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夫,接旨吧?”這傳旨太監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並未擺足架勢。


    楚綠衣不得不躬身行禮,這是口頭旨意,不需要她跪地行禮。可是,被看還是心存疑忌,正要試探幾句,卻被楚綠衣攔住了。


    楚綠衣上前,將一錠銀子塞給太監,假意和氣。


    這小太監當然歡歡喜喜地收下,然後客套幾句,便準備離去。


    楚綠衣淡淡笑道:“容我收拾一番,太後是尊貴之人,豈能儀容不整?”


    “楚大夫果然是明理之人。”這小太監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細縫。


    楚綠衣和被看來到後院,楚綠衣將一堆防身藥物塞進懷裏,被看不讚同地盯著她。


    “九王爺也就罷了,這太後居心叵測,你最好不要進宮。”


    被看的擔心不無道理。可是,楚綠衣卻堅持自己的選擇。


    “被看,你聽著。”楚綠衣突然伸手扶住被看纖弱的肩膀,神色堅毅而寒寂。


    “太後此舉,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與其被動,不如直麵太後,看看她有什麽新花招。到時我會隨機應變,你馬上去九王府通知一聲,我想,王爺耳目通天,應該知道此事。”


    被看思忖片刻,忽然頓悟過來。


    難道楚綠衣毫無顧忌地進宮,就是因為背後有九王府撐腰?被看對此深感不安。


    “綠衣,你還是仔細想清楚!就算九王爺實力強橫,也不一定可以在皇宮裏護你周全。”被看不死心地勸解道。


    楚綠衣知道自家丫鬟擔心自己,可是,她不會輕易改變決心。


    畢竟,她馬上就要入宮,勢必會和太後等人對上,與其等著敵人出招,不如自己先探一探前方的路,本來就是一場冒險,如果連第一步都邁不出,何來成功之舉?


    被看最終還是妥協了,她向楚綠衣保證,她會留在保和堂好好照顧十一和楚緣。


    楚綠衣跟著傳旨太監,一路來到皇宮。


    從小角門進去,穿過蜿蜒曲折的迴廊,領路太監選了一條僻靜的道路,很快,楚綠衣來到太後居住的慈寧宮,穿過院落,來到最為幽靜的佛堂裏。


    太後坐在寬榻上,麵目慈軟,手裏撚著一串紫檀香木佛珠,看上去溫和無害。


    楚綠衣立在她麵前,鼻端縈繞著淡淡的檀香,心中卻激起不屈的波瀾。


    “見過太後。”楚綠衣不卑不亢地行禮。


    太後抬起眼,目光一寸寸延長,似乎穿過楚綠衣的身軀,落在一片虛空之中。


    “太後?”楚綠衣心中不耐,麵子上卻不得不保持鎮定。


    太後似乎猛地迴過神來,她眼中掠過一抹寒芒。


    不知何故,再次見到楚綠衣,她腦海裏突然浮出一個女子的輪廓,那女子早已逝去,卻與楚綠衣頗為相像,都一樣讓她不安和痛恨。


    太後垂下眼,帶著細紋的眼瞼,蓋住了眼底的寒冷和莫名恨意。


    “楚綠衣,我召見你,是為了一件事。”


    楚綠衣大大方方地笑道:“太後,有話直說。”


    真是個幹脆利落的女子。太後故意露出一副讚賞的笑容,笑眯眯地盯著楚綠衣。


    “你如今名噪一時,以一手絕世醫術轟動天下。這種名聲,必會招來很多是非。哀家替你著想,讓你入宮躲避外麵的是非,楚大夫,你意下如何?”


    楚綠衣頓時明白過來,她掃了佛堂一眼,神色寂靜如夜,並無半點浮躁之氣。


    “那就有勞太後了。”楚綠衣直截了當地接受了太後的“好意”。


    太後似乎微微一愣,她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以楚大夫說一不二的個性,太後以為,需要軟硬兼施,花費一番力氣,才能說服楚綠衣入宮,豈料,她竟然直接答應了?


    竟然沒有半點猶豫?


    太後怔愣過後,便露出欣慰的笑容,看來,識時務者為俊傑,楚大夫也深諳此理。


    楚綠衣並未久留,很快就告辭離去。


    臨走之前,太後將一枚令牌交給楚綠衣,依照太後的說法,這塊令牌可以讓楚綠衣在後宮自由行走,楚綠衣並未推拒,爽快地收下來。


    走出慈寧宮,已經到了深夜。


    迴廊的柱子上,掛著一盞盞明亮的燈火,有一隊彩衣鮮麗的宮娥舉著托盤,從前方的拐角處經過,那曼妙的身姿和年輕的麵容,映入楚綠衣眼裏,宛如一幅靜美的水墨畫。


    可是,楚綠衣迴頭一瞧,慈寧宮的宮簷一角依稀可見,那蹲踞在簷角的小獸似乎睜著一張巨大的血盤大口,透著重重殺機和陰險詭譎之氣,楚綠衣渾身一凜,急忙移開目光。


    前方帶路的路嬤嬤突然頓住腳步,迴頭看了楚綠衣一眼。


    “楚大夫,你是好心人。”路嬤嬤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


    楚綠衣不置一詞,她身姿端雅,步伐穩當,一襲青黛裙衫,猶如青蓮臨水照影。


    路嬤嬤看著這般風姿,愈發不忍,隻是,她有她的本分。


    很快,路嬤嬤將楚綠衣送到小角門,兩人客客氣氣地道別分開。


    楚綠衣踩著輕盈如水的月光,披著初夏微涼的露水,一路趕迴保和堂。


    隔日早上,楚綠衣收拾妥當。


    被看坐在藥堂裏,正在整理藥櫃,十一和楚緣吃了早飯,便開始手腳麻利地做藥包。


    以後,保和堂便交給他們了。楚綠衣暗道,她一定要盡早找到線索。


    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家人,她也不能服輸退怯。


    “綠衣,我昨晚去了一趟九王府。聽說九王爺不巧出門去了,不過墨鴉說,他一直派人盯著皇宮,所以,太後那邊,有九王府的暗線盯梢,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被看倒是有條有理,楚綠衣聽了不停點頭。


    這時,門口應景地響起墨鴉的叫聲。


    “楚大夫,準備好了麽?”


    楚綠衣急忙走出保和堂,迎麵便看到一輛素簡的馬車,車轅上刻著九王府的獨特標記。


    楚綠衣登上馬車,並未過問九王爺的行蹤。


    很快,他們來到皇宮,墨鴉掏出令牌,帶著楚綠衣來到位於皇宮北門的太醫院。


    甫一進門,楚綠衣便碰到一個曾經有一麵之緣的醫師。


    “白小華,新晉醫師。楚大夫,好久不見。”這人正是之前向楚綠衣發難的太醫院醫師。


    楚綠衣點點頭,並未迴聲。


    墨鴉掃了門堂一眼,不客氣地嚷道:“太醫院院判大人呢?怎麽沒有出來迎接?”


    這白小華冷冷一笑,斥道:“區區一個吏目,有什麽資格驚動院判大人?”


    墨鴉聽了,臉上登時露出不豫之色。


    墨鴉掏出令牌,在白小華麵前晃了晃,傲然而立,笑道:“如果是九王府的人呢?”


    “什麽?”


    墨鴉臉色一變,目光變得威肅寒厲:“難道你不知道規矩?楚大夫是九王爺親自請來的,她不是普通的醫師,如果識趣的話,就趕緊讓院判馬太醫出來!”


    這白小華似乎有些不情願,隻得敷衍地答應了一聲。


    墨鴉和楚綠衣坐在會客廳裏,有醫女送來茶水,二人靜靜等著。


    豈料,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白小華的蹤影。


    “這狗腿子,肯定沒有去報信,竟然敢給老子放鴿子!不可饒恕!”墨鴉似乎怒了。


    這時,一名迎客的醫女走過來,眼神頗為不屑。


    “這位大人,太醫院的院判很忙,暫時沒有功夫出來,不如你們再等上片刻?”


    墨鴉登時又氣又急,這是九王爺交給他的任務,豈能馬虎了事?


    “住嘴!馬上讓院判出來!否則,別怪九王府不客氣了!”墨鴉故意發出狠話。


    憑借九王府的勢力,將太醫院現有的官員調整一下,應該不在話下。


    這醫女微微一愣,隨即露出吃驚之色。


    “你敢威脅院判大人?你不怕皇上和太後怪罪麽?真是豈有此理!”這醫女顯然也不是好惹的,立即搬出現任院判背後的兩座靠山。


    墨鴉爭辯了兩句,楚綠衣卻聽得有些不耐煩,太醫院此舉,顯然是為了給自己下馬威。


    “墨鴉,既然太醫院不歡迎我,不如迴去跟九王爺說一聲。”楚綠衣打算以退為進。


    這醫女立即變了臉色,然後得意洋洋地笑起來。


    “還是楚大夫識趣。”她急忙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顯然有恃無恐。


    楚綠衣和墨鴉正要退出會客室,卻聽到門口突然傳來一個醇寒清冽的聲音。


    “楚大夫,這太醫院的院判大人,我已經親自給你帶來了。”


    楚綠衣暗暗吃驚,循聲望去,果然,九王爺率先開路,後麵跟著一個畢恭畢敬的太醫!


    正是許久不見的太後心腹,太醫院左院判,馬太醫!


    楚綠衣急忙快步迎上去,彎腰行禮,頗有大家閨秀的淑雅和大方。


    陸琰微微一笑,鳳眸上挑,眼底藏著一絲深沉的柔情。


    馬太醫恭敬地垂著頭,似乎有些不安。


    “王爺,你怎麽來了?”楚綠衣故意忽略了這個院判大人。


    陸琰隨手一指,目光瞬間變得冷銳如鷹。


    “這院判大人,好大的架子!本王請來的名醫,他竟然不放在眼裏。若非本王及時趕到,想來楚大夫會被這些心胸狹隘的小人趕出太醫院吧?”


    楚綠衣聞言,故作驚訝地笑起來:“沒這麽誇張吧?不至於趕走吧?”


    兩人一唱一和,諷刺連連,將馬太醫和這個醫女弄得麵紅耳赤。


    幸好,這馬太醫還是很懂規矩的。


    “楚大夫,之前是老夫怠慢了你,望你見諒。”這馬太醫竟然主動作了一揖,神色變得和順起來,唇畔也掛著一抹得體的笑容。


    楚綠衣隨意地擺擺手,示意她無事,這副寬容的姿態,成功讓馬太醫露出放鬆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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