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楚綠衣在診室坐堂半天,這無賴般的喬禦深,就坐在一側,等了半天。


    趕也趕不走,說也說不通。這人比她還要固執。楚綠衣深覺無奈。


    喬禦深暗暗計算時辰,這一上午,保和堂開門三個時辰有餘,大約接待了幾十名病人。換做旁人,早就沒了耐心在一旁等候,偏偏他自得其樂。


    若換做旁人,估計會稍感歉疚。可惜,這楚綠衣沒有半點愧疚之意,送走最後一名病人,她起身揉了揉纖細的腰肢,然後捶了捶小腿。她麵色坦然,並不避諱喬禦深的在場。


    喬禦深暗暗稱奇,心中突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情潮,他本就是朋友眼中多情的桃花公子,見識過楚綠衣的風采,有美如此,他免不了生出愛慕之心。


    楚綠衣對他的心思毫不知情,她掀開簾子,率先走出診室。


    “好了,我收拾東西。現在就去你母親的居處。”


    喬禦深驀地迴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有片刻的沉迷,這楚綠衣不僅姿色出眾,擁有神奇的醫術,而且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魅力,將他牢牢吸引住了。


    楚綠衣快步繞過櫃台,準備收拾看診藥箱,喬禦深急忙上前攔住她,一臉不讚同。


    “別急,我等了你一上午,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楚綠衣放下藥箱,目中露出一抹異色:“你要繼續等?那你母親怎麽辦?”


    沒想到,她會主動關心他的母親,喬禦深眼底暗潮湧動,麵上的笑容變得燦爛耀眼。


    “虧你還是大夫!什麽時辰做什麽事,你應該最清楚吧?”


    楚綠衣微微一愣,奇道:“你是在勸我,先用了午飯再說?”老實講,她認為喬禦深會將他母親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待她看診結束,他定會迫不及待地拉著她趕去救人。


    孰料,這喬禦深竟然勸自己先吃飯?其實她聽得出來,不是敷衍,是一種真誠的關心。


    喬禦深豎起大拇指,讚道:“咱倆好有默契,我一點,你就透了。”


    楚綠衣無語,放下藥箱,舒了口氣,歎道:“看樣子,你打算留在保和堂蹭飯了吧?”


    本是一句戲謔之語,卻歪打正著。


    喬禦深登時愣住,這正是他的小心思,他剛剛在腦海裏思索這個問題,畢竟不是老熟人,要留在保和堂蹭飯,這待人冷漠的楚大夫肯定不會隨便答應!


    誰知道,她竟然一語戳破自己的算計。喬禦深也有些無語。兩人對視幾眼,有片刻的靜默,藥堂後門突然被人打開,被看的聲音輕飄飄地鑽入兩人耳裏。


    “午飯做好了,二位賞個臉,快點來吃吧!”


    楚綠衣委婉一笑,將藥箱擱在櫃子裏,然後鎖上。她打開後門,作出一個請客的姿勢。


    喬禦深頓時大喜過望,有楚綠衣的這番表態,他先前的疑慮瞬間煙消雲散。


    “咳……本公子就不客氣啦,楚大夫,哎?你慢點走!”


    兩人一前一後步入後院,喬禦深匆匆掃了幾眼,這天井小院,環境幽雅清靜,與普通百姓家的後院並無不同,收拾得整潔有序。隻是,多了一絲不濃不淡的藥香味。


    飯廳就在一樓,不大不小的屋子,布設素淨。


    圓桌上擺著八道菜,有飯有湯,竹箸擱在海棠花葉紋瓷碗邊上,看起來相當精致。楚綠衣揀了主位坐下,示意喬禦深入座。事實證明,這喬禦深果真一點兒也不客氣,他徑直坐在楚綠衣身側,拿起筷子,挾了一塊板栗燒雞。


    被看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大方”的年輕公子,說得難聽點兒,其實就是缺乏教養缺乏約束,給人沒規沒矩的感覺。這喬禦深雖然生得俊美,比起九王爺來,卻失了一份莊重。


    被看心下不喜,忍不住斥道:“你雖然是客人,吃飯布菜,還是看著點兒。畢竟綠衣才是主人,你得瞧著我家小姐的臉色行事。”


    話音剛落,便遭到喬禦深的有力反駁,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客隨主便,這話沒錯。可是,大家吃得盡興,比那些規矩來得實在。”


    被看還想爭辯,卻被楚綠衣用眼神製止住,楚綠衣慢條斯理地拿起竹箸,挾了一塊滑嫩的草菇送入嘴裏,楚緣在一旁好奇地看著,連吃飯都差點忘記了。


    楚綠衣見狀,給女兒夾了一些蔬菜:“今天大家都累了,多吃點。”


    楚緣嚼著飯菜,不停看向喬禦深,喬禦深感覺到她的目光,唇畔立即浮出親切的笑容,楚緣愈發歡喜,這大哥哥真討喜,不僅好看,還不擺架子,真正平易近人!


    喬禦深和楚緣正好分坐在楚綠衣兩側,兩人的目光不時交錯,楚緣眼中滿是好奇,喬禦深眼中滿是親切和愛護之意,兩人突然同時伸出筷子,同時夾住一塊雞肉。


    喬禦深急忙將筷子撥開,讓出這塊雞肉。楚緣的小手微微一抖,順利將雞肉夾住。兩人相視一眼,會心一笑,似乎頗有默契。


    一直默默旁觀的楚綠衣終於忍不住了,她搞不明白,自家女兒雖然可愛,卻學了自己的性子,輕易不會和陌生人親近。這喬禦深似乎打破了楚緣的慣例,一反常態地獵取了楚緣的好奇心和關注的目光……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楚綠衣不想節外生枝,所以絕對不能放任他們“眉目傳情”。


    “緣緣,快點吃,吃完去磨藥粉。”楚綠衣一聲令下,誰敢不從?


    楚緣乖乖地收迴眼神,埋頭扒飯,楚綠衣不停給她夾菜,然後她仔細觀察喬禦深的反應。這喬大爺竟然沒有半點不豫之色,反而愈發興奮。


    終於,他忍不住問道:“這個就是緣緣吧?楚綠衣,你教養的女兒,就是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楚綠衣暗暗冷笑,不鹹不淡地迴答:“你也快點吃。別耽誤你母親的病情。”


    喬禦深頓時噎住,半晌,才露出一個無賴大爺的笑容。


    “不瞞你說,上次在刑部大牢,我去探監,你讓我去九王府,問被看討要濟心丸,被看姑娘非常客氣,給了我兩瓶,當然,我付足藥費啦!楚大夫,千萬別誤會我,我絕對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地痞流氓!我母親得了貴館製作的濟心丸,病症已經被控製住,暫時沒有危險。”


    這番解釋,成功引來楚綠衣的滿意之色。


    楚綠衣頷首答應道:“沒危險就好,待會兒我帶兩瓶特效濟心丸給你母親,說不定可以繼續派上用場……當然,要給你算錢的。”


    喬禦深急忙點頭笑道:“放心,本大爺現在有錢呢。”


    十一忽然放下筷子,一臉好奇:“喬叔叔,你剛才救了我,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你和師父是前不久認識的嗎?你是天豐府的人?”


    楚緣聽到這話,立即豎起耳朵,將竹箸咬在嘴裏,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奇之意藏也藏不住,楚綠衣見狀,暗暗稱奇,這是怎麽了?兩個小娃娃都被喬大爺吸引住了?


    莫非,是因為這喬大爺有一點男生女相?不對吧,其實他看著挺英氣,男人味兒挺濃。


    楚綠衣似乎百思不得其解,這時,被看笑著為十一和楚緣解釋起來。


    “所以啊,他是專程來保和堂求醫的,他原本是天豐府的人,因為小時候他娘親被正室夫人迫害,才流落到塞外……說起來,跟咱們算是鄰居。可惜,在塞外荒漠的時候,我們無緣相見,卻偏偏在京都遇到……也算是一樁緣分吧。”


    十一忍不住歡唿道:“太好了,這麽說,喬叔叔算得上是我們的朋友啦!”


    朋友?楚綠衣麵色古怪地瞄了一眼喬禦深,他也正好望過來,目光碰觸在一起,似乎迸出一絲暖意,楚綠衣略感詫異,喬禦深卻得意地搖搖頭,繼續吃菜。


    用了午飯,楚綠衣並未耽擱,徑直去收拾藥箱。被看突然來到她身側,低聲說了幾句。


    楚綠衣急忙丟下藥箱,迴到後院,就見喬禦深托著楚緣,楚緣正“咯咯”地笑著,喬禦深用雙手托舉楚緣,不時輕輕拋幾下,看得出來,他小心翼翼,沒有戲弄之意。


    楚綠衣近前,就聽到楚緣的歡唿:“喬哥哥,你的聲音真好聽,比王爺叔叔的好聽!”


    楚綠衣登時大吃一驚,什麽時候女兒改口叫“喬哥哥”了?她還未出聲阻止,就見喬禦深心有靈犀般地轉身笑道:“緣緣這孩子跟我有眼緣,放心,我才不會欺負她。”


    很多年以後,每次楚綠衣想到這一天這句話,就會忍不住感慨,或許,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逃不脫的緣法。


    “可以出發了。”楚綠衣的語氣突然變得愈發冷淡。


    喬禦深立即點頭,乖乖順著楚綠衣的意思,將楚緣放在地上,楚緣卻有些不舍地扯住他的衣袖,他的袖口繡著精致的流雲暗紋,正是熙染坊特製。


    楚綠衣掃了一眼,暗道,這人本該是出身顯赫的,卻遭人迫害,流落在外多年,想來,他身上的這種無賴痞氣也是情有可原的。


    被看和十一留守保和堂,楚綠衣和喬禦深準備出門,卻被楚緣喊住了。


    “娘親,我也要去!”楚緣小手扒著門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楚綠衣本想拒絕,轉頭一看,這喬禦深的桃花眼裏,竟然也流露出一絲期待。


    不知何故,楚綠衣心下一軟,竟然答應女兒的請求,讓她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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