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真是用心險惡啊!


    楚綠衣沉默地坐著,神色淡靜,楚緣嘴裏正在嚼著魚肉,聽到醫師的這番汙蔑,她立即跳起來,嘴裏說不出話,小手卻搖來搖去,一副非常氣惱的樣子。


    十一更甚,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緩緩抽出長鞭,目光鎖定這名醫師。


    被看攔在他們跟前,目中寒芒畢露:“造謠是吧?”


    這醫師的目光穿過被看,落在無動於衷的楚綠衣身上,他眼中閃過一抹訝異之色,果然,正如院判大人所說,這楚大夫臨危不懼,氣度不凡!


    “在場的諸位作證,我白小華身為太醫院新晉醫師,絕不會信口雌黃。院判大人也絕不會汙蔑好人,我今天出言提醒,是為了讓天豐府的百姓看清真相!”


    越說越得勁了?十一按捺不住,長鞭一甩:“你還知道你是一名醫師?學市井婦人在這兒嚼舌根,白癡都看得出來,你故意給保和堂潑髒水!”


    被看冷笑著接口道:“諸位,保和堂是醫館,不是菜市場,治病施藥才是醫者的本分。至於這位太醫院的醫師,既然口口聲聲說楚大夫沽名釣譽……試問,如何釣?如何沽?”


    “保和堂為了博取名利,故意誇大破案的功勞……”這名醫師立即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被看不耐煩地阻止他:“你說的重點呢?”


    正在爭辯不休,楚綠衣突然起身,她掏出一塊繡帕,為楚緣擦去唇邊的湯漬。


    “被看!”楚綠衣的聲音裏充滿冰天雪地的寒意。


    被看急忙斂去眼中的譏嘲和惱火之意,主動抱起楚緣,楚緣搖了搖她的肩膀,一臉不忿,楚綠衣率先走向門口,經過這名醫師的時候,楚綠衣斜眼瞄了一下,唇畔浮出一抹冷笑。


    隨後,便頭也不迴地離開這家食肆,被看乖乖地抱著楚緣,十一憤憤地比了個手勢,然後仰首挺胸跟在楚綠衣身後。眾人有驚呆的,有不屑的,有一頭霧水的。


    這保和堂的人……一個個都好威風!


    這醫師自覺討了個沒趣,臉麵無光,還想繼續誹謗幾句,卻聽到一個冷厲的聲音。


    “太醫院?隻會玩這種花招?除了表麵功夫,根本傷不到裏子!”


    這醫師急忙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黑衣人戴著鬥笠,立在食肆門口,身形有些瘦弱,黑紗遮住麵容,有幾分神秘,其他食客見狀,紛紛注目過來。


    這黑衣人卻腳步一轉,慢悠悠地離開了,這醫師忍不住跟上去問道:“你是什麽人?也跟保和堂不對付?你有什麽法子打擊他們?”


    這黑衣人腳步不停,身形穩當,看上去並無奇特之處,隻是,聲音突然變得陰沉尖利。


    “太醫院的窩囊廢,再跟著我,不出一刻鍾,必死!”


    這陰寒的聲音,仿佛一條毒蛇在皮膚上遊走,這名醫師嚇得一個哆嗦,急忙止步。


    這邊,楚綠衣和被看等人沿著街道,慢慢地逛著。


    金黃的燈火將京都夜間的空氣,渲染出幾分繁麗和喧鬧,長長的青石板路,街邊的商鋪院落,探出圍牆的石榴和古槐,還有來來往往或峨冠博帶或素衣輕簡的人們……幾可入畫。楚綠衣走在這幅夕照晚歸的畫卷裏,再次感受到天豐府的盛世太平。


    “娘親,剛才那個人……”楚緣並沒有被街邊的攤子吸引,依舊用她關切的目光注視著楚綠衣,生怕楚綠衣會為了那個醫師煩惱。


    楚綠衣感動於女兒的貼心,勾唇淡淡一笑:“流言止於智者。說得越多,破綻越多。”


    被看卻不讚同地搖搖頭:“依照咱們看病的慣例,病人描述得越多,越仔細,越有利於大夫對症下藥……綠衣,你到底在避諱什麽?”


    這時,四人走到護城河邊,楚綠衣扶住街邊的一棵古槐,突然停住步子。


    “被看,無論如何反擊,最重要的是保護大家。逞一時之氣,或許有害無利。”


    被看有些氣悶,垂著頭懨懨不語,十一安撫地扯住她的手。


    楚綠衣見狀,無奈地搖搖頭,低聲道:“太後這條毒蛇,大家先別去碰。明白了?”


    被看這才眼睛一亮,似有所悟,急忙點頭。


    隔日,保和堂照例開門迎接求醫者。豈料,病人少了一些。因為流言蜚語越來越多,而幕後的造謠者竟然變本加厲,剛開始說楚綠衣居功自傲,不把太醫院和其他醫館放在眼裏。後來竟然汙蔑楚綠衣,說她欺世盜名,搶走那些參與破案的太醫們的風頭。


    楚綠衣始終沉默以對,京都百姓紛紛表示疑惑難解。


    不是說,楚綠衣替皇帝破案,立下大功,才得到皇帝嘉譽,被封為天下第一醫麽?


    現在,風向怎麽突然變了,楚綠衣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這些猜測,質疑,紛爭,流言蜚語,統統被楚綠衣拒之門外。在保和堂裏,她照舊接待病人,看診施藥,照顧十一和楚緣兩個孩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多了一份戒備。


    這天中午,被看在藥櫃前麵整理藥材,一襲錦衣的喬禦深施施然走進來。


    “喬公子,又來抓藥?”被看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


    喬禦深微微點頭,趁著被看給他配藥,他突然手撐著櫃台,傾身過去,低聲問:“這些天外麵傳得沸沸揚揚,不會幹擾到楚大夫吧?”


    被看正在用戥子稱藥,聞言,她抬起頭,瞟了一眼喬禦深。


    這喬公子的眉目生得非常好看,瑰麗如畫,比起九王爺來,甚至多了一絲煙火氣息。難怪楚緣總是翹首以盼,說什麽要聽喬哥哥講故事,要和喬哥哥一起玩。


    楚綠衣對此人還是有幾分防備的。被看早就暗暗觀察過了。


    被看一邊做藥包,一邊漫不經心地迴答:“這有什麽,隻要有人來看病,甭管那些人胡說八道。莫非,喬公子為我家小姐打抱不平?”


    喬禦深神色散漫,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瞪著被看。


    “女人門前是非多,我才懶得摻和!”


    被看似乎聽出他刻意裝出的無所謂,不禁搖搖頭:“你呀,沒戲!”


    喬禦深一臉莫名,急忙追問:“你瞎說什麽?”


    被看不再理會,利索地將藥包紮牢,遞給喬禦深,然後小手一攤,呶了呶嘴。


    喬禦深反應極快,將銀子遞給她,然後桃花眼裏流露出濃濃的興味。


    “你又不是楚大夫,你憑什麽說我倆沒戲?”


    被看登時吃了一驚,沒想到,她隨口一句話,這喬禦深竟然不笨,可以猜出其中的暗示。不過,她還是懶得理會。被看收了銀子,徑直迴到後院。


    才走入飯廳,就聽到楚緣的歡唿聲:“喬哥哥來啦!喬哥哥快來跟我們一起吃飯!”


    被看急忙轉身,果然看到喬禦深躡手躡腳地跟在不遠處。敢情這人偷偷跟著自己,就是為了留在保和堂蹭飯吃?被看暗暗不爽。


    楚綠衣坐在圓桌邊上,飯菜已經備足,香氣嫋嫋。


    她循聲望去,這喬大爺的一雙桃花眼裏,盛滿欣喜之色,顯然對楚緣的邀請相當滿意。楚綠衣不願逆了女兒的心願,便朝他頷首示意一下。


    喬禦深入座,逗了逗楚緣,兩人不時發出低低的笑聲,楚綠衣見狀,暗暗感歎,這喬禦深竟然還保留著一份少年的純真,由孤母帶大的他,正是青蔥年紀,即使染上市井中人的狡賴之氣,仍舊像一塊璞玉,很容易令人心折。


    楚綠衣不免有些擔心,楚緣畢竟是小女童,非親非故,豈能與成年男子過分接近?


    想至此,楚綠衣立即抱起楚緣:“喬大爺,你吃你的飯吧!緣緣待會兒要午睡。”


    喬禦深雖然喜歡逗弄楚緣,不過,他更關心楚大夫的一舉一動。


    “額,我這就吃。別忙!楚大夫,我想跟你聊幾句……”


    楚綠衣不作理會,徑直抱著楚緣走開,剛剛出了飯廳門口,便聽到前麵突然傳來鬧哄哄的聲響,她狐疑地看了幾眼,示意被看過去查看。


    被看急忙去前麵看了一眼,迴來便大唿小叫:“綠衣!不好了!出大事了!”


    楚綠衣急忙放下楚緣,大步走向前麵的藥堂。


    保和堂門口竟然站著三個花枝招展的中年媒婆!一眾看客圍在一起指指點點。


    “這是替誰求親啊?保和堂的楚大夫不是有女兒麽?”


    “這三個媒婆,都是天豐府鼎鼎有名的包姻緣裏專門替達官貴人說親的媒婆啊!”


    楚綠衣聽到這話,暗暗吃驚,沒想到,這三個媒婆的來曆不簡單啊!


    包姻緣,是天豐府最大的媒人館,裏麵專門培養各種媒人,按照客人的身份等級,安排不同層次的媒婆替客人說親議婚,這媒婆,其實做的就是牽線搭橋之類的活計。


    楚綠衣神色平淡,目光清寒,立在保和堂門口,青衣素雅,如臨風縹緲的仙子。


    其中一名媒婆,臉上塗脂抹粉,妝容厚重。她搖著手帕上前,將楚綠衣細細打量一遍。


    “嘖嘖,這身段兒,這副嬌容,別說生了孩子,就算生了三胎,那也是頂呱呱的美人兒。難怪喬太師對楚姑娘情有獨鍾呀!楚姑娘,你年方幾何,家中可有長輩做主?”


    這話一出,人群裏頓時一陣喧嘩。


    竟然真的是來做媒說親的!對象竟然是楚大夫!而且男方竟然是喬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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