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偷親一個
冬意漸濃，傍晚的街道上，路人皆瑟縮著扣緊衣襟步履匆匆往家裏趕，淩蕭向來不怕冷，但這時竟也感受到車外嗖嗖的寒意。
比起蘇紫被亞綸欺負，比起那個老鹹蟲有意無意的占蘇紫的便宜，淩蕭發現，蘇紫腦內那個根深蒂固的想法更讓他頭痛，也更讓他束手無策。
無論他怎麽解釋，蘇紫都是笑眯眯地看著他，擺出一副“不用再說了，我懂”的臉麵，到最後，淩蕭索性放棄了解釋和遊說。
總之，待到時機成熟，需要提槍上陣的時候，她就會明白，他確實不是gay！
不過，就算被她深深誤會著，能這樣近看著她帶笑的臉麵，這種隻需輕輕抬手便能觸手可及的距離，讓他安心，也讓他放心。
司機把兩人載迴一幢兩層高帶花園的別墅內，這是淩蕭每次來h港的落腳點，也是蘇紫現時住的地方。
淩蕭雖說死皮賴臉地要蘇紫陪他吃頓晚飯，卻是舍不得她辛苦了一天還要鑽進廚房裏折騰，早早吩咐傭人把飯菜備好，兩人一進屋，便聞見滿屋的飯菜香味。
吃飯的時候，蘇紫狀似無意地問起。
“你最近很忙？”
淩蕭抬起頭，“嗯？”
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忙不忙的概念，爸爸在淩氏掌權這些年，淩氏很多產業都因過於寬鬆的管理而瀕臨赤字邊緣，淩蕭接手當家一職以來，幾乎一直處於馬不停蹄的狀態，現時最讓他頭痛的，是內部人員中，擁有管理才能的人少之又少。
“你看你，中午就那樣坐著也能睡著，不是忙的難道還是玩成這樣的？”
看不著淩蕭的時候，蘇紫確實可以做到了無牽掛，但一對著淩蕭，蘇紫便又會自動開啟老媽子模式，看不得他作賤自己，也受不了他不把自己當人看的拚勁。
“哦……是玩的！”
淩蕭不想蘇紫瞎操心，隨口敷衍道。
蘇紫雖然從高勇那裏得了內幕消息，卻不能出賣高勇，隻挑起眉，“哦？去哪玩？好玩嗎？”
淩蕭想也沒想，隨口而出，“去泰國了！”
蘇紫一臉了然狀，“哦……了解！”
淩蕭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又傻唿唿地給自己臉上抹黑啊。
唉，不管了，反正她一時半會是改變不了他是gay這種看法，先由著她吧，說不定，這樣還能讓她放下些戒心！
這麽一想，淩蕭整個人突然就豁然開朗了！
對啊，之前怎麽就沒發現還可以這樣子去處理這件事呢，真是個蠢材！
“你想去嗎，下次一起去？”想通了之後，淩蕭整個人立馬神采飛揚起來。
這在蘇紫看來，簡直就是春風滿麵連眉眼都蕩漾著春意，看來，他的泰國之旅雖然疲勞了些但精神上應該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之前怕他勞碌過度，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免了，我沒興趣。”蘇紫才不要去打擾他異國豔遇之旅。
“妞，夜總會的選址定下來了，吃完飯你要不要去轉轉？”
淩蕭覺得，這件事蘇紫是最早的策劃人，興許，她會有興趣去轉轉也不一定。
“好啊，劇組明天早上沒戲，全組人放假半天。”
兩人吃完飯，歇了一會，九點左右，夜生活的人開始出門，他們也出了門。
蘇紫來h港十幾天，一進公司就跟著劇組到處跑，出了兩趟外景，在錄影棚拍了幾天，劇組每天的戲都排得很緊，她一打雜的那裏忙就插到那裏，自然也累得跟條狗似的。
像這樣閑來無事遊遊車河，這還是第一次。
淩蕭大概也猜到蘇紫來h港後的狀況，特意吩咐司機，“鋒，車開慢點。”
基本上，蘇紫不是個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的女人，但心思總歸是比男人細膩些，女人眼中的世界，跟男人不一樣。
好比如現在，蘇紫托著腮瞅著車窗外，看著馬路兩旁在七彩霓虹照射下顯得相當夢幻的街景，蘇紫的思緒，便像脫了韁的野馬，變得飄緲起來。
“淩蕭……”
淩蕭朝她身邊挪了挪，“嗯？”
上車之後，蘇紫在看街景，他，便一直在看她。
“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兒童遊樂園嗎？”
蘇紫其實很少憶起以前的事，特別是，離開淩氏之後，很多舊事往往都會勾起她傷感的情緒，因而，她極力避免讓自己陷入迴憶的旋渦。
一個人，在自己內心沒強大到百毒不侵的時候，往往習慣性選擇逃避。
但當你已經不在乎或者內心足夠強大時，那些曾經讓你痛苦的經曆，竟也能成為自嘲的笑料，偶爾想想博自己一笑。
“記得！”
那時淩和剛坐上當家位置不久，別說外邊，就連淩氏內部，不服淩和的人也很多。
淩蕭是淩氏唯一一根獨苗，淩氏的忠字派們自然把這少當家小心地護著看著。本來在國外放養慣了野慣了的小男孩，突然被關在淩氏那個大籠子裏，不習慣是必然。
於是天天吵著要出去玩，淩和那時隻顧著淩氏的事已焦頭爛額，自然是沒時間管他。
在淩氏內部，大部分時間，大人們都把淩蕭扔給蘇紫，別看蘇紫年經小，但耐心足、身手也不多錯，即使淩蕭不高興，他也隻能整天跟蘇紫呆在一塊。
蘇紫被他纏得煩了，就跟蘇豪說要去遊樂園玩，那時的遊樂園，晚上是不營業的。但白天人多手雜，無法確保淩蕭的安全，於是蘇豪把晚上的遊樂園包下來，領著蘇紫和淩蕭去遊樂園玩。
晚上的遊樂園，就跟現在外麵的街景差不多，七彩的霓虹閃爍，周圍的景物籠罩在一片朦朧夢幻之中。
那時的遊樂園，還沒有現在的跳樓機之類的驚險項目，最驚險刺激的，就數過山車，蘇紫膽大，過山車唿嘯著轉了一大圈迴來，她還神采奕奕地走下來，隻可憐五歲的淩蕭，嚇得腳都軟了，臉如死灰地趴在位置上，最後，還是蘇紫把他給背下來一路背迴車上。
那一次的經曆，算是淩蕭人生的一大汙點，雖然蘇紫不是個愛戳別人痛處的人，但有好長一段時間，淩蕭都覺得自己在蘇紫麵前抬不起頭來。
打架打不過這臭丫頭就算了，連坐過山車也被這死丫頭看到難看的一麵，最後，還要她背自己迴來，這種糗事，淩蕭往後好多年想起來都恨不得能穿迴五歲那年把那個怕死的自己抽死！
“你小時候真的好可愛……”
殊不知，蘇紫壓根沒覺得那個嚇得腳軟的淩蕭有多麽可恥，在那時乃至現在的她眼中，發脾氣的小淩蕭，鬧別扭的小淩蕭，一直都是可愛的。
“嗬，可愛？我倒是覺得糗死了！”
事情過這麽多年了，淩蕭當然不會再介意那種小事，畢竟，現在的他，別說坐過山車，就是坐火箭，怕是臉色都不變一下。
蘇紫把視線收迴來，看他一眼。
“糗麽？不會啊，那時候，我們班好多男孩坐完過山車嚇得小便失禁呢！你才多大啊，算很厲害了！”
淩蕭這才知道，原來在蘇紫眼中，自己從來就沒有出過糗！
“什麽時候我們再去坐一趟？”
那種小孩兒的玩意，淩蕭過了六七歲，就基本不會再去玩了，但現在經蘇紫這麽一說，突然覺得那種聽著風聲在耳邊唿嘯而過、身體猛地被甩到半空轉而被重力吸墜直下的感覺似乎挺爽，好想，好好再去體會一次。
“好啊！”
蘇紫也突然童心大發，眼裏波光閃爍，驟然，讓淩蕭覺得她那眼眸比起外麵那些霓虹還要閃亮耀眼。
“要不，現在去？”
淩蕭說不清為什麽，明明晚上還有一堆事要做，但他卻覺得，比起那些事，滿足她這小小的心願更加重要一些。
出乎他意料之外，蘇紫極快地搖搖頭。
“不要，我想去m市的遊樂園。”
蘇紫覺得，隻有一模一樣的場景才可能複製出同樣的心情。
“好，我們下次去。”
淩蕭也不問為什麽，隻要蘇紫高興，他照做便是了。
車子又駛了一會，遠遠看見一間裝潢十分可愛的蛋糕店，蘇紫突然指指那邊。
“小子，可以在那邊停一下嗎？”
淩蕭不知她想幹嘛，但見她難得地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於是吩咐司機駛到邊，兩人下了車。
“我聽說這間蛋糕店的蛋糕特別好吃，一直想來試試，但沒時間。”
淩蕭第一次看見蘇紫像個饞嘴丫頭般，滿臉泛著紅光趴在玻璃櫥櫃上，為選這個或是那個而舉棋不定。
“你很喜歡吃蛋糕？”淩蕭對蘇紫，完全談不上了解，她的喜好，她的生活習性，從前，他是一無所知。
也是在海濤花園跟她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淩蕭才知道，她喜歡閑來種種花草逗逗鳥，偶爾還會研究一下食譜，但弄出一桌的東西，她卻不怎麽愛吃。
“是啊，尤其是那種甜甜的鬆軟的蛋糕。”
蘇紫這描述籠統得很，甜甜的鬆軟的蛋糕搜羅出來何止百千種？
“你自己會做麽？”
以前的十幾年，蘇紫喜歡什麽或者在做什麽，淩蕭是不太在意的。但重見之後，他的目光一直都停在她身上，因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自認對她的生活習性已經了解了一些，見過她折騰熬湯的食材，也見過她為一個正宗的川菜在網上四處搜羅資料，卻沒見過她做過蛋糕麵包之類的。
“不會，這方麵我是個白癡。”
蘇紫不是沒試過自己嚐試做蛋糕，但每次做出來不僅外形慘不忍睹，就連味道也是難以下咽，因而，她努力過一段時間之後便徹底斷了這份心思。
“小姐，麻煩你給我張卡片。”
淩蕭對站在櫥窗後麵的美女說道。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每天出爐的蛋糕有限，不設外送。”美女十分禮貌地迴道。
確實，有很多蛋糕店為了保證質量，每天限量製作，售完即止，眼下這間，應該是屬於這種情況了。
“我知道，我隻是想要個地址，下次讓司機過來買。”
淩蕭語氣溫和，舉止得體，跟蘇紫印象中動不動就炸毛爆粗的淩蕭完全是兩個人。
“好，麻煩先生等等。”
那位美女轉身去抽屜裏翻了一下，很快，拿了張卡片遞給淩蕭。
“先生，卡片上麵有列明各類蛋糕的出爐時間，先生可以根據你女朋友的喜好差司機過來買，新鮮出爐的蛋糕口感和味道會更勝一疇。”
淩蕭不知是因為聽到美女把蘇紫稱為“你女朋友”而覺得高興，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反正，他是接過卡片，朝那美女十分友好地笑了笑，然後說了聲“謝謝！”
美女愣了一下，大概，是被他燦爛的笑容留煞到了。
“不……不用……客氣。”
蘇紫看看淩蕭笑彎了的眉眼，瞥見那美女臉色瞬間紅了，心裏隻覺好笑，這小子，是不知道自己笑容多有殺傷力吧，沒事到處亂放電！
蘇紫還在猶豫挑那一款好，淩蕭卻吩咐美女把櫥窗內麵陳列的品種各要了兩件，蘇紫睜大眼瞪著他。
“誒，小姐你別聽他亂說，這麽多怎麽吃得完？”
淩蕭卻示意那美女按他說的做，“今晚先試幾款，吃不完的明天帶迴劇組分給大家吃，我再叫阿鋒以後每天過來買，你慢慢試。”
蘇紫心想，知道你淩老大有錢，但也不是這樣花吧？
“這樣好浪費！”
“不浪費，劇組的人吃了你的，總會對你好點，這麽點投資，值得。”
淩蕭也不是不了解人情世故，隻不過，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去做這種小事去討好別人，反過來，別人討好他還差不多。
但今天在劇組看過亞綸對蘇紫的囂張態度之後，淩蕭便知道，蘇紫這種人，是不會輕易把自己的真實身份透露出來的，或者說，她根本沒打算要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來。
離開淩氏幾年，現在的她，大概更習慣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既然她喜歡以這樣的身份示人，他就該尊重她的選擇。
“好吧，我會按時把錢打到鋒哥的帳戶上。”
淩蕭說得也有道理，這點錢，蘇紫也不是出不起。
“隨你。”淩蕭當然更不會出意這麽點錢，不過，既然她不想欠自己的，就隨她吧，她開心便好。
不得不說，淩蕭今晚的心態十分之好。
大概，是因為想通了一些事情？又或者，即使是沒想通，但在潛意識中已經試著慢慢去適應蘇紫的生活和想法？
蘇紫其實是很容易相處的女人，隻要淩蕭不炸毛、不過多幹涉她的事，她基本也能很友善、很自在地跟淩蕭和睦相處。
就如她說的一樣，像朋友，也像姐弟。
淩蕭多少有了些自覺，從前他可以在她那裏予取予求，大概是因為她喜歡自己。現在，她那心門鎖得緊得很，大概，真的如她所說，她已經不喜歡他了。
或者，即使是喜歡，卻已經不像從前那麽喜歡了。
世事往往很諷刺，從前，他接受不了她喜歡他這個事實。
現在，他接受不了她不喜歡他的事實。
大多數人其實都會有這樣的心理，當一個人或物屬於你的時候，多數不懂得好好珍惜，等到不屬於你了，才又想把它抓迴來死死攥在手心裏。
淩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屬於這種心理，反正，他確實沒法接受蘇紫不屬於自己這個現實。
既然沒辦法接受，就隻能想法子一點點把她給拽迴來。
有些事，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無論是他，還是她，都一樣。
淩蕭是個行動派，行動永遠比思考要來得快。有些事，他雖然沒想明白，包括他現在對蘇紫這麽渴求的感情是屬於什麽感情，他依舊沒弄明白，但他的行動，卻幫他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果然，淩蕭這一句“隨你”，換來蘇紫一個燦爛的笑容，接過美女遞過來的幾大盒蛋糕，提著開開心心地上了車。
蘇紫一坐上車便迫不及待打開了一盒蛋糕拿了一塊吃起來，淩蕭也拿了一塊，不過，不喜歡吃甜食的他吃得很慢。
“小子，過兩天我爸就生日了，你覺得是讓我爸過來h港過，還是我迴m市一趟？”
在淩蕭表現出友善且通情達理的情況下，蘇紫其實十分願意征求他的意見。
隻有在淩蕭霸道又無理的時候，蘇紫才會跟他擰著較勁。
這跟孩子的逆反心理差不多，你不讓我做，我偏要做！
“迴m市好不好？兄弟們也想給豪叔些驚喜，雖然豪叔說想要清靜一些，但也不能無視兄弟們的一番心意啊。”
對淩氏的人來說，已經輔佑淩氏三任當家的蘇豪，絕對有著跟淩蕭這個當家平起平坐的威望和資格。
“嗯，我明天迴去跟劇組的領導請個假，乘明晚或者後天的班機迴去吧。”蘇紫很自然地接受了淩蕭的建議。
其實，老爸說想跟她一起過清靜的生日，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照顧她的感受，淩氏對老爸來說，也跟兒女差不多，淩氏那幫手足，老爸也當是兄弟和孩子一樣嘔心瀝血地照顧多年。
“明晚吧，跟我一塊坐專機迴去。”
原本，淩蕭是準備明天一早迴去的，這下，為了蘇紫擅自把時間推後了。m市那邊的工作，晚些拜托高勇就好。
蘇紫自然不知道淩蕭的行程，點了點頭，算是說定了跟他一起迴m市。
四間新夜總會選址都在繁華地帶，地段很好但租金很貴。白天，淩蕭用一個下午的時間跟店主商討拉鋸以極快的速度把四間店麵的租約簽了下來，對他來說，別人用一天做好的事，他會盡量用一個小時就完成。
司機按淩蕭的指示，把車子開到其中相鄰的兩間。
不得不說，現在的淩氏整體辦事效率非常高，下午才確定的事情，等淩蕭和蘇紫去到現場的時候，設計師和施工隊已經進駐進去，連夜考察，各自為接下來的工作做好準備功夫。
“預算多久可以開業？”
蘇紫跟著淩蕭在店麵上溜達，這裏的租金很貴，若裝修期過長，等於直接擴大了成本支出。
“淩氏的裝修團體向來重質重量，裝修這一塊我不擔心，現在我頭痛的，是管理人員的問題，特別是女性夜總會這一塊，暫時根本沒有合適的人選。”
隨著蘇紫對淩氏的事情了解得越來越多，淩蕭也不介意跟她聊這些事，隻要無關安危的，隻要她肯，淩蕭不介意她插手。
就像這次女性夜總會這個策劃，雖然還沒有得以實踐的驗證，但淩氏的人一致認為，這兩家女性夜總會要比另兩間傳統的夜總會更快走上正軌，而且盈利空間更大。
蘇紫沉吟了一下，“女性夜總會跟淩氏所有的夜總會都不同，它更講究的是符合白領乃至金領女性的消費品位和格調，管理人員，也必須是對這個階層的女性比較了解的人，暫時來說，淩氏的確很難找到這方麵的人才。”
淩蕭點點頭，這也正是他所考慮和擔憂的問題。這幾天，已經把淩氏的人全麵作了篩選，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合適人選。
“另兩家夜總會，子明那邊已經給我提供了幾個人選，但女性夜總會這塊，大家都毫無頭緒。”
蘇紫在店麵的落地玻璃前停下，腳下，是一大片的璀璨夜色。她工作一年多，從來沒有接觸過管理方麵的工作，不然，她也可以試著幫幫忙。
“淩蕭，有沒有想過通過獵頭公司雇人？”
淩蕭先是愣了一下，邁過去與她並肩而立。
“確實沒想過，你也知道，淩氏內部有很多不能讓外人了解的機密和操作，因而管理人員一直隻用淩氏內部的人員，現在要貿然在外麵雇人，有些冒險，而且，要說服你爸和陽叔及幾位長老。”
蘇紫也沉默了下來，確實，如淩蕭所說，雇人很容易，但之後所牽涉的一連串問題就成了難題。
“這個問題，我幫你想想。”
蘇紫算是把這事攬了下來，淩蕭自己要煩的事也多，有人幫他分擔，自然是好事。
“嗯，你好好想想，我這邊繼續物色。”
從夜總會新址出來，時間還不算大晚，蘇紫今晚一整晚的態度都十分友善，淩蕭便不太願意迴去，隻想著盡可能多些時間跟她相處。
就算他要來h港很容易，不過是一兩小時的飛機，但他不是閑人，不可能整天跟著她的屁股後麵跑。再說，下次見麵，不見得她的心情還像今天一樣好，兩人也不確定還能像今晚這樣輕鬆自在的相處。
“妞，時間還早，要不要到處逛逛？”
蘇紫看看天色，天氣雖然冷，但天氣非常好，幽深的蒼穹上斜斜掛著一輪清冷的上弦月，另半邊天空繁星閃爍。
“喝酒麽？要不，迴天台喝酒吹吹風？”蘇紫提議，這種天氣，雖然冷，但卻很適合聊天。她也不知為什麽，今晚特別話多，而且，有找人隨便聊聊的興致。
“好！”淩蕭應得十分爽快。
這個時候，哪怕蘇紫說要去天涯海角，估計淩蕭的答案亦隻得一個好字。
兩人在沿路找了家超市，買了一打蘇打酒，又買了一大堆零食迴到別墅。司機幫兩人拿了一張厚厚的大地毯鋪到天台上，蘇紫和淩蕭亦一人提一大袋物品來到天台。
蘇紫把酒和零食扔在邊上，脫了鞋坐到地毯上，淩蕭先是抬頭看看天空，又望望四周，轉身又鑽進樓梯口，很快抱著兩個枕頭和一張厚厚的被子上來。
“哈哈，小子，你是上來睡覺的嗎？”
淩蕭把兩個枕頭扔給她，“天氣挺冷的，我怕你著涼。”
蘇紫接過枕頭，兩人把地毯拖到天台出口的牆壁邊，把枕頭挨在牆壁上，兩就靠著枕頭坐下。
“嘿，果然舒服多了。”
蘇紫挨坐在牆邊，把被子拉至膝上蓋著大腿。
淩蕭在她身邊坐下，抱著膝，側頭看她，“妞，你很喜歡看星星？”
蘇紫拿了兩瓶酒，淩蕭接了過去，擰開，遞了一支給她。
蘇紫仰頭喝了一口，舔舔唇，抬頭看著清冷的上弦月。
“初初離開淩氏的時候，一個人很不習慣，無聊了，就拎幾罐啤酒在公園裏賞月喝酒吹風……”
十八歲時的天空，跟現在並沒有什麽不同，但因為心境不同，那時看到的夜空，是冷清寂寥，現在看到的夜空，是開闊幽遠。
淩蕭聽了她的陳述，心裏很不是滋味，灌了一大口酒，籍著夜色偷偷打量起她來。
她離開的時候，他十六歲。
十五歲開始，蘇豪便偷偷教他管理淩氏事務，那個年紀，正是最不羈最反叛的階段，蘇豪卻把整個淩氏的擔子壓在他身上。對十五六歲的他來說，淩氏這個擔子顯得太過沉重。
初時，他對什麽都感到厭惡。他曾想過，偷偷離開淩氏，去過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但一次又一次。都被巨大的責任感蓋過了對自由的渴望，慢慢地，他可會了接受，也在蘇豪和安紹陽的教導下學會了如何在一群爾虞我詐的成年人中出奇製勝，建立屬於自己這個少當家的威望。
“妞，那時的你離開淩氏之後，傷心嗎？”
蘇紫離開的時候，他其實羨慕過她，羨慕她沒有非要背負不可的責任，羨慕她可以說走就走的灑脫。
蘇紫拿了包薯片“嘶啦”一下撕開包裝袋，拿了兩片放進嘴裏咯唧咯唧啃著，把薯片塞給淩蕭，自己拿起酒喝了一大口。
“傷心也有，迷茫也有，解脫也有。”
事情過去了之後，迴頭看，那些傷心和迷茫及解脫，看起來就像天上那些星星，尚有光影閃爍，但卻沒有任何影響自己的熱度或能量了。
“我那時，其實很羨慕你！”淩蕭抱著薯片，卻沒有吃，而是把瓶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蘇紫隻覺得奇怪，在她看來，那時的他活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想打架便打架想逃課便逃課，為什麽要羨慕自己？
“羨慕我什麽？”
“羨慕你可以說走就走……”
淩蕭掏了支煙點著，他隻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後半部分，前部分，說出來太沉重，隻怕會惹她無端傷感。
蘇紫雙手抱著膝，下巴擱在膝頭上，歪著頭看著淩蕭把煙圈從嘴裏慢悠悠地吐出來，這時的淩蕭，顯得尤其內斂莫測，甚至，有著幾分跟他年紀嚴重不符的滄桑。
“嗯，你跟我不同，我離開淩氏，隻需要按家法行事，你若離開淩氏，淩氏便後繼無人了。”
淩蕭沒說的前半句，似乎亦被她解讀了出來。
淩蕭把空瓶子平放在天台上，手指輕輕一彈，瓶子骨碌骨碌地滾到了天台邊上。
“妞，別說我的事，說說你吧，四年大學怎麽熬過來的？”
淩蕭其實不喜歡在別人麵前提自己的無奈或是痛苦，他覺得，一個大老爺們，既然決定了背負，就要咬著牙挺著胸死撐到底，整天像個娘們般叨叨嘮嘮，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很掉價。
蘇紫倒也很識趣，見淩蕭不想說，也不再問。
一個滿身傷疤的人，若他願意掀起衣服給你看，那表示他已經看淡。若他沒有意願，你卻硬要掀開他的衣襟，等於是把他未愈的傷口暴露於陽光之下。
“我離開淩氏的時候，我爸把我的所有卡都收了迴去，我的口袋裏隻有大約一千元的現金。那時，大學有住宿，但也要錢，我便在學校申請勤工助學，後來，有一個學長知道了我的情況，帶我去家教中心任職，那幾年，我就是靠這些收入加上獎學金維持生活。”
淩蕭從沒想過，她離開之後，過得這麽苦，他亦不知道，蘇紫離開時竟窮成那樣。他隻想到，她可以不再受淩氏的束縛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豪叔太狠了！”
淩蕭有點後悔，幾年前的自己怎麽沒想過去關心一下她？
蘇紫卻有點不以為然，“開始，我也跟你一樣覺得我爸對我太狠，但後來，才慢慢明白我爸的一片苦心。如果我離開淩氏連自己也養不活，那說明我根本不適合獨立生活，開始那半年，確實有點難熬，但慢慢適應了之後，便覺得離開淩氏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新生。”
淩蕭默默地聽著，心裏對她的感情愈發地複雜。
命運，其實對誰都是公平的。每個人，降生到世上都是赤條條的，會出現不同的生命軌跡，是因為每個人對待得失的態度不同。
有些人，失去了，隻會長籲短歎感慨命運不公從此一蹶不振；
有些人，失去了，甩甩頭換個方向積極去尋找新的目標和寄托從此活得有聲有色。
而蘇紫，是後者。
“妞，對不起。”淩蕭愈加地後悔，如果自己早想到這些，她是不是就會少受一些苦？
蘇紫沒有理他，伸手又拿了兩瓶酒，示意他把酒擰開。
接過擰開的酒，呷了一口，蘇紫才慢悠悠地說。
“淩蕭，你不欠我什麽，因而，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每個人，都要學會對自己負責，好的，壞的，都要學會自己承受。離開淩氏是我自己的決定，之後的後果，自然也該有我自己來承受。”
天台的燈有點暗，昏黃的燈光下，蘇紫的表情有些迷離莫測，但淩蕭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的堅定和強大。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但他仿是能看到她身上散發著某種吸引目光的光芒，那些光芒，並不刺眼也不強烈，但淡淡的籠罩在她四周，讓他難以移開視線。
淩蕭舔舔唇，十分艱難地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因為，再不移開，他擔心自己會控製不住對著她的側臉親上去。
“我也沒想過幫你什麽，但至少，你心煩的時候，也可以跟我喝喝酒，聊聊天……”
淩蕭喃喃地說著，徑自又灌了一大口酒。
蘇紫撲哧一笑，歪著頭看了他一下，抬手推推他的頭。
“死小子，我可不敢找你陪我喝酒聊天，你淩大爺冷起臉來，能把北極熊凍死……”
從前的淩蕭，可不像現在這麽健談和善，整天冷著一張死人臉，對她不是唿便是喝，她哪敢奢求他陪自己喝酒解悶。
再說，她可是因為要徹底忘記他才離開淩氏，若時不時找他喝酒聊天，她還能忘得了他麽？
從前的自己是什麽德性，淩蕭也不是毫無自覺，因而，被蘇紫這麽一說，竟也對從前的自己生起氣來，默不作聲地把瓶裏的酒喝光，又開了一瓶一口氣幹了。
不過，這種小瓶裝的蘇打酒對淩蕭這種大酒量的人來說，就跟喝水差不多。
“以前的我，很欠扁吧？”
淩蕭悶悶地說著，又把酒瓶骨碌碌地滾到一邊。
蘇紫遞起手揉揉他的頭，大概是喝了些酒，加之在迷離月色之下，人的心特別脆弱柔軟。
“不會，我覺得很可愛！”
她說得很溫柔，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愛他，但在她的眼裏，他依舊可愛。
六年前，如果不是因為他說他喜歡男人，估計，她是無論如何也割棄不掉對他的感情。
淩蕭隻當她是在安慰自己，拿了支煙點上，站起來走到天台邊依上護欄一口一口地吸著。
夜，很靜。
淺淡的月色籠在他高大的背影上，像個散發著淡淡光芒的雕像，靜靜地佇在無邊的夜色中。
蘇紫倚靠在牆邊，默默地打量著他的背影，這時的他，讓她心疼。
等淩蕭吸完一支煙，迴過神來，慢慢地踱迴地毯上，才發現，蘇紫竟是靠在牆邊歪著頭睡著了。
淩蕭單膝跪在她麵前，把被子扯到她脖子上，掖好。
就著月色和燈光，細細地端詳著她。
睡夢中的她，顯得格外地柔美，長長的兩排睫毛安靜地垂著，微微翹起的唇瓣，還帶著酒色的盈盈滋澤，淩蕭看了幾眼，便像是鬼迷心竅般，把臉湊了過去。
輕輕地，把唇貼在她唇上。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蘇紫，感覺唇有點癢，隻當是蚊蟲在飛，於是輕輕甩了甩頭，想要把蚊蟲趕走。
淩蕭的唇跟她的唇輕輕擦拭而過，像是電光火石般，在淩蕭心裏擦起了一團火花。
淩蕭的思緒有些飄，唇由著本能追隨著她的唇而去。
他的唿吸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有點急促，陣陣的熱氣吹拂在蘇紫臉上，蘇紫終於察覺異常，把頭一偏，躲過他的唇，然後微微睜開眼。
“淩蕭？你幹嘛？”
她略略帶著睡意的慵懶嗓音，像一個無形的大手，倏地把淩蕭的臉扯開去。
“沒……沒幹嘛……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睡了……”
淩蕭帶點慌張地直起身，像個被人抓了個現行的小賊。
蘇紫思緒有點模糊，並沒察覺他的異樣。
“哦……大概是喝了些酒，真的好困……”
淩蕭定了定神，傾身過來，沒等蘇紫反應過來，他已經連被帶人把她抱了起來。
“睡吧，我抱你迴房。”
蘇紫略略掙紮了一下，但終因為睡意太濃怎麽也醒不過來，“嗯”了一聲，順從地窩在他懷裏安心地睡了過去。
淩蕭輕鬆地抱起她鑽進天台的小房子，沿著樓梯一步步小心地下了樓。
“老大，蘇姐她……”司機一直在樓下呆著沒敢去睡，這下見淩蕭抱著蘇紫下來，以為她醉了。
“她睡了，你去樓上收拾一下。”
蘇紫那一晚睡得特別沉，醒來的時候，已是早上十點多，而淩蕭，已不見了人影。
“鋒哥，你們老大呢？”
“他約了尤老板談些事，說晚上十點前迴來跟你一起迴m市。”
蘇紫了解清楚之後，也沒再說什麽，去廚房找了些東西隨便吃了，見時間還早，便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隱約中，似乎聽見樓上有什麽聲響，阿鋒亦不知走去哪了，她便循著聲響走到了天台。
天台裏，一幫工人正在焊接棚架，地上，還擺著一堆玻璃。
“你們這是在幹嘛？”
那幫人，蘇紫認得，正是昨晚在新店麵看到那幫施工工人中的幾個。
“蘇姐早，老大吩咐我們在這裏搭一個透明的玻璃棚，下午就能完工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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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意漸濃，傍晚的街道上，路人皆瑟縮著扣緊衣襟步履匆匆往家裏趕，淩蕭向來不怕冷，但這時竟也感受到車外嗖嗖的寒意。
比起蘇紫被亞綸欺負，比起那個老鹹蟲有意無意的占蘇紫的便宜，淩蕭發現，蘇紫腦內那個根深蒂固的想法更讓他頭痛，也更讓他束手無策。
無論他怎麽解釋，蘇紫都是笑眯眯地看著他，擺出一副“不用再說了，我懂”的臉麵，到最後，淩蕭索性放棄了解釋和遊說。
總之，待到時機成熟，需要提槍上陣的時候，她就會明白，他確實不是gay！
不過，就算被她深深誤會著，能這樣近看著她帶笑的臉麵，這種隻需輕輕抬手便能觸手可及的距離，讓他安心，也讓他放心。
司機把兩人載迴一幢兩層高帶花園的別墅內，這是淩蕭每次來h港的落腳點，也是蘇紫現時住的地方。
淩蕭雖說死皮賴臉地要蘇紫陪他吃頓晚飯，卻是舍不得她辛苦了一天還要鑽進廚房裏折騰，早早吩咐傭人把飯菜備好，兩人一進屋，便聞見滿屋的飯菜香味。
吃飯的時候，蘇紫狀似無意地問起。
“你最近很忙？”
淩蕭抬起頭，“嗯？”
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忙不忙的概念，爸爸在淩氏掌權這些年，淩氏很多產業都因過於寬鬆的管理而瀕臨赤字邊緣，淩蕭接手當家一職以來，幾乎一直處於馬不停蹄的狀態，現時最讓他頭痛的，是內部人員中，擁有管理才能的人少之又少。
“你看你，中午就那樣坐著也能睡著，不是忙的難道還是玩成這樣的？”
看不著淩蕭的時候，蘇紫確實可以做到了無牽掛，但一對著淩蕭，蘇紫便又會自動開啟老媽子模式，看不得他作賤自己，也受不了他不把自己當人看的拚勁。
“哦……是玩的！”
淩蕭不想蘇紫瞎操心，隨口敷衍道。
蘇紫雖然從高勇那裏得了內幕消息，卻不能出賣高勇，隻挑起眉，“哦？去哪玩？好玩嗎？”
淩蕭想也沒想，隨口而出，“去泰國了！”
蘇紫一臉了然狀，“哦……了解！”
淩蕭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又傻唿唿地給自己臉上抹黑啊。
唉，不管了，反正她一時半會是改變不了他是gay這種看法，先由著她吧，說不定，這樣還能讓她放下些戒心！
這麽一想，淩蕭整個人突然就豁然開朗了！
對啊，之前怎麽就沒發現還可以這樣子去處理這件事呢，真是個蠢材！
“你想去嗎，下次一起去？”想通了之後，淩蕭整個人立馬神采飛揚起來。
這在蘇紫看來，簡直就是春風滿麵連眉眼都蕩漾著春意，看來，他的泰國之旅雖然疲勞了些但精神上應該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之前怕他勞碌過度，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免了，我沒興趣。”蘇紫才不要去打擾他異國豔遇之旅。
“妞，夜總會的選址定下來了，吃完飯你要不要去轉轉？”
淩蕭覺得，這件事蘇紫是最早的策劃人，興許，她會有興趣去轉轉也不一定。
“好啊，劇組明天早上沒戲，全組人放假半天。”
兩人吃完飯，歇了一會，九點左右，夜生活的人開始出門，他們也出了門。
蘇紫來h港十幾天，一進公司就跟著劇組到處跑，出了兩趟外景，在錄影棚拍了幾天，劇組每天的戲都排得很緊，她一打雜的那裏忙就插到那裏，自然也累得跟條狗似的。
像這樣閑來無事遊遊車河，這還是第一次。
淩蕭大概也猜到蘇紫來h港後的狀況，特意吩咐司機，“鋒，車開慢點。”
基本上，蘇紫不是個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的女人，但心思總歸是比男人細膩些，女人眼中的世界，跟男人不一樣。
好比如現在，蘇紫托著腮瞅著車窗外，看著馬路兩旁在七彩霓虹照射下顯得相當夢幻的街景，蘇紫的思緒，便像脫了韁的野馬，變得飄緲起來。
“淩蕭……”
淩蕭朝她身邊挪了挪，“嗯？”
上車之後，蘇紫在看街景，他，便一直在看她。
“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兒童遊樂園嗎？”
蘇紫其實很少憶起以前的事，特別是，離開淩氏之後，很多舊事往往都會勾起她傷感的情緒，因而，她極力避免讓自己陷入迴憶的旋渦。
一個人，在自己內心沒強大到百毒不侵的時候，往往習慣性選擇逃避。
但當你已經不在乎或者內心足夠強大時，那些曾經讓你痛苦的經曆，竟也能成為自嘲的笑料，偶爾想想博自己一笑。
“記得！”
那時淩和剛坐上當家位置不久，別說外邊，就連淩氏內部，不服淩和的人也很多。
淩蕭是淩氏唯一一根獨苗，淩氏的忠字派們自然把這少當家小心地護著看著。本來在國外放養慣了野慣了的小男孩，突然被關在淩氏那個大籠子裏，不習慣是必然。
於是天天吵著要出去玩，淩和那時隻顧著淩氏的事已焦頭爛額，自然是沒時間管他。
在淩氏內部，大部分時間，大人們都把淩蕭扔給蘇紫，別看蘇紫年經小，但耐心足、身手也不多錯，即使淩蕭不高興，他也隻能整天跟蘇紫呆在一塊。
蘇紫被他纏得煩了，就跟蘇豪說要去遊樂園玩，那時的遊樂園，晚上是不營業的。但白天人多手雜，無法確保淩蕭的安全，於是蘇豪把晚上的遊樂園包下來，領著蘇紫和淩蕭去遊樂園玩。
晚上的遊樂園，就跟現在外麵的街景差不多，七彩的霓虹閃爍，周圍的景物籠罩在一片朦朧夢幻之中。
那時的遊樂園，還沒有現在的跳樓機之類的驚險項目，最驚險刺激的，就數過山車，蘇紫膽大，過山車唿嘯著轉了一大圈迴來，她還神采奕奕地走下來，隻可憐五歲的淩蕭，嚇得腳都軟了，臉如死灰地趴在位置上，最後，還是蘇紫把他給背下來一路背迴車上。
那一次的經曆，算是淩蕭人生的一大汙點，雖然蘇紫不是個愛戳別人痛處的人，但有好長一段時間，淩蕭都覺得自己在蘇紫麵前抬不起頭來。
打架打不過這臭丫頭就算了，連坐過山車也被這死丫頭看到難看的一麵，最後，還要她背自己迴來，這種糗事，淩蕭往後好多年想起來都恨不得能穿迴五歲那年把那個怕死的自己抽死！
“你小時候真的好可愛……”
殊不知，蘇紫壓根沒覺得那個嚇得腳軟的淩蕭有多麽可恥，在那時乃至現在的她眼中，發脾氣的小淩蕭，鬧別扭的小淩蕭，一直都是可愛的。
“嗬，可愛？我倒是覺得糗死了！”
事情過這麽多年了，淩蕭當然不會再介意那種小事，畢竟，現在的他，別說坐過山車，就是坐火箭，怕是臉色都不變一下。
蘇紫把視線收迴來，看他一眼。
“糗麽？不會啊，那時候，我們班好多男孩坐完過山車嚇得小便失禁呢！你才多大啊，算很厲害了！”
淩蕭這才知道，原來在蘇紫眼中，自己從來就沒有出過糗！
“什麽時候我們再去坐一趟？”
那種小孩兒的玩意，淩蕭過了六七歲，就基本不會再去玩了，但現在經蘇紫這麽一說，突然覺得那種聽著風聲在耳邊唿嘯而過、身體猛地被甩到半空轉而被重力吸墜直下的感覺似乎挺爽，好想，好好再去體會一次。
“好啊！”
蘇紫也突然童心大發，眼裏波光閃爍，驟然，讓淩蕭覺得她那眼眸比起外麵那些霓虹還要閃亮耀眼。
“要不，現在去？”
淩蕭說不清為什麽，明明晚上還有一堆事要做，但他卻覺得，比起那些事，滿足她這小小的心願更加重要一些。
出乎他意料之外，蘇紫極快地搖搖頭。
“不要，我想去m市的遊樂園。”
蘇紫覺得，隻有一模一樣的場景才可能複製出同樣的心情。
“好，我們下次去。”
淩蕭也不問為什麽，隻要蘇紫高興，他照做便是了。
車子又駛了一會，遠遠看見一間裝潢十分可愛的蛋糕店，蘇紫突然指指那邊。
“小子，可以在那邊停一下嗎？”
淩蕭不知她想幹嘛，但見她難得地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於是吩咐司機駛到邊，兩人下了車。
“我聽說這間蛋糕店的蛋糕特別好吃，一直想來試試，但沒時間。”
淩蕭第一次看見蘇紫像個饞嘴丫頭般，滿臉泛著紅光趴在玻璃櫥櫃上，為選這個或是那個而舉棋不定。
“你很喜歡吃蛋糕？”淩蕭對蘇紫，完全談不上了解，她的喜好，她的生活習性，從前，他是一無所知。
也是在海濤花園跟她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淩蕭才知道，她喜歡閑來種種花草逗逗鳥，偶爾還會研究一下食譜，但弄出一桌的東西，她卻不怎麽愛吃。
“是啊，尤其是那種甜甜的鬆軟的蛋糕。”
蘇紫這描述籠統得很，甜甜的鬆軟的蛋糕搜羅出來何止百千種？
“你自己會做麽？”
以前的十幾年，蘇紫喜歡什麽或者在做什麽，淩蕭是不太在意的。但重見之後，他的目光一直都停在她身上，因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自認對她的生活習性已經了解了一些，見過她折騰熬湯的食材，也見過她為一個正宗的川菜在網上四處搜羅資料，卻沒見過她做過蛋糕麵包之類的。
“不會，這方麵我是個白癡。”
蘇紫不是沒試過自己嚐試做蛋糕，但每次做出來不僅外形慘不忍睹，就連味道也是難以下咽，因而，她努力過一段時間之後便徹底斷了這份心思。
“小姐，麻煩你給我張卡片。”
淩蕭對站在櫥窗後麵的美女說道。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每天出爐的蛋糕有限，不設外送。”美女十分禮貌地迴道。
確實，有很多蛋糕店為了保證質量，每天限量製作，售完即止，眼下這間，應該是屬於這種情況了。
“我知道，我隻是想要個地址，下次讓司機過來買。”
淩蕭語氣溫和，舉止得體，跟蘇紫印象中動不動就炸毛爆粗的淩蕭完全是兩個人。
“好，麻煩先生等等。”
那位美女轉身去抽屜裏翻了一下，很快，拿了張卡片遞給淩蕭。
“先生，卡片上麵有列明各類蛋糕的出爐時間，先生可以根據你女朋友的喜好差司機過來買，新鮮出爐的蛋糕口感和味道會更勝一疇。”
淩蕭不知是因為聽到美女把蘇紫稱為“你女朋友”而覺得高興，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反正，他是接過卡片，朝那美女十分友好地笑了笑，然後說了聲“謝謝！”
美女愣了一下，大概，是被他燦爛的笑容留煞到了。
“不……不用……客氣。”
蘇紫看看淩蕭笑彎了的眉眼，瞥見那美女臉色瞬間紅了，心裏隻覺好笑，這小子，是不知道自己笑容多有殺傷力吧，沒事到處亂放電！
蘇紫還在猶豫挑那一款好，淩蕭卻吩咐美女把櫥窗內麵陳列的品種各要了兩件，蘇紫睜大眼瞪著他。
“誒，小姐你別聽他亂說，這麽多怎麽吃得完？”
淩蕭卻示意那美女按他說的做，“今晚先試幾款，吃不完的明天帶迴劇組分給大家吃，我再叫阿鋒以後每天過來買，你慢慢試。”
蘇紫心想，知道你淩老大有錢，但也不是這樣花吧？
“這樣好浪費！”
“不浪費，劇組的人吃了你的，總會對你好點，這麽點投資，值得。”
淩蕭也不是不了解人情世故，隻不過，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去做這種小事去討好別人，反過來，別人討好他還差不多。
但今天在劇組看過亞綸對蘇紫的囂張態度之後，淩蕭便知道，蘇紫這種人，是不會輕易把自己的真實身份透露出來的，或者說，她根本沒打算要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來。
離開淩氏幾年，現在的她，大概更習慣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既然她喜歡以這樣的身份示人，他就該尊重她的選擇。
“好吧，我會按時把錢打到鋒哥的帳戶上。”
淩蕭說得也有道理，這點錢，蘇紫也不是出不起。
“隨你。”淩蕭當然更不會出意這麽點錢，不過，既然她不想欠自己的，就隨她吧，她開心便好。
不得不說，淩蕭今晚的心態十分之好。
大概，是因為想通了一些事情？又或者，即使是沒想通，但在潛意識中已經試著慢慢去適應蘇紫的生活和想法？
蘇紫其實是很容易相處的女人，隻要淩蕭不炸毛、不過多幹涉她的事，她基本也能很友善、很自在地跟淩蕭和睦相處。
就如她說的一樣，像朋友，也像姐弟。
淩蕭多少有了些自覺，從前他可以在她那裏予取予求，大概是因為她喜歡自己。現在，她那心門鎖得緊得很，大概，真的如她所說，她已經不喜歡他了。
或者，即使是喜歡，卻已經不像從前那麽喜歡了。
世事往往很諷刺，從前，他接受不了她喜歡他這個事實。
現在，他接受不了她不喜歡他的事實。
大多數人其實都會有這樣的心理，當一個人或物屬於你的時候，多數不懂得好好珍惜，等到不屬於你了，才又想把它抓迴來死死攥在手心裏。
淩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屬於這種心理，反正，他確實沒法接受蘇紫不屬於自己這個現實。
既然沒辦法接受，就隻能想法子一點點把她給拽迴來。
有些事，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無論是他，還是她，都一樣。
淩蕭是個行動派，行動永遠比思考要來得快。有些事，他雖然沒想明白，包括他現在對蘇紫這麽渴求的感情是屬於什麽感情，他依舊沒弄明白，但他的行動，卻幫他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果然，淩蕭這一句“隨你”，換來蘇紫一個燦爛的笑容，接過美女遞過來的幾大盒蛋糕，提著開開心心地上了車。
蘇紫一坐上車便迫不及待打開了一盒蛋糕拿了一塊吃起來，淩蕭也拿了一塊，不過，不喜歡吃甜食的他吃得很慢。
“小子，過兩天我爸就生日了，你覺得是讓我爸過來h港過，還是我迴m市一趟？”
在淩蕭表現出友善且通情達理的情況下，蘇紫其實十分願意征求他的意見。
隻有在淩蕭霸道又無理的時候，蘇紫才會跟他擰著較勁。
這跟孩子的逆反心理差不多，你不讓我做，我偏要做！
“迴m市好不好？兄弟們也想給豪叔些驚喜，雖然豪叔說想要清靜一些，但也不能無視兄弟們的一番心意啊。”
對淩氏的人來說，已經輔佑淩氏三任當家的蘇豪，絕對有著跟淩蕭這個當家平起平坐的威望和資格。
“嗯，我明天迴去跟劇組的領導請個假，乘明晚或者後天的班機迴去吧。”蘇紫很自然地接受了淩蕭的建議。
其實，老爸說想跟她一起過清靜的生日，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照顧她的感受，淩氏對老爸來說，也跟兒女差不多，淩氏那幫手足，老爸也當是兄弟和孩子一樣嘔心瀝血地照顧多年。
“明晚吧，跟我一塊坐專機迴去。”
原本，淩蕭是準備明天一早迴去的，這下，為了蘇紫擅自把時間推後了。m市那邊的工作，晚些拜托高勇就好。
蘇紫自然不知道淩蕭的行程，點了點頭，算是說定了跟他一起迴m市。
四間新夜總會選址都在繁華地帶，地段很好但租金很貴。白天，淩蕭用一個下午的時間跟店主商討拉鋸以極快的速度把四間店麵的租約簽了下來，對他來說，別人用一天做好的事，他會盡量用一個小時就完成。
司機按淩蕭的指示，把車子開到其中相鄰的兩間。
不得不說，現在的淩氏整體辦事效率非常高，下午才確定的事情，等淩蕭和蘇紫去到現場的時候，設計師和施工隊已經進駐進去，連夜考察，各自為接下來的工作做好準備功夫。
“預算多久可以開業？”
蘇紫跟著淩蕭在店麵上溜達，這裏的租金很貴，若裝修期過長，等於直接擴大了成本支出。
“淩氏的裝修團體向來重質重量，裝修這一塊我不擔心，現在我頭痛的，是管理人員的問題，特別是女性夜總會這一塊，暫時根本沒有合適的人選。”
隨著蘇紫對淩氏的事情了解得越來越多，淩蕭也不介意跟她聊這些事，隻要無關安危的，隻要她肯，淩蕭不介意她插手。
就像這次女性夜總會這個策劃，雖然還沒有得以實踐的驗證，但淩氏的人一致認為，這兩家女性夜總會要比另兩間傳統的夜總會更快走上正軌，而且盈利空間更大。
蘇紫沉吟了一下，“女性夜總會跟淩氏所有的夜總會都不同，它更講究的是符合白領乃至金領女性的消費品位和格調，管理人員，也必須是對這個階層的女性比較了解的人，暫時來說，淩氏的確很難找到這方麵的人才。”
淩蕭點點頭，這也正是他所考慮和擔憂的問題。這幾天，已經把淩氏的人全麵作了篩選，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合適人選。
“另兩家夜總會，子明那邊已經給我提供了幾個人選，但女性夜總會這塊，大家都毫無頭緒。”
蘇紫在店麵的落地玻璃前停下，腳下，是一大片的璀璨夜色。她工作一年多，從來沒有接觸過管理方麵的工作，不然，她也可以試著幫幫忙。
“淩蕭，有沒有想過通過獵頭公司雇人？”
淩蕭先是愣了一下，邁過去與她並肩而立。
“確實沒想過，你也知道，淩氏內部有很多不能讓外人了解的機密和操作，因而管理人員一直隻用淩氏內部的人員，現在要貿然在外麵雇人，有些冒險，而且，要說服你爸和陽叔及幾位長老。”
蘇紫也沉默了下來，確實，如淩蕭所說，雇人很容易，但之後所牽涉的一連串問題就成了難題。
“這個問題，我幫你想想。”
蘇紫算是把這事攬了下來，淩蕭自己要煩的事也多，有人幫他分擔，自然是好事。
“嗯，你好好想想，我這邊繼續物色。”
從夜總會新址出來，時間還不算大晚，蘇紫今晚一整晚的態度都十分友善，淩蕭便不太願意迴去，隻想著盡可能多些時間跟她相處。
就算他要來h港很容易，不過是一兩小時的飛機，但他不是閑人，不可能整天跟著她的屁股後麵跑。再說，下次見麵，不見得她的心情還像今天一樣好，兩人也不確定還能像今晚這樣輕鬆自在的相處。
“妞，時間還早，要不要到處逛逛？”
蘇紫看看天色，天氣雖然冷，但天氣非常好，幽深的蒼穹上斜斜掛著一輪清冷的上弦月，另半邊天空繁星閃爍。
“喝酒麽？要不，迴天台喝酒吹吹風？”蘇紫提議，這種天氣，雖然冷，但卻很適合聊天。她也不知為什麽，今晚特別話多，而且，有找人隨便聊聊的興致。
“好！”淩蕭應得十分爽快。
這個時候，哪怕蘇紫說要去天涯海角，估計淩蕭的答案亦隻得一個好字。
兩人在沿路找了家超市，買了一打蘇打酒，又買了一大堆零食迴到別墅。司機幫兩人拿了一張厚厚的大地毯鋪到天台上，蘇紫和淩蕭亦一人提一大袋物品來到天台。
蘇紫把酒和零食扔在邊上，脫了鞋坐到地毯上，淩蕭先是抬頭看看天空，又望望四周，轉身又鑽進樓梯口，很快抱著兩個枕頭和一張厚厚的被子上來。
“哈哈，小子，你是上來睡覺的嗎？”
淩蕭把兩個枕頭扔給她，“天氣挺冷的，我怕你著涼。”
蘇紫接過枕頭，兩人把地毯拖到天台出口的牆壁邊，把枕頭挨在牆壁上，兩就靠著枕頭坐下。
“嘿，果然舒服多了。”
蘇紫挨坐在牆邊，把被子拉至膝上蓋著大腿。
淩蕭在她身邊坐下，抱著膝，側頭看她，“妞，你很喜歡看星星？”
蘇紫拿了兩瓶酒，淩蕭接了過去，擰開，遞了一支給她。
蘇紫仰頭喝了一口，舔舔唇，抬頭看著清冷的上弦月。
“初初離開淩氏的時候，一個人很不習慣，無聊了，就拎幾罐啤酒在公園裏賞月喝酒吹風……”
十八歲時的天空，跟現在並沒有什麽不同，但因為心境不同，那時看到的夜空，是冷清寂寥，現在看到的夜空，是開闊幽遠。
淩蕭聽了她的陳述，心裏很不是滋味，灌了一大口酒，籍著夜色偷偷打量起她來。
她離開的時候，他十六歲。
十五歲開始，蘇豪便偷偷教他管理淩氏事務，那個年紀，正是最不羈最反叛的階段，蘇豪卻把整個淩氏的擔子壓在他身上。對十五六歲的他來說，淩氏這個擔子顯得太過沉重。
初時，他對什麽都感到厭惡。他曾想過，偷偷離開淩氏，去過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但一次又一次。都被巨大的責任感蓋過了對自由的渴望，慢慢地，他可會了接受，也在蘇豪和安紹陽的教導下學會了如何在一群爾虞我詐的成年人中出奇製勝，建立屬於自己這個少當家的威望。
“妞，那時的你離開淩氏之後，傷心嗎？”
蘇紫離開的時候，他其實羨慕過她，羨慕她沒有非要背負不可的責任，羨慕她可以說走就走的灑脫。
蘇紫拿了包薯片“嘶啦”一下撕開包裝袋，拿了兩片放進嘴裏咯唧咯唧啃著，把薯片塞給淩蕭，自己拿起酒喝了一大口。
“傷心也有，迷茫也有，解脫也有。”
事情過去了之後，迴頭看，那些傷心和迷茫及解脫，看起來就像天上那些星星，尚有光影閃爍，但卻沒有任何影響自己的熱度或能量了。
“我那時，其實很羨慕你！”淩蕭抱著薯片，卻沒有吃，而是把瓶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蘇紫隻覺得奇怪，在她看來，那時的他活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想打架便打架想逃課便逃課，為什麽要羨慕自己？
“羨慕我什麽？”
“羨慕你可以說走就走……”
淩蕭掏了支煙點著，他隻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後半部分，前部分，說出來太沉重，隻怕會惹她無端傷感。
蘇紫雙手抱著膝，下巴擱在膝頭上，歪著頭看著淩蕭把煙圈從嘴裏慢悠悠地吐出來，這時的淩蕭，顯得尤其內斂莫測，甚至，有著幾分跟他年紀嚴重不符的滄桑。
“嗯，你跟我不同，我離開淩氏，隻需要按家法行事，你若離開淩氏，淩氏便後繼無人了。”
淩蕭沒說的前半句，似乎亦被她解讀了出來。
淩蕭把空瓶子平放在天台上，手指輕輕一彈，瓶子骨碌骨碌地滾到了天台邊上。
“妞，別說我的事，說說你吧，四年大學怎麽熬過來的？”
淩蕭其實不喜歡在別人麵前提自己的無奈或是痛苦，他覺得，一個大老爺們，既然決定了背負，就要咬著牙挺著胸死撐到底，整天像個娘們般叨叨嘮嘮，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很掉價。
蘇紫倒也很識趣，見淩蕭不想說，也不再問。
一個滿身傷疤的人，若他願意掀起衣服給你看，那表示他已經看淡。若他沒有意願，你卻硬要掀開他的衣襟，等於是把他未愈的傷口暴露於陽光之下。
“我離開淩氏的時候，我爸把我的所有卡都收了迴去，我的口袋裏隻有大約一千元的現金。那時，大學有住宿，但也要錢，我便在學校申請勤工助學，後來，有一個學長知道了我的情況，帶我去家教中心任職，那幾年，我就是靠這些收入加上獎學金維持生活。”
淩蕭從沒想過，她離開之後，過得這麽苦，他亦不知道，蘇紫離開時竟窮成那樣。他隻想到，她可以不再受淩氏的束縛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豪叔太狠了！”
淩蕭有點後悔，幾年前的自己怎麽沒想過去關心一下她？
蘇紫卻有點不以為然，“開始，我也跟你一樣覺得我爸對我太狠，但後來，才慢慢明白我爸的一片苦心。如果我離開淩氏連自己也養不活，那說明我根本不適合獨立生活，開始那半年，確實有點難熬，但慢慢適應了之後，便覺得離開淩氏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新生。”
淩蕭默默地聽著，心裏對她的感情愈發地複雜。
命運，其實對誰都是公平的。每個人，降生到世上都是赤條條的，會出現不同的生命軌跡，是因為每個人對待得失的態度不同。
有些人，失去了，隻會長籲短歎感慨命運不公從此一蹶不振；
有些人，失去了，甩甩頭換個方向積極去尋找新的目標和寄托從此活得有聲有色。
而蘇紫，是後者。
“妞，對不起。”淩蕭愈加地後悔，如果自己早想到這些，她是不是就會少受一些苦？
蘇紫沒有理他，伸手又拿了兩瓶酒，示意他把酒擰開。
接過擰開的酒，呷了一口，蘇紫才慢悠悠地說。
“淩蕭，你不欠我什麽，因而，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每個人，都要學會對自己負責，好的，壞的，都要學會自己承受。離開淩氏是我自己的決定，之後的後果，自然也該有我自己來承受。”
天台的燈有點暗，昏黃的燈光下，蘇紫的表情有些迷離莫測，但淩蕭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的堅定和強大。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但他仿是能看到她身上散發著某種吸引目光的光芒，那些光芒，並不刺眼也不強烈，但淡淡的籠罩在她四周，讓他難以移開視線。
淩蕭舔舔唇，十分艱難地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因為，再不移開，他擔心自己會控製不住對著她的側臉親上去。
“我也沒想過幫你什麽，但至少，你心煩的時候，也可以跟我喝喝酒，聊聊天……”
淩蕭喃喃地說著，徑自又灌了一大口酒。
蘇紫撲哧一笑，歪著頭看了他一下，抬手推推他的頭。
“死小子，我可不敢找你陪我喝酒聊天，你淩大爺冷起臉來，能把北極熊凍死……”
從前的淩蕭，可不像現在這麽健談和善，整天冷著一張死人臉，對她不是唿便是喝，她哪敢奢求他陪自己喝酒解悶。
再說，她可是因為要徹底忘記他才離開淩氏，若時不時找他喝酒聊天，她還能忘得了他麽？
從前的自己是什麽德性，淩蕭也不是毫無自覺，因而，被蘇紫這麽一說，竟也對從前的自己生起氣來，默不作聲地把瓶裏的酒喝光，又開了一瓶一口氣幹了。
不過，這種小瓶裝的蘇打酒對淩蕭這種大酒量的人來說，就跟喝水差不多。
“以前的我，很欠扁吧？”
淩蕭悶悶地說著，又把酒瓶骨碌碌地滾到一邊。
蘇紫遞起手揉揉他的頭，大概是喝了些酒，加之在迷離月色之下，人的心特別脆弱柔軟。
“不會，我覺得很可愛！”
她說得很溫柔，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愛他，但在她的眼裏，他依舊可愛。
六年前，如果不是因為他說他喜歡男人，估計，她是無論如何也割棄不掉對他的感情。
淩蕭隻當她是在安慰自己，拿了支煙點上，站起來走到天台邊依上護欄一口一口地吸著。
夜，很靜。
淺淡的月色籠在他高大的背影上，像個散發著淡淡光芒的雕像，靜靜地佇在無邊的夜色中。
蘇紫倚靠在牆邊，默默地打量著他的背影，這時的他，讓她心疼。
等淩蕭吸完一支煙，迴過神來，慢慢地踱迴地毯上，才發現，蘇紫竟是靠在牆邊歪著頭睡著了。
淩蕭單膝跪在她麵前，把被子扯到她脖子上，掖好。
就著月色和燈光，細細地端詳著她。
睡夢中的她，顯得格外地柔美，長長的兩排睫毛安靜地垂著，微微翹起的唇瓣，還帶著酒色的盈盈滋澤，淩蕭看了幾眼，便像是鬼迷心竅般，把臉湊了過去。
輕輕地，把唇貼在她唇上。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蘇紫，感覺唇有點癢，隻當是蚊蟲在飛，於是輕輕甩了甩頭，想要把蚊蟲趕走。
淩蕭的唇跟她的唇輕輕擦拭而過，像是電光火石般，在淩蕭心裏擦起了一團火花。
淩蕭的思緒有些飄，唇由著本能追隨著她的唇而去。
他的唿吸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有點急促，陣陣的熱氣吹拂在蘇紫臉上，蘇紫終於察覺異常，把頭一偏，躲過他的唇，然後微微睜開眼。
“淩蕭？你幹嘛？”
她略略帶著睡意的慵懶嗓音，像一個無形的大手，倏地把淩蕭的臉扯開去。
“沒……沒幹嘛……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睡了……”
淩蕭帶點慌張地直起身，像個被人抓了個現行的小賊。
蘇紫思緒有點模糊，並沒察覺他的異樣。
“哦……大概是喝了些酒，真的好困……”
淩蕭定了定神，傾身過來，沒等蘇紫反應過來，他已經連被帶人把她抱了起來。
“睡吧，我抱你迴房。”
蘇紫略略掙紮了一下，但終因為睡意太濃怎麽也醒不過來，“嗯”了一聲，順從地窩在他懷裏安心地睡了過去。
淩蕭輕鬆地抱起她鑽進天台的小房子，沿著樓梯一步步小心地下了樓。
“老大，蘇姐她……”司機一直在樓下呆著沒敢去睡，這下見淩蕭抱著蘇紫下來，以為她醉了。
“她睡了，你去樓上收拾一下。”
蘇紫那一晚睡得特別沉，醒來的時候，已是早上十點多，而淩蕭，已不見了人影。
“鋒哥，你們老大呢？”
“他約了尤老板談些事，說晚上十點前迴來跟你一起迴m市。”
蘇紫了解清楚之後，也沒再說什麽，去廚房找了些東西隨便吃了，見時間還早，便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隱約中，似乎聽見樓上有什麽聲響，阿鋒亦不知走去哪了，她便循著聲響走到了天台。
天台裏，一幫工人正在焊接棚架，地上，還擺著一堆玻璃。
“你們這是在幹嘛？”
那幫人，蘇紫認得，正是昨晚在新店麵看到那幫施工工人中的幾個。
“蘇姐早，老大吩咐我們在這裏搭一個透明的玻璃棚，下午就能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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