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一刻到了,墨鴉已經整裝待發,眾人聚集在保和堂的院子裏。


    楚綠衣收拾妥當,便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肢體,清雋的眉目間倦意未消,眼中微有困頓之意。陸琰看在眼裏,便勸她迴房歇息,卻被楚綠衣果斷拒絕了。


    “王爺,你要親自帶人去救赤練嗎?”楚綠衣迴頭瞥了一眼阮斯如。


    阮斯如坐在水井邊上,正喜滋滋地用清水濯麵,恢複美貌對她來說,無異於一大驚喜。


    被看送來兩隻細頸圓肚白瓷梅紋藥瓶。


    “呶,這就是針葉櫻桃藥酒,每日飲用一盞,連續服用一月,就可以將皺紋完全祛除。”


    被看難得露出如此好心,楚綠衣和阮斯如都有些驚訝。


    隻是,楚綠衣很快莞爾一笑,她可以理解被看的用心。留著阮斯如這個狠毒的對頭,對保和堂來說,無異於將一柄雪亮的斧頭懸在自己頭頂上,有警示之意。


    阮斯如卻有些沾沾自喜,自以為獲取了保和堂大夫的好感。


    可惜,她絕不會和楚綠衣成為朋友。阮斯如偷偷瞄了一眼楚綠衣,楚綠衣立在走廊裏,一襲清麗出塵的青黛裙衫,眉目如畫。這絕對是一種讓女人嫉妒的容色和氣度。


    阮斯如悄悄握緊拳頭,她垂下頭,從水盆裏看到自己的倒影。


    皺紋漸消的臉上,隱隱露出國色天香的痕跡。


    她可以預想到,一旦恢複青春和美貌,她會再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阮斯如伸手撫上自己的臉,睫毛微微顫動,遮住眼中一閃而逝的算計和陰毒之色。


    這時,墨鴉不耐煩地走過來,一臉焦急和不安。


    “阮小姐!可以了吧?你已經沒事了,可以帶我們去黑衣人的老巢了吧?”


    阮斯如急忙起身,故作溫婉之態,滿臉笑意地看向九王爺。


    “爺,我沒事了,我這就替你們帶路。”


    她竟然羞答答地以袖遮麵,這副做作姿態落入九王爺眼裏,他甚是反感地皺了皺眉頭。


    楚綠衣也看在眼裏,她淡淡一笑,忽然問道:“阮小姐,老巢的方位在何處?”


    阮斯如神色一頓,秀眉微蹙,露出一臉為難之色。


    “怎麽?阮小姐不方便透露?”楚綠衣慵懶地倚在一顆柱子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陸琰卻心有靈犀地明白了楚綠衣的意思,因為楚綠衣不能跟九王府的人同行,她必須探明黑衣人老巢的位置,萬一九王府出了事,她還可以帶人去救急。


    麵對這份隱晦的關心,陸琰深感安慰。


    “阮小姐,你但說無妨。這兒沒有外人!”九王爺幹脆利落地發話了。


    阮斯如微微一愣,心中掀起嫉恨的浪潮。沒有外人?九王爺竟然不把楚綠衣當外人?


    就在阮斯如故作為難的時候,九王爺不耐煩了。


    “阮斯如,這次保和堂不計前嫌替你驅毒,你應該銘記於心。至於赤練,如果你實在有心無力,九王府不會為難你。當然,王府以後跟你不會再有半點瓜葛,希望你好自為之!”


    語畢,九王爺轉身走向門口,身影傲然挺拔。


    墨鴉似乎領會了主子的意思,不再耽擱,快步跟上九王爺的步伐。


    阮斯如豈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大好機會白白流失?如果成功救迴赤練,九王府肯定會給她記上一功,或許還會給她重迴九王府的機遇!


    阮斯如之所以為難,不過是瞧著楚綠衣在場,她不想讓楚綠衣好過。


    現在,九王爺突然發難,她再也裝不下去。


    “爺,不是我不想說!我是怕那些黑衣人報複我呀!萬一走漏風聲,巫醫門知道是我泄露他們的隱居地點,他們事後肯定會找我算賬!”


    聞言,楚綠衣暗暗吃驚,看來,這阮斯如相當擅長演戲,幾句話就撇清關係!


    九王爺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湛然的鳳眸中,隱有好奇之意。


    “阮斯如,看來,你將敵人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麽?”


    阮斯如對九王爺的這種質疑似乎渾不在意,漂亮的杏眼中適時露出一絲果決之色。


    “爺,我又不是瞎子,又不是聾子。我看得到,聽得到,我為什麽不能打探到巫醫門的某些秘密?之所以不敢說,也是怕了那些巫醫。他們擅長毒術,我區區一個弱女子,拿什麽跟他們抗衡?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從那兒逃出來……我真的很怕……”


    柔弱是女人的武器。在阮斯如身上,這種武器的威力簡直發揮到極致了。


    眼看阮斯如就要掩麵而泣,悲傷哀絕之意,在溫熱的陽光撫慰下,竟然別有一種風情。


    楚綠衣淡然地看向九王爺,可惜了,他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絲毫不為所動。


    “你怕迴去?你不敢?”墨鴉似乎聽懂了阮斯如的言外之意。


    阮斯如沒有立即迴話,卻用一副委屈可憐之狀,含蓄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九王爺暗暗搖頭,他走上前,迎著阮斯如委屈的眼神,冷冷一笑。


    “赤練是王府的人,與你無關。你不敢救,沒什麽大不了。”


    語畢,陸琰轉身欲走,卻突然被阮斯如揪住了。


    楚綠衣眼神一閃,果然,做戲要做全套。


    陸琰有些不悅,他隨意地伸手一拂,將阮斯如的小手毫不留情地打開,他英挺的濃眉微微皺著,鳳眸中也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不耐之色。


    楚綠衣淡然而立,默不作聲。


    阮斯如自覺丟了臉麵,心中暗恨,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柔弱無依的樣子。


    “爺,黑衣人的老巢就在天雪鎮,一戶農家的地窖裏。這地窖下麵挖了很多密道,密道一直通到山裏,黑衣人在山穀裏設有據點,四處布滿毒物,非常可怕。”


    阮斯如一旦冷靜起來,還是相當有條不紊的。


    “哪一戶農家?那個山穀叫什麽名字?”墨鴉登時大喜過望,迫不及待地問道。


    阮斯如用幽怨的眼神看向九王爺,九王爺竟然神色雍容地點點頭。


    阮斯如心中一喜,急忙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臉色,擺出一副優雅溫柔的樣子。


    “這戶農家隻有一個老婆婆守家,她每天在房前屋後種菜,人老了,已經沒法下地種田。這個山穀據說叫杏花穀,穀口有一棵據說活了五百年之久的大杏樹!”


    楚綠衣臉色一變,這時,九王爺正好看過來,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是不是叫小杏村?是天雪鎮後麵一個不太起眼的小山村?”陸琰淡淡問道。


    阮斯如忽然得了九王爺的迴應,心中幾乎要樂開花。


    “爺,你真厲害!這杏花穀正好與小杏村比鄰。杏花穀看起來很普通,沒什麽稀奇。不過他們在山體裏麵挖了密道,狡兔三窟,還裝了不少機關……”


    待阮斯如將黑衣人的老巢描述清楚,楚綠衣和九王爺都暗暗鬆了口氣。


    這些黑衣人並未將老巢建在深山老林之中,而是以京畿之地的一座繁華小鎮為根據地,秘密籌劃這麽多年,想來,已經是一支不容小覷的黑暗勢力。


    眾人即刻準備出發。楚綠衣趕去大理寺,九王爺親自帶人去天雪鎮後麵的杏花穀捉拿那些為非作歹的黑衣人!危害附近城鎮安全,這些黑衣人已經罪無可恕!


    根據阮斯如的說辭,這些黑衣人在老巢周圍布置了很多毒物。楚綠衣有些擔憂,便讓自家丫鬟被看與九王府的人同行,九王爺沒有半點推辭,徑直接受了她的好心。


    午時已至。陽光刺眼,天豐府的百姓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茶館、酒樓、食肆和那些人群集聚的地方,到處都是風言風語,眾人最關心的,自然是乞丐廟和那些中毒身亡的乞丐。


    楚綠衣對這些謠言並不在意。


    在王府侍衛的護送下,楚綠衣帶著十一和楚緣,趕到大理寺。


    大理寺卿袁斯蓮親自將他們請到一間陳設精雅的會客廳裏。


    會客廳裏,楚綠衣一眼便看到蕭遠,他坐在檀木椅子上,身姿筆挺,端雅如玉。


    楚綠衣腳步一頓,心中愈發不忍。


    蕭遠坐在檀木窗邊,沐浴著微熱的陽光,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神色平靜而淡定。


    完全不像是一個赴死準備救濟蒼生的英雄。


    看上去,隻是一名風華正茂歲月靜好的優雅少年。


    十一體貼地將藥箱打開,擱在桌案上。


    袁斯蓮走到楚綠衣身畔,素來沉穩明睿的目光裏,似乎藏著一絲柔情。他低聲道:“蕭大人和蕭夫人已經想通了,也願意支持大理寺的決定。”


    楚綠衣微微一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袁斯蓮。袁斯蓮不緊不慢地解釋了兩句。


    “我帶人拷問古若蘭,可惜,她根本不肯屈服,還說巫醫門門主會派人來救她。到時候,整個天豐府都會淪為人間地獄。這種毒藥會隨著空氣流通,在人的血管裏沉積,一個人死去,屍體會變成毒藥容器,滋養出更多毒氣。”


    楚綠衣黯然地垂下眼,如果她猜得沒錯,這種毒氣應該源自南疆三大毒蟲的蟲蠱,用活人做實驗,就是為了用富有生機的新鮮陽血,培育這種蟲蠱的毒氣。


    “開始吧!”楚綠衣利落地取出工具。


    袁斯蓮神色一黯,目光卻久久地落在楚綠衣身上,透著一絲微微的灼熱和不安。


    突然,十一從門外衝進來,手裏揮舞著一封信箋。


    “大師父,好消息!藥王師父托人送來信箋和包裹,藥王師父在信裏說了,他有辦法,不用犧牲陰血之人的性命,就可以配製出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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