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冤枉啊!小的錯了!太後饒了小的吧!”


    這侍衛的聲音漸漸遠去,最後,隻留下一室寂靜和壓抑的氣氛。


    花雨的胸口急速起伏,她小口小口地喘著粗氣,目光落在袁斯蓮身上,卻不敢與他淩厲的目光對視,她抿著唇,一雙小手漸漸握起來,指甲狠狠掐入肉裏。


    袁斯蓮不動聲色地看著花雨,太後和皇帝靜靜坐著。


    在這種嚴肅的對峙中,眾人竟然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直到花雨緩緩趴倒在地。


    喬妃忽然冷笑一聲,瞄了一眼趙太醫,趙太醫會意,急忙躲到門口。


    皇帝終於不耐煩了,他擺擺手,斥道:“愛卿,你要是覺得她有問題,不如就將她留在大理寺,朕相信,以你的手段,肯定可以套出真相。”


    袁斯蓮微微躬身,似乎同意了皇帝的建議。


    太後伸手摸了摸腕上的佛珠,一臉淡靜之色,似乎已經恢複往日的高高在上。


    皇帝起身離開,卻發現喬妃留在位置上。


    “愛妃,你在這兒幹什麽?”


    喬妃似乎微微一愣,她急忙離座,跟上皇帝的腳步。


    不過,喬妃迴頭看了太後一眼,她剛剛發現,太後的反應十分古怪,因為太後的紫檀木佛珠素來是戴在左手腕的,可是,今天,她卻戴錯位置了。


    是有心還是無意?


    喬妃眼中藏著一絲疑慮,以至於在經過楚綠衣身畔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向楚綠衣示威。


    楚綠衣也覺得古怪,每次遇到喬妃,她總是會給自己拋一記陰險的眼神。


    今天,卻少了這一節。楚綠衣登時覺得心裏怪怪的。


    皇帝與喬妃相偕離去。


    太後緩緩起身,身姿端肅,目光冷冽,她看向袁斯蓮,袁斯蓮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帶著旁人退下去,太後隨即走到楚綠衣麵前。


    “楚大夫,你今天的表現很出色。”


    楚綠衣無謂地聳聳肩,一臉坦蕩之色,似乎對太後的讚語渾不在意。


    太後仔細盯著她,沒有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這南風隻是一名醫正,她在地牢裏暴斃,其實,本是一樁小小的命案,何須出動大理寺和皇上?”太後的聲音輕柔如雲。


    楚綠衣聽在耳裏,卻止不住地生出寒意。


    她有些不舒服地蹙了蹙眉頭,卻很快反應過來,太後這是準備試探自己吧?


    “楚大夫,你對趙太醫此人,有何看法?”果然,太後開始進入正題。


    楚綠衣不欲與太後這種陰險角色共處一室,無奈,連玉麵閻王袁大人都主動退避了,她還真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推脫,她隻能故作溫婉地一笑。


    “民女隻是太醫院一名小小的醫女,與這些老太醫相比,不足一提。”


    太後早就料到,會有這個迴答。不過,她並未對楚綠衣發難。


    這是太後第一次和楚綠衣近距離接觸。


    太後看得出來,這楚綠衣眉目如畫,與記憶中那個女子完全不同。她在後宮素來威重,待人雖然和氣,卻常常暗藏機鋒,遇到楚綠衣這種膽大的“民女”,她難得感到一絲危險。


    不過,想起皇帝和喬妃兩人相攜而行的身影,太後的眼神猛地一寒!


    楚綠衣差點嚇一跳,離得近,她才發現,這太後果然氣勢威穆!


    從太後倏忽間變冷的眼神裏,楚綠衣似乎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一襲淡色裙衫,有難以描摹的清麗和冷漠,宛如水中月,讓人難以企及!


    可是,太後故意接近她,似乎想要伸手,將這個九天之上的明月摘下來!


    楚綠衣並未露出畏怯之色,不過,她確實不願意與太後這條陰險的毒蛇呆在一起。她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挪了幾步,然後微微垂下頭,用濃濃的羽睫掩住眼底的戒備之意。


    “太後,南風隻是一名小小醫正,你又何必親自前來?”


    終於說到正題上了。太後心中滿意,唇畔浮出一抹看似和善的笑意。


    “哀家就是想看看,你會怎麽應付後宮這些腥風血雨!”


    楚綠衣頓悟,原來,這太後還是不死心,入宮之前,她單獨召見自己,為的不就是讓自己入宮牽製喬妃麽?楚綠衣搞不懂,想要扭轉皇帝的心意,後宮有的是女人!


    楚綠衣心思百轉,既然太後喜歡玩弄這些虛虛實實,她不如將計就計迎合一番?


    “太後,民女來自民間,不懂規矩,讓你見笑了。”


    太後似乎一愣,隨即更加滿意。


    她忽然伸手,竟然一把捉住楚綠衣的手,然後細細一瞧,露出欣慰之色。


    “膚如美玉,紋似雪華。這些脈絡,根根分明。”


    楚綠衣試圖縮迴手,卻被太後強勢地按住。


    “楚大夫,你的命運不止如此。哀家對你很有信心,隻不知,你有何打算?”


    楚綠衣無奈之下,隻得僵硬著身子,乖乖將手掌放在太後手裏。


    沒有絲毫的溫暖,有的隻是陰冷和危險!可惜,楚綠衣不能故技重施,將銀針刺入太後的要穴裏,讓她嚐嚐自己的厲害!這兒是大理寺,楚綠衣還是知道分寸的。


    “太後,民女隻想學點東西,然後……將保和堂發揚光大!”


    楚綠衣故意露出一個振奮人心的笑容,果然,太後臉色一變,將她的手掌推迴去。


    “哀家的想法,你要不要知道?”太後唇畔依舊有高深莫測的笑意。


    楚綠衣勇敢地與她對視,目光清冷,卻透著一絲濃淡適宜的不解之色。


    “民女願意洗耳恭聽。”


    這時候,大理寺的會客小廳門外,袁斯蓮正在不安地踱著步。


    突然,一名侍衛從走廊裏衝出來,連滾帶爬,神色惶急。


    袁斯蓮立即板起臉,正要嗬斥幾句,卻發現這個侍衛趴在地上,喘著粗氣,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他眼神一寒,走上前,冷冷地注視著這個侍衛。


    “大人,不好了!宮裏剛剛傳來消息!”


    袁斯蓮心中浮出不好的預感,不過,他反而冷靜下來,用眼神示意侍衛繼續說。


    這侍衛緩了口氣,跪在地上,壓低聲音道:“二皇子和錢妃,四皇子和戴嬪,六皇子和陳妃,剛剛接受太醫的檢查,已經證實患上天花!”


    天花?袁斯蓮登時倒抽一口冷氣,不是說,太醫院已經將疫病控製住了麽?


    他仔細盯著侍衛,竟然從侍衛的眼裏看到一絲奇怪的敬畏之色。


    “除了天花,還有什麽?”


    這袁大人平日裏積威甚重,侍衛絲毫不敢隱瞞。


    “大人,屬下不敢亂說。現在宮裏已經變成一鍋沸粥,到處都有人在傳!”


    袁斯蓮沉默了一下,素來明睿的眼睛裏,隱隱有風雲席卷。


    麵對這種無聲的壓力,這侍衛顫顫巍巍地說道:“那些人都在傳,是蘭妃娘娘的詛咒,讓後宮妃嬪感染了天花……”


    “此言屬實?”袁斯蓮似乎幽幽地歎息了一聲。


    這侍衛急忙跪在地上,以頭磕地。


    “屬下不敢非議,全是道聽途說,大人……”


    話音未落,便被一個沉肅陰冷的聲音打斷:“胡說八道!蘭妃有什麽本事詛咒後宮?”


    袁斯蓮循聲望去,正是太後,她推門而出,步履輕緩。


    太後身後,正是一臉無奈之色的楚綠衣。


    楚綠衣偷偷朝著袁斯蓮眨眨眼,目中有清淺的調皮笑意。她難得待人如此,袁斯蓮心中登時生出受寵若驚的感覺,以至於忽略了一旁太後的臉色。


    “狗奴才!又是一個搬弄是非的!袁大人,你該好好管一管大理寺的侍衛!”


    太後的語調裏帶著怒氣,可是,麵色卻十分冷靜。


    太後轉臉看向袁斯蓮,這玉麵閻王猛地迴過神來,他當然不喜太後的指教,大手一揮,讓這個侍衛退下,然後敷衍地笑道:“太後要迴宮麽?”


    孰料,這句無關緊要的問話,卻讓太後的麵色一緊,眼神也變得尖銳起來。


    “怎麽?袁大人也以為,後宮是瘟疫之地?”


    楚綠衣暗暗偷笑,看來,太後對侍衛口中的流言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的。


    袁斯蓮剛好從餘光裏看到楚綠衣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他不由得無奈地聳聳肩,然後做出一副恭送太後迴宮的姿勢,此時無聲勝有聲!


    果然,太後對這個大理寺卿沒轍,隻能狠狠地瞪了楚綠衣一眼。


    楚綠衣也無奈地一笑,準備屈膝行禮,卻被袁斯蓮故作無意地擋住了。


    待太後離開,袁斯蓮匆匆迴到會客小廳。


    楚綠衣竟然沒有即刻離去。


    不知何故,袁斯蓮眼睛一亮,原本布滿陰霾的心情,也瞬間亮堂起來。


    楚綠衣見狀,卻不予理會。


    “宮裏怎麽樣了?”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袁斯蓮暗暗覺得可惜,不過,他才不是那種不務正業的浪蕩公子。


    他將侍衛打探來的情況說了一遍。果然,才短短兩天功夫,皇帝的妃嬪和女兒便紛紛感染了天花,整個皇室已經岌岌可危!


    “楚大夫,天花在人群中極易傳染,你還是別迴宮了,不如,我送你迴保和堂!”


    這玉麵閻王說著就要動身,真是幹脆利落!


    楚綠衣卻婉拒了他的好意。


    “我會迴太醫院,不過,請袁大人幫個忙,去保和堂走一趟?”


    袁斯蓮略感詫異,不解地注視著楚綠衣。


    “幫我去保和堂盯著,我懷疑,有人會在背後搗鬼,阻止我配製解藥!”


    解藥?天花的解藥?


    袁斯蓮頓時不知如何反應,難道,這就是藥王穀嫡傳弟子不同尋常的自信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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