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喝了二十幾杯酒,重要大臣的酒都喝完了,剩下的便是一些等級較低的官員所敬的酒。就在戶部左侍郎將酒端上來的時候,楚綠衣看了一眼酒杯,麵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戶部左侍郎,揚眉:“張大人這是何意?”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祝皇後娘娘與陛下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張大人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道。


    “白頭偕老?”她瞅了一眼蘇霂的酒杯,笑道,“張大人不肯說實話呢。”


    她端起酒杯,將酒灑在了身前的地毯上,地毯上頓時冒出了白色的泡泡,泡泡上甚至還燃起了白色的煙霧。


    “張大人可知謀害一國皇後,該當何罪?”楚綠衣眼神淩厲地質問道。


    “拖下去!淩遲!”蘇霂眼神驟冷,吐字如冰。


    “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微臣不知!微臣什麽都不知啊!”張大人趴在地上使勁地磕起了頭,底下眾人也是冷汗涔涔,可惜蘇霂與楚綠衣根本不看他一眼,任他被侍衛架著拖到了宮內的慎刑司。


    “皇上,看來有些人看本宮很不爽了。”楚綠衣勾了勾唇角。


    蘇霂略一思索,對身旁的江福海說道:“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將宮中家世顯赫的嬪妃,全部賜死,朕不想再看到後宮起火、家室不寧事發生。”


    “嗻。”江福海領命退了下去,領著一眾太監從內務府領了鴆酒、白綾,朝後宮走去。


    文武百官們嚇得瑟瑟發抖,這時候,一個三朝老臣站了出來,叩首道:“皇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後宮需要雨露均沾,才能為皇室開枝散葉,鞏固皇室的平衡啊!如今妖女降世,皇上您萬萬不可為妖女所蠱惑啊!”


    “你的意思,是朕昏庸無能了?”蘇霂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他盯著那個三朝老臣,眼神像是狼一般銳利嗜血。


    “老臣……老臣絕無此意,隻是這妖女不除,天理難容啊!”三朝老臣在地上砰砰砰地不停磕頭,“皇上難道就沒想過,為什麽國家如今動蕩不安嗎?就是因為這個妖女啊!”


    楚綠衣笑了起來,側首看著蘇霂:“皇上,這位老臣的話,說得可真有意思,本宮何德何能,能顛覆得了這個天下?”


    “皇上,物有反常既為妖,皇後早在五年前就死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死去的人怎麽可能還能迴來呢?由此可見,她一定是個妖孽啊,皇上!”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附和之聲。


    楚綠衣突然走下了高高的帝王台,站在文武百官麵前,笑意盈盈地說道:“認為本宮是妖孽的,站左邊,認為本宮不是妖孽的,站右邊!”


    文武百官不解其意,見皇上的臉上並無反對的意思,猶豫了一下,便開始站起了隊。


    一炷香的時辰後,中間已是一片空蕩蕩的了,楚綠衣轉身,看著蘇霂:“皇上,既然有這麽多人汙蔑本宮是妖孽,皇上認為該當如何呢?”


    蘇霂思索了半晌,大手一揮:“明日午門,斬首示眾!”


    “皇上聖明!”楚綠衣行了一個大禮。


    而其他人,害怕楚綠衣,也跟在楚綠衣身後大聲喊道:“皇上聖明!”


    忙碌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迴到棲梧宮的時候,楚綠衣突然問道:“蘇霂,難道你就不嫌我狠毒嗎?”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玉兒,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分毫!”蘇霂堅決地說道。


    楚綠衣歎息一聲,看著高高的宮牆上,懸掛著的一抹淒涼的月亮,突然覺得後宮是如此的冰冷,冷到她開始想念藥王穀的日子,想念縱情江湖的時光。


    不過她楚綠衣向來是不畏懼任何苦難與困難的,隻要是她想做的事,她就一定要做到!


    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肅王是個草包,扶持他當上皇帝,再讓陸琰發兵北奕,奪下北奕國,將乾朝與北奕合並,對於北奕的百姓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適當的流血犧牲,乃是大勢所趨,自己不必心軟。


    迴到宮中,用過晚膳之後,楚綠衣雖然很累,但精神卻極度亢奮。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三更,她披衣而起,輕手輕腳的出了宮殿,示意門外的侍衛們不必跟著她,一個人在宮內逛了起來。


    不知不覺,逛到了棲梧宮後麵的宮殿群,這裏住著的乃是四妃,往這後麵走,便是其他一些分位不高小嬪妃居住的宮殿、別院。


    如今,她乃是一國皇後,一路走來,無人敢擋她。


    就在她路過雲妃的院子時,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她微微有些驚訝,那不是蘇霂嗎?


    他這麽晚出來幹什麽?思及此,楚綠衣悄悄跟了上去。


    隻見蘇霂徑直走進了雲妃的宮殿,大聲喊道:“將長公主給本宮帶出來!”


    楚綠衣有些驚訝,蘇霂不是皇帝麽?為什麽自稱本宮?本宮乃是皇後、公主、太子的自稱呀。


    見蘇霂大駕光臨,奶娘自然是乖乖地將長公主帶了出來,不料蘇霂看到自己的女兒,臉上卻猙獰了起來!


    他從奶娘的手中奪過長公主,狠狠地摔在地上,陰狠的說道:“我死了你們也別想好好地活著,都給我去死!都給我去死!”


    躲在後麵的楚綠衣大驚,正想衝上前去,不料卻看到奶娘先衝了過去,探了探長公主的鼻息後,大哭:“殿下啊……殿下……”


    蘇霂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森詭異的笑,他扶著門邊大笑了起來,竟像是做了什麽得意的事情一般。


    奶娘的哭聲與他截然不同的笑聲混合在一起,整個黑夜瞬間變得光怪陸離了起來,那些宮女太監們瑟瑟發抖,無奈對方是九五之尊的天子,無人敢有任何置喙。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下,蘇霂揚長而去,頎長的身影在暗紅色的燈籠下,像是一道鬼影一般,消失在深深的庭院裏。


    察覺到不對勁的楚綠衣趕緊跟了上去,不一會兒便在葳蕤的草木裏再次發現了蘇霂的身影,他在深夜的宮殿裏,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蹦蹦跳跳,嘴裏不停地嘟噥著什麽,楚綠衣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但看他的神情,與瘋子一般無二。


    蘇霂又哭又笑,不一會兒,走到了皇長子的寢宮,命令奶娘將皇長子抱了出來,然後拿著旁邊的燭台,刺進了皇長子的心髒,一擊斃命。


    滿手鮮血的他,又開始狂笑了起來:“第二個,哈哈,第二個,本宮要一個個的送你們下地獄!”


    說著,他將可憐的皇長子像是扔垃圾一樣扔在了地上。


    不顧驚駭的眾人的目光,他再次揚長而去。


    此情此景,徹底叫楚綠衣驚駭了,她尋思著,是不是蘇霂已經瘋了?虎毒不食子,這些兒女可是他親生的,他怎麽連親生兒女都殺?


    蘇霂且走且跳,手舞足蹈,那神情既像是一個玩得開心的天真稚子,又像是一個嗜血如命的惡魔。


    夜風起了,吹來遠處的血腥味,血腥味像是張牙舞爪的煙霧一般,彌漫了整個宮殿,不知從哪裏躥出了一隻黑色的夜貓,發出了滲人的喵嗚聲,然後,沿著夜色光滑的背脊消失不見。


    整個宮殿,像是紙糊的一般,看著鮮亮美麗,實則是燒給地獄的祭品。紅紅的燈籠在狂風中劇烈的搖晃著,忽明忽暗,如同盛滿鮮血一般。


    這座墳墓陰暗、肮髒,卻埋藏著許多人間罕有的尊貴陪葬品,是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物,也是那些身份高高在上的男男女女,而宮內的太監宮女等,則是可憐的用於祭祀的牲口。


    夜風吹得楚綠衣有些冷,她分不清這冷是來自身上的冷還是來自心靈的冷,歎了口氣,她挺直了背脊,跟著蹦蹦跳跳的蘇霂一路走到了下一個宮殿。


    這一夜,整個皇宮所有的皇嗣全部都死在了蘇霂的手中。


    當蘇霂開心的大笑著往乾清宮走時,楚綠衣終於走了出來,質問道:“為什麽要殺了那些可憐的孩子?”


    楚綠衣的確是想顛覆北奕皇朝,她心夠狠,可是看到那麽多無辜的孩子慘死,她竟然也生出了一分惻隱之心。


    “母後……”蘇霂突然像是一個討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樣哭了起來,他朝她撲了過來,將她死死地箍在懷裏,淚水滾落她的肩頭,他放肆的哭著,像是要將所有的委屈全部哭訴給她聽,“母後,澈兒疼,澈兒好疼……”


    “澈兒?”楚綠衣迷惑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竟然忘了將他推開。


    蘇霂嚎啕大哭起來:“母後……澈兒好疼啊……澈兒肚子疼……肚子好疼……”


    楚綠衣趕緊握住了他的右手,給他把脈,卻不見他脈象裏有絲毫中毒的跡象。


    “母後……澈兒的肚子真的好疼……她們想毒死澈兒……母後……德妃把毒酒灌進了澈兒的肚子裏……澈兒好疼……好疼……”說著,蘇霂的臉上一片蒼白,竟像是真的中了毒一般。


    楚綠衣慌亂了起來,她檢查了一下蘇霂的瞳孔,發現瞳孔也沒有渙散的跡象,頓時鬆了一口氣,一把將蘇霂推在了地上,蹙眉喝道:“你發什麽瘋?”


    蘇霂哭得更加厲害了,他在地上撒潑打滾,極盡小孩子幼稚之能事,最後。見撒潑打滾無用的蘇霂,爬到了楚綠衣腳邊,抓住她的裙角,可憐兮兮地說道:“母後……澈兒好疼……母後都不理我……母後是不要澈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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