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琰當機立斷,帶著楚綠衣來到太醫院的珍藥坊。


    珍藥坊裏麵有幾個當值的醫師,正守在櫃台後麵,藥櫃的鑰匙在太醫院院判手裏。楚綠衣原本十分著急,在陸琰的安撫下,她緩緩平靜下來。


    在這種時候,再急,也沒用!


    “參見九王爺!”這些醫師看到九王爺大駕光臨,急忙跑出來向他行禮。


    陸琰倒是十分坦然鎮定,他擺擺手,姿勢隨意,問了幾句話。


    “七色蟲?”其中一名當值的醫師聽到九王爺的問話,似乎有點猶豫。


    陸琰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目光瞬間變得淩厲如刀。


    “本王問你,珍藥坊是不是隻收藏了一件七色蟲?珍藥坊的清單呢?”


    這醫師唯唯諾諾地低著頭,迴道:“清單上確實隻有一件,每日流進流出的珍奇藥材,都是由院判大人和兩位太醫親自過目的。小的們沒有這個資格。”


    陸琰點點頭,並未為難他們。


    兩人走出珍藥坊,楚綠衣神色凝重,聲音也變得有些沉甸甸的。


    “王爺,現在亡羊補牢,還來得及麽?”


    陸琰微微一怔,他向來與楚綠衣有默契,他完全猜得出楚綠衣究竟為什麽擔心。


    陸琰輕輕拍了拍楚綠衣纖柔的肩膀,狹長精致的鳳目中,有淡淡的關切之意。


    兩人並未耽擱,陸琰命人去找胡太醫。


    胡太醫趕到小廳裏,陸琰正和楚綠衣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喝茶。


    “王爺!”胡太醫眼中閃過一絲猶疑。


    陸琰開門見山地問道:“七色蟲究竟是怎麽迴事?”


    胡太醫躬身垂頭,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這個,老夫不知情。珍藥坊的清單上應該有記錄。”


    陸琰正要繼續追問,卻被楚綠衣攔住。


    “胡太醫,殺死羅嬪的這隻七色蟲,是不是珍藥坊收藏的這一隻?”


    胡太醫一愣,麵無表情地迴答:“楚大夫,老夫已經按照王爺的要求,取了一株紫雪草喂給小狗,侍衛正在外麵尋找殺死羅嬪的兇犯。至於七色蟲的來曆,真的不好說啊。”


    這太醫院的太醫還真是謹慎,說話保留三分餘地。


    線索到這兒,似乎更加撲朔迷離。


    陸琰大手一揮,直截了當地命令道:“本王要看珍藥坊清單,你自去找院判大人,不得延誤。晚上,本王會來太醫院,你在此等候!”


    胡太醫急忙答應,可是,他麵露猶疑之色。他不是院判,珍藥坊的鑰匙和清單都在馬太醫手裏,可是,馬太醫是太後的心腹,素來奸詐狡猾。


    這時,陸琰飛快地解下一枚令牌,丟給胡太醫。胡太醫接過令牌,登時大吃一驚!


    竟然是九龍令!


    楚綠衣和陸琰走在宮道上,楚綠衣忍不住好奇,問道:“用得著出動九龍令麽?”


    陸琰目光一閃,微微仰起頭,璀璨的日光在眼中閃耀,遮住了眼底的溫情。


    還不是時候,或許,該找個適當的時機,將他的發現慢慢透露給楚綠衣。


    這時,楚綠衣加快步伐,裙衫輕飄,身形利落瀟灑。


    “我已經嗅到不尋常的氣息了。如果趕得及……”


    很快,兩人趕到蘭妃的幽蘭宮,門口有兩個年長的宮娥守衛,這兩個宮娥似乎麵有憂色。楚綠衣來不及讓她們進去通報,徑直闖入寢殿,寢殿裏幽涼陰暗,一股藥味撲鼻而來。


    蘭妃的侍女小菊蹲在藥爐跟前,正在煎藥。


    楚綠衣快步走過去,劈頭就問:“藥方呢?藥方給我看看!”


    小菊嚇了一跳,她萬萬想不到,九王爺竟然會親自來幽蘭宮,這幽蘭宮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來訪了,何況,還是這麽一尊大神,她頓時有些惶急,手足無措。


    “綠衣,別著急。”陸琰守在楚綠衣身畔,神色淡靜。


    小菊見狀,有些羞赧地低下頭,揪住衣角,動作十分扭捏,楚綠衣忍不住催促了幾句,這小菊才猛地反應過來,急忙去找藥方。


    小菊找藥方找來,遞給楚綠衣,楚綠衣接過一看,竟然是自己寫給蘭妃的那張藥方!


    楚綠衣微蹙秀眉,走到藥爐跟前,用一根勺子在藥湯裏翻來攪去。


    餘芳草有了,玄青果有了,可是,根本沒有七色蟲!


    楚綠衣一臉凝重之色,緩緩將勺子丟進藥爐裏,小菊急忙跑過來,將藥爐的火焰撲滅。


    “楚大夫,奴婢這就進去通報娘娘,娘娘和大皇子正在午睡呢!”


    這宮娥小菊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果然有些遲鈍。


    小菊去臥房裏通稟蘭妃娘娘,楚綠衣和陸琰圍在藥爐跟前,楚綠衣幽幽地歎了口氣。


    “看來,這些藥湯裏麵,根本沒有七色蟲了。”陸琰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


    楚綠衣點點頭,無奈地笑道:“馬太醫!根本沒有采納我的藥方!”


    “會有什麽後果?”陸琰比較關心結局。


    楚綠衣正要迴答,就聽到一個柔婉的笑聲:“楚大夫,你來了呀!”


    循聲望去,蘭妃披著素色夏衫,扶著侍女小菊的手,從臥房裏緩步走出。


    楚綠衣急忙迎上去,緊張兮兮地問道:“身子可有不適?”


    蘭妃微微一愣,隨即掏出錦帕擦了擦額頭的虛汗,小菊著急地叫道:“楚大夫,娘娘這兩天也開始發熱了,有時候也頭痛,奴婢勸了好幾次,娘娘還是不肯,非要親自照顧大皇子。楚大夫,你快些想辦法,幫娘娘退熱吧?”


    楚綠衣登時大驚失色,疑道:“難道,蘭妃娘娘,你也感染了……”


    楚綠衣正要解釋,卻被陸琰攔住。


    陸琰朝著她暗暗搖頭,感染疫病絕對不是尋常小事,這是後宮的大事。蘭妃一直和皇長子同宿同食,感染疫病並不稀奇,陸琰希望楚綠衣可以冷靜一點。


    楚綠衣看著陸琰冷凝如冰的眼神,心情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小菊,不要胡說,有楚大夫的藥方,本宮和皇兒肯定可以好轉……小菊,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奉茶!楚大夫,快坐下!”


    沒想到,這蘭妃竟然如此信任楚綠衣。信任楚綠衣的藥方。


    楚綠衣心情沉重,她和陸琰揀了椅子坐下,楚綠衣仔細觀察蘭妃的臉色,果然,她秀美的臉頰上有不正常的暈紅,眼睛甚至變得有些渾濁。


    蘭妃寄希望於自己,可是,自己做了什麽?楚綠衣難得生出這種複雜的心情。


    宮娥小菊送來茶水,楚綠衣和陸琰不約而同地離座,這是一種容易傳染的疫病,他們豈能在幽蘭宮久留?當務之急,是封鎖幽蘭宮,配製適合的藥物,將蘭妃和皇長子治愈!


    楚綠衣和陸琰對視一眼,默契地點點頭。


    “蘭妃娘娘,你們不要隨意外出,好好呆在宮裏。”楚綠衣丟下這話,便告辭離去。


    兩人走在宮道上,陸琰準備去乾安殿麵見皇上,對疫病采取防範。


    楚綠衣當然是陪著陸琰,兩人趕到乾安殿,卻被侍衛告知,皇帝在喬妃的榮華殿。兩人隨即趕到榮華殿,卻被皇帝的親衛黑甲衛擋在門口。


    “王爺,皇上在喬妃娘娘的宮裏休息,暫時不願接待外客。”


    外客?陸琰冷笑一聲,怒斥道:“如果不想讓後宮變成血腥之地,就讓皇上清醒一點。”


    侍衛急忙進去稟告,楚綠衣覺得奇怪,便問九王爺道:“王爺,不如,你來安排人手,將幽蘭宮隔離開來?先斬後奏可以麽?”


    陸琰緩緩搖頭,神色凝重,他看向楚綠衣,目中有寬慰之意。


    “在這座皇宮裏,沒有人可以幹涉皇上的決定。”


    楚綠衣頓悟,或許,是她太莽撞了,不懂得迂迴委婉,防範疫病一事,應該早點和皇帝說清楚,上次蘭妃和喬妃發生齟齬,她應該趁著那個機會,向皇帝發出警告。


    “你別自責,這件事,其實你已經盡力。”陸琰微微一笑。


    楚綠衣無奈地點點頭,確實,她不是太醫院的院判,如果真的出事,責任全在太醫院那幫老太醫身上,可是,她忽然想到什麽,壓低聲音驚唿一聲。


    “王爺!”


    “怎麽了?”


    “那張藥方,應該拿迴來作為證據!是我太疏忽了!”


    陸琰颯然一笑,安撫地拍了拍楚綠衣的肩膀,就在這時,皇帝走出榮華殿的寢宮。


    “九弟?楚大夫?”皇帝麵有不悅之色,嚴肅威重。


    楚綠衣暗道,亡羊補牢,或許為時不晚。


    待九王爺說明來意,皇帝正準備怒斥一番,卻見楚綠衣快步上前,露出難得的緊張之色。


    皇帝微微一愣,楚大夫這是什麽表情?


    “皇上,皇長子已經感染疫病,在發熱階段尚可控製!可是,我和九王爺剛剛去了幽蘭宮一趟,皇長子已經昏迷不醒,蘭妃娘娘也感染了!事態緊急,必須采取防範之舉!”


    豈料,皇帝立即眯起眼睛,他第一個注意到的重點,是九王爺竟敢擅闖後宮妃子的寢殿!皇帝正要發怒,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嬌柔的女聲:“楚大夫,你真是不知好歹!”


    楚綠衣握緊手,目中露出沉冷的寒意。


    “這件事,馬太醫已經趕去處理了,幽蘭宮的侍衛和宮娥守衛不力,竟然讓蘭妃姐姐染上疫病,實在是罪無可恕!皇上,依臣妾之見,應該予以嚴懲!”


    皇帝深以為然,立即揮揮手,召來幾個侍衛,讓侍衛趕去幽蘭宮整頓。


    這時,喬妃看向楚綠衣,美目中掠過一絲得意。


    “馬太醫經驗老道,莫非,楚大夫四處奔走,是對他心懷不滿麽?”


    楚綠衣冷然一笑,竟然低聲喝道:“皇上,這種疫病不簡單!很有可能是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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