在病床上昏迷了兩天。


    那一次受傷,他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個月。


    等他完全恢複之後,蘇紫再次像從前那些日子一樣,天天去他臥室叫他起床,陪著他一起上學,等他一起放學。


    隻是,經過這一次之後,淩蕭開始覺得不知該如何麵對蘇紫,明明對她極討厭,但自己的潛意識,卻又十分依賴她,甚至,那種夢裏,照舊時時夢見她。


    這樣的自己,讓他害怕,也讓他無所適從!


    於是,他的脾氣,便變得愈發地暴躁起來。


    雖然不至於打她,但難聽的話,卻是說得越來越順溜,也說得越來越頻繁。


    蘇紫又恢複了像從前一樣整天粘著他,但是,卻似乎變得愈來愈沉默,原本活潑外向的她,開始常常走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到蘇紫念高三的時候,淩蕭亦升上了高中部。這時候,他開始有了三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


    蘇紫開始忙於應付高考,他一直以為,她會選擇國內首屈一指的b大或q大,但她,卻放棄了眾多好的大學,選擇了m市的大學。


    他不知道她放棄b大或q大的原因,也不想知道。


    而對於她越來越明目張膽的對自己說“我喜歡你”這種事,他真沒當她是表白,因而他多數會迴她一句,“神經病。”


    她終於離開他去了別的學校就讀了,而他,也開始越來越忙,不是為了學業,而是為了淩氏。


    豪叔對他說,淩氏這些年在老爸的領導下,一直在走下坡路,因而,希望他可以試著學習管理淩氏的事務,將來,可以早早輔佐老爸打理淩氏。


    對這些所謂的家族責任,老實說,對十五六歲的他來說,隻覺得煩重和討厭,於是,那時的他,性格開始劇變,尤其是,對蘇紫。


    她對他太好,那種好,時時像一個巨大的包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畢竟,他已經不是幾歲的沒心沒肺的小屁孩。


    因而,她越是對他好,他就越是想逃,對她,便愈發地冷淡。


    以往,他對她的種種關心,雖是嗤之以鼻,但多數會由著她在他身邊晃。但自從她去讀大學之後,他倒是很少對她發脾氣了,卻是多了些不耐煩,甚至,完全的視而不見不瞅不睬當她如空氣了。


    在蘇紫上大學之後的那一年中秋節,蘇豪把淩氏三分一的管理權暗中轉交到才十六歲的淩蕭手上,對還是孩子的淩蕭來說,這份巨大的權力不是榮耀,而是像山一般沉重的重擔。


    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壞透了!


    這晚,大夥照舊圍在操場聚餐、聊天,玩各種的露骨遊戲。


    淩蕭心情極差,隻顧著埋頭吃飯,身後,一幫長老和手足卻是喝得興起,大聲地聊著,劃拳的,搖骰子的,操場裏酒氣衝天,鬧哄哄一片。


    “蕭蕭,我們到那邊坐坐!”蘇紫碰碰他的手臂,抬起下巴朝遠處的籃球場點了點。


    淩蕭看著她猶豫了一下,老實說,他雖然遲鈍,但從她看自己那越來越熾熱的眼神裏,他似乎能猜到她呆會想跟他說什麽。


    “去吧,你們年青人想玩什麽就自個去玩!”淩和卻推了推他的肩膀。


    淩蕭不太情願地站了起來,徑自走在前麵。


    “蕭蕭,一個人上學還習慣嗎?”


    淩蕭僵了一下,語氣極之惡劣地說道。“蘇紫,別把自己想得那麽重要!”


    身後的蘇紫不再吭聲,隻跟著他一路走到籃球場邊的看台座位上坐下。


    “淩蕭,跟你說個事!”


    “說!”


    淩蕭摸了支煙出來,點上,叼在嘴邊,身子朝後靠著,頭微仰,目光投向那皎月當空的夜空。


    為什麽,所有煩人的事情,全堆在今天發生了?淩蕭緩緩地朝夜空吐著煙圈。


    “淩蕭,我喜歡你!”


    雖說,蘇紫總對他說喜歡他,但如此正式的表白,卻是第一次吧?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嗯!”


    淩蕭淡淡地應了一聲,手指捏著香煙,輕彈一下,煙灰無聲墜地。


    他該說些什麽,才能讓她死了這份心?這麽多年一直纏著他,她真的不累嗎?


    淩蕭把煙重新放至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眯起眼道。


    “可是我不吉歡你!”


    這麽多年,除了那次他大發雷霆說不喜歡她之外,這次,亦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正經地強調,他不喜歡她!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看到向來倔強的她身體晃了,“淩蕭,我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沒有!”


    淩蕭定定地瞅著遠處熱鬧的人群硬起心腸說道,淩氏他沒權拒絕,但她,他總可以拒絕了吧?


    “那,你喜歡怎樣的女生?”蘇紫仍在鍥而不舍地追問。


    淩蕭瞟她一眼,月色之下,她的臉蛋仍一如既往地漂亮,但臉色,卻顯得十分蒼白,而她掛在唇邊的那抹笑容,在月色之下顯得尤其淒涼。


    “我不喜歡女人,我喜歡男人!”


    淩蕭的臉上正經得沒半點笑容,他新近交的幾個死黨說,這是拒絕女人的最好理由,他,不妨亦試試!


    “啊?!”蘇紫似是嚇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我跟我伯父一樣,喜歡男人!”


    淩蕭又重複強調了一次,俊朗的臉上全無表情。


    “你……確定?”


    “嗯!確定!”


    那晚,蘇紫再也沒來煩過他,看來,死黨說的都是真話。


    他拒絕她約莫過了一周,蘇豪來跟他說,“蕭蕭,蘇蘇那丫頭說要離開淩氏!”


    他隻冷冷迴了一句,“她要離開就離開,關我什麽事?”


    那時的他,隻覺得,蘇紫一個丫頭,那能打敗淩氏那麽多高手?


    可是,沒過幾天,淩氏便沸騰了,因為,蘇紫竟然打敗了這總部幾大高手,成為這麽多年來第一個主動要求脫離淩氏並成功的人。


    聽到她確切離開的消息,他氣得不行。至於氣什麽,他自己也搞不懂。


    但他,卻沒有開口挽留她。他以為,像她那樣喜歡自己,怎麽可能真的舍得扔下他撇脫地離開?


    他躲在道館裏發泄心底的火氣和怒氣,她進來的時候,腳步極輕,但他,還是從隱約飄過來的熟悉的氣息中知道她正一步一步走近他。


    他心裏氣得不行,於是執意不迴頭,用背對著她。


    “淩蕭,我走了。”他聽見,她輕而淡的嗓音,嗓音聽不出一絲的表情,就像她是在跟門前的大樹道別一樣。


    他抬起手臂擦去額頭的汗,頭也懶得迴,冷冷地說道,“走好!”


    道館的門輕輕關上,淩蕭終於停下了所有動作,直直地站在原地。


    那一刻,他清晰地覺得自己像個被媽媽遺棄的孩子!


    ……


    淩蕭盯著飛機外的天空,幾縷白雲擦過窗邊,很快便飛掠而過,重新又可見蔚藍的晴空。


    因為憶起了太多的舊事,以至於他的思緒有刹那的混亂,但迴憶起那些過往,一直有股莫名其妙搞不懂是什麽的情緒漲在心間,想得越來,這股情緒便越漲越大,現在,已經充斥在他的心頭,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原來,他對蘇紫,除了那些他以為是討厭的情緒之外,更多的,卻是一種潛伏得極深的既覺溫暖又想要依賴的情感。


    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討厭蘇紫嗎?


    如果是討厭,怎麽可能讓她在自己身邊轉悠了十幾年?


    像趙心湄,他也討厭她,但他,卻沒法容忍趙心湄在自己身邊打轉,那怕隻是一刻鍾,他也會難受得想吐!


    所以,嚴格說起來,他對蘇紫,其實,從來不曾討厭過?


    淩蕭抬手揉揉眉心,對他來說,要思考這些,真的非常痛苦!


    如果,他真的曾經那麽討厭蘇紫,那他,會為了一個自己曾經那麽討厭的人的安危而覺得心如刀割、疼痛莫名嗎?


    從機場知道蘇紫失蹤那一刻起到現在他所經曆的這段像在地獄裏煎熬的感覺。


    真的,隻是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嗎?


    真的,隻是習慣性地想把她綁在自己身邊嗎?


    這些問句,在淩蕭腦海裏反複轉悠著,答案,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明顯。


    如果,像自己這樣,會不顧一切想把她留在身邊的感情,隻是因為占有欲,那他要如何解釋,自己每次聽到柯景或是華彥的名字,都會有拔槍跟人決鬥的衝動?


    如果,像自己這樣,隻是習慣性地綁住她。那他要如何解釋,自己為了能留住她,硬是把從前對她那些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氣焰給掐滅了,轉而對她小心翼翼、言聽計從得像個無藥可救的妻管炎晚期?


    淩蕭把額頭頂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突然想起尤毅曾取笑過他,“淩老弟,你真是很愛蘇蘇啊!”


    愛她?


    不就是愛她嗎?


    明明在別人眼裏已經是如此明顯的事實,自己,怎麽到現在才發現?


    豬啊!


    他就是一頭蠢得無可救藥的豬!


    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怒火、以及一碰上蘇紫的事就全沒理智可言的愚蠢和衝動,不是因為占有欲,也不是因為習慣性。


    而是因為,他愛她!


    沒錯,他淩蕭,愛她蘇紫!


    至於,是何時開始愛上的,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題外話------


    謝謝【stezhua】【女孩夢】【13952000386】三位丫頭的月票。


    麽麽噠!


    祝所有妹紙們六一兒童節、端午節雙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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