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見淩蕭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樣滿臉興奮樣,終是不忍掃他興,把圍巾又繞了一圈,挨在椅子上養神。


    車子開出一段路,淩蕭突然說。


    “妞,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


    “嗯?!”


    “我看豪叔真沒有再找一個的意思,你就別瞎折騰了……”淩蕭大致能猜出蘇紫心情低落的原因。


    蘇紫不作聲,盯著外麵昏暗的街景出神。


    “你爸媽的感情很好吧?豪叔應該還忘不了你媽媽,在他看來,與其把別人當成你媽媽的影子,倒不如靠著迴憶生活。”


    他雖然才二十二,很多事沒經曆過,男女間的感情上更是接近一片空白,但同為男人,他隱約有點明白蘇豪的想法。


    淩蕭少有如此感性,但從今晚老爸正眼都不曾施舍給楊彤一次的情形來看,蘇紫不得不承認,淩蕭的猜測方向是對的。


    “好吧……我好好想想。”


    蘇紫的滿腔熱情,被蘇豪無所謂的反應打擊得支離破碎,於是沮喪地想,也許,是自己過於天真,把事情想得太過美好了。


    “豪叔肯定是覺得,你媽媽會這樣全是因為他,所以,他若重新接納別的女人,等於背叛了你媽媽。”


    淩蕭的分析很在理,但蘇紫還是覺得難過。


    “可是,我爸這樣也太可憐了!已經這麽多年都是孤單一個人,以後,還要一直孤單下去。”


    淩蕭伸手拍拍她的臉,“這隻是你的想法,豪叔可沒這麽覺得,他有你,還有我們。”


    “那畢竟不一樣!”


    親情和愛情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前者讓人溫暖後者讓人年輕充滿激情,如果可以,兩樣都擁有當然是最好。


    “別想太多了,豪叔是個很聰明的男人,他會好好規劃以後的生活的。”


    淩蕭的安慰,多少收到了一些效果,一路上,蘇紫亦不再提此事。


    車子從繁華的路段駛進了一條車流極之稀少的大道,這條路,蘇紫並不熟悉。她留意看了一下,路麵上來往的車流中,基本全是貨櫃車。


    “我們這是要去哪?”


    “快到了!”淩蕭依舊在賣關子。


    “要去碼頭?”蘇紫從路上的貨櫃車判斷。


    淩蕭搖搖頭,卻沒給正確的答案。


    車子又往前駛了一陣,突然,毫無預兆地從大道上向右一拐,車子在黑暗中衝出了十幾米,一下子沒能適應過來的蘇紫,隻覺得前麵黑唿唿一片,身體騰地被拋了起來再重重地跌迴座位上,可見,車下的路麵非常顛簸,或者說,這根本不是路,而是淩蕭心血來潮突然拐進了路邊的雜草叢?


    車子在路麵上顛簸前行,蘇紫的眼睛,漸漸能憑借著車燈的光線看清前方的路麵,這是條僅夠一輛車通行的坑坑窪窪的路,路麵兩側,長了滿滿一大片白茅草,蘇紫聽到的“沙沙”聲,正是茅草刮拭車身發出的聲音。


    車子在這段顛簸難行的路麵大概行駛了十分鍾,蘇紫迴頭看看,兩排整齊的路燈還在不遠處閃爍。


    等她重新坐好,伴著顛簸感還多了些“咯吱咯吱”的聲音,凝神看看,車子前麵左右全是翠綠的竹子,很明顯,這是從茅草從鑽進了竹林。


    在竹林裏穿行了幾分鍾,車子總算在一片平整的地方停了下來。


    “到了!”蘇紫就著車燈的光線看看,眼前,是一大片整潔的沙灘。


    “這是什麽地方?”蘇紫從來沒來過這裏。


    “我也不知道這裏具體叫什麽地方!”


    淩蕭打開車門跳下車,蘇紫也跟著下了車,抬起頭,夜空如幽藍的寶玉,上有點點繁星點綴。腳下,是鬆軟的細沙。雖然,有點冷,但確實如淩蕭所說,是個很好的看星星喝酒的地方。


    “要不要先散散步?”


    淩蕭繞了過來,見蘇紫還仰著頭看著夜空,伸手幫她將圍巾扯上一些包住半張臉。


    “嗯……”


    置身在這個仿是與世隔絕的空間,蘇紫的心亦變得一片靜憩,全無雜念。


    兩人都把半張臉縮在圍巾裏麵,隻露出眼睛和額頭,雙手插在口袋裏並肩在沙灘上慢慢走著。


    適應了這裏的光線之後,蘇紫看見大片的沙灘盡頭,有盈盈的波光,水麵很平靜,看起來,是河。


    “前麵是一條河?”


    蘇紫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空氣中夾雜著竹葉的清香和郊外的清新,很是舒服。


    “嗯,這裏的水很清,魚也挺多,如果你喜歡釣魚,下次我們來釣魚。”淩蕭往她身邊靠了靠。


    “這裏讓遊泳嗎?”蘇紫很喜歡遊泳,但卻討厭在泳池那種過於局促的地方遊。


    “好像沒看到過有警示牌,應該是可以的。這邊人煙稀少,也沒人管吧!”


    聽起來,淩蕭對這裏似乎挺熟悉的。


    “夏夜來這裏露營應該什麽很舒服!”雖然現在還是寒冬,但蘇紫禁不住開始憧憬起來。


    一陣風刮過來,淩蕭湊過來,緊張地問,“冷嗎?”


    黑暗中,他的眼眸像寶石一般閃著光芒。


    “不!”蘇紫搖搖頭,天氣雖是寒冷,但她身上卻是暖烘烘的。


    “你是怎麽發現這個地方的?”


    以前的蘇紫和淩蕭,可以算得上是形影不離,但印象中,蘇紫卻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無意中闖進來的,在你離開淩氏之後,有一段時間我都愛開著車到處亂闖,這個隻是我那時發現的其中一個秘密基地,等有時間,我再慢慢帶你去玩個遍。”


    蘇紫很是好奇他究竟發現了多少好玩的地方,奈何淩蕭死都不肯透露,隻說有空會帶她去玩,到最後,蘇紫也不再追問。


    “這裏你隻帶我來過?”


    “嗯,這邊全無人煙,我從沒在這裏遇上過別的人。”


    雖然,現在的蘇紫已經不再像從前那麽在意自己在他心目中所占的位置和份量,但聽到自己是唯一一個與眾不同的那個人,多少還是會暗爽一番。


    兩人在沙灘裏繞了一大圈,迴到車旁,淩蕭從車廂裏取出一張厚塑料布鋪在沙灘上,蘇紫把塞在後座的那大袋酒和零食提了出來,暗淡的星光下,兩人坐寒風中喝著酒,聊著天。


    時針分鍾指正十二時,淩蕭壯起膽在蘇紫臉上親了一下,“妞,新年快樂!”


    蘇紫輕咳一聲,“新年快樂!”


    一時間,兩人都有幾分尷尬,幸好,夜色昏暗,誰也看不出對方的別扭,三言兩語間,彼此都把這份別扭和不自在強壓了下去。


    夜色之下,兩人漸漸聊到興頭上,不覺間,竟聊到了下半夜。


    蘇紫從來都以為淩蕭是個寡言少語之人,但跟他聊過幾次之後,才發現他其實話挺多的,迴想起來,便知道以前的他是有多討厭自己了。


    至於他以前為什麽那麽討厭自己,現在迴想起來,大概是因為自己過於雞婆,凡是他的事,什麽事都想管什麽事都要參一腳。那時的自己,隻一味地想對他好,卻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保留的空間和私隱,自己過份的親近,隻會讓他覺得冒犯及抗拒。


    蘇紫好好地反省了一番,更加覺得像現在這樣,彼此都理智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對他及自己都是好事。


    而淩蕭,這下心裏想的,正好與她相反。


    以前麵對著她,他隻覺得煩,但這陣子的相處之後,他漸漸發現,她其實是個心胸豁達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對很多事情的觀點和看法,經常和他不謀而合,有些他總是想不通的事,經她一分析,往往會有茅塞頓開之感。


    越是接觸,他便越是抑製不住自己而被她吸引,想要更多地了解她,想要離她更近一些!


    以前,若誰告訴他在在大冷天的晚上露天露地看星星,他一定會說那人是傻子。但現在,他這個傻子卻覺得快活得不行,隻想這樣的共處時光可以無限延長。


    卻在這時,蘇紫借著汽車的燈光抬腕看了時間,“呃,三點了?我們迴去吧!”


    淩蕭想說不急,卻見蘇紫已經站了起來,並徑自彎身收拾東西。


    “明天是元旦,婧姨讓我陪她去上香順便幫和叔跟你祈福求簽。”


    這事,淩蕭沒聽老媽提起,這麽說來,確實是有點晚了。


    車子在蘇紫家門口停下,淩蕭送她到門口,她突然想起什麽,伸手想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淩蕭按著她的手,說道。


    “這圍巾你戴著很好看,明天出門記得要戴。”


    對於送出去的禮物又離奇轉迴自己手上,蘇紫隻覺得好笑,但亦懶得為這麽小的事大半夜在門口推推搡搡。


    “嗯,這條暫且歸我了,下次我再重新給你買兩條。”


    ……


    元旦當天,蘇紫陪著郭曉婧去上香求簽,迴來的時候,已是下午。


    郭曉婧為父子倆求了平安符,蘇紫見狀,也順便為老爸求了個平安符,吃晩飯之前,大家坐在淩家的客廳裏聊天,蘇紫便把平安符拿出來給蘇豪。


    蘇豪開開心心地把平安符收好,那邊,淩蕭便眼巴巴的看著蘇紫,見她再無動作,忍不住問。


    “妞,我的呢?”


    蘇紫愣了一下,才想起,在長輩麵前,自己可是他女朋友。


    “大師說多了就不靈驗了,婧姨幫和叔和你各求了一個。”


    言外之意,就是她沒幫他求就是了。


    淩蕭眼裏明顯地閃過失望,郭曉婧趕緊把自己求的平安符拿出來交給淩和父子倆。


    “唉,都怪我,總是習慣把父子倆的符一起求,倒是忘了今年應該由蘇蘇求才對,兒子啊,媽下次不會了!”


    淩蕭自然不能責怪老媽,牽強笑著伸手接過平安符,放好。


    吃過晚飯,淩蕭和蘇紫陪著三個長輩坐在客廳裏看元旦晚會,看到一半,兩人齊齊表示有事要出門。


    三個長輩隻當兩小年輕要去過浪漫的二人世界,彼此會心微笑,連連揮手讓兩人快快滾,別礙著他們幾個老人家看晚會。


    淩蕭和蘇紫去到夜總會的vip房時,房內已經坐了好幾個男人,蘇紫的目光迅速在房內掃過,幾個男人的年紀大致從三十多到六十多不等。


    本來,蘇紫以為淩蕭會以朋友的身份介紹自己,畢竟,自己跟他的“情侶”關係,並不需要延伸至這些交情並不深甚至連朋友也算不上的交際圈內。


    但淩蕭領著她進了門,坐下第一句話,便是,“各位老師,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我淩某人女朋友,蘇紫。”


    蘇紫於是想,大概,他是希望這些人能看在他的麵子上,多多提攜自己這個影業新鮮人。


    各人一番寒暄之後,蘇紫根據淩蕭的介紹逐一把那些大名鼎鼎的影業名人跟眼前幾個人對上號。


    最年輕那個看著頗具幾分文人氣質的,正是這幾年極為出名的網絡作家夜雨,這兩年他開始將自己大熱的作品改編成電影劇本,成為近年熾手可熱的新生代紅編劇,而他,正好是蘇紫看中那部曆史劇的原作者。


    蘇紫心裏暗暗歡喜,表麵卻是不露聲色,又聽淩蕭把其他三位一一介紹完。


    近五十多歲的那兩位,一個叫崔成,一個叫馮濤,是極有名的導演和監製,這兩人在行內也有最佳拍檔之稱,兩人聯手導演、監製的影片曾問鼎過好幾個電影節大獎。


    另一個六十多歲的,叫許明軒,是一名製片人,剛剛出爐的電影節最佳影片,便是由他擔任製片人。


    除了這四人,另外坐著的那個,是暫時代兩人招待客人的曲子明。


    淩蕭示意曲子明可以退下,曲子明給在座各位敬了杯酒,才站起來對淩蕭說,“老大,我先去忙,有什麽需要盡管叫我!”


    淩蕭掃各人一眼,“各位老師,需要什麽盡管開口,不用跟我淩某人客氣。”


    茶幾上,放著三幾瓶幾萬元一支的名酒及進口雪茄,還有一些買相極好的糕點及造型漂亮的水果果盤。


    幾個男人目光不經意的瞟向蘇紫,然後一致答道,“淩老大客氣了,曲總管招唿得十分周到。”


    淩蕭看那幾個人的眼神,豈會不明他們的真實心思?


    借口要出去打個電話,讓蘇紫先招唿他們,他自己出了門,徑自進了曲子明的辦公室。


    “老大,有什麽吩咐?”曲子明這才坐下一小會,見他進來,慌忙起身迎上前。


    “晚你安排幾個上等貨,在頂樓豪華套房等著,等我和你大嫂離開後,你領他們幾個上去。”


    曲子明心領神會,朝他打了個ok的手勢,立即去安排。


    淩蕭迴到vip房內,蘇紫正端著一杯酒要敬製片人許明軒。


    淩蕭一下竟忘了蘇紫酒量過人,本能地伸手想要接過蘇紫手裏的酒杯。


    蘇紫瞪他一眼,略略打了個眼色,淩蕭這才記起,現在是幫她牽線搭橋,不可能什麽事都由自己代勞。


    於是他也彎身端起自己的酒,碰在許明軒的杯子上,又朝在座各人遞了遞。


    “各位前輩老師,我家這丫頭什麽都不懂,卻硬是要辦家娛樂公司,今後,請各位多多關照著我家這個傻丫頭。”


    說完,自己先把杯裏的酒喝光。


    在座各人也站了起來,舉杯把杯裏的酒喝光,蘇紫也一樣。


    按淩蕭的說法,他對娛樂圈的事不感興趣,蘇紫便以為他對這方麵一點也不了解。


    但眾人坐下之後,他卻跟各人侃侃而談,雖然對演員這一塊不太熟悉,但對圈內的各種規矩和運作,竟是了如指掌,比起她這個在尤氏影業實習了幾個月的人來說,他顯然還要知道得更多一些。


    “淩老大,以前你總說對娛樂業一竅不通,現在聽你一席話,才知道什麽叫做謙虛。”崔成半真半假地恭維道。


    淩蕭豪爽地笑笑,伸手把摟著蘇紫的肩膀。


    “我確實是一竅不通,不過,我家傻丫頭硬要開娛樂公司,我就算再蠢再懶,出門前總得惡補一番裝裝門麵,不然,連累我家丫頭在各位老師麵前掉價,就是我的不對了!”


    淩蕭這些話,無一不是在為蘇紫鋪路。幾個男人雖然在娛樂圈內均是大牌,但在淩蕭麵前,全都客客氣氣。


    而蘇紫,有了淩氏作為大靠山,跟這幾位名人前輩自然是聊得十分投契,一個晚上下來,夜雨的劇本基本已經談妥,其他幾位大咖,也表示等夜雨的劇本出來之後,看過劇本,如果檔期合適,就來擔任這部劇的導演監製及製片人。


    蘇紫沒想到事情進行得這麽順利,心裏一高興,酒,自然就喝得愈加地豪爽。


    淩蕭見事情談得差不多了,便讓侍應生去叫曲子明過來。


    曲子明進來之後,淩蕭扶著蘇紫的腰挽起她,笑著對各人抱歉道。


    “各位老師,蘇蘇喝得有點多了,我先陪她迴家,接下來,子明會幫各位老師安排可口的夜宵,各位請隨意,有什麽需要盡管跟子明提。”


    淩蕭扶著看起來已經半醉的蘇紫上了車,關好車門,等他繞過去坐上駕駛座,一路上閉著眼的蘇紫,竟是低著頭在扣安全帶。


    “妞,你不是醉了?”


    蘇紫抬起頭朝他燦爛一笑,“裝的!”


    扣好安全帶,蘇紫又問,“他們還有後續節目吧?”


    “哈?”淩蕭裝傻,看來,她裝醉其實也是為了給那些男人機會去玩樂?


    “哈什麽?你不會以為我這麽單純,真相信他們是去吃夜宵吧?”


    “嗬嗬……”淩蕭打著哈哈,想要虛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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