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楚綠衣不敢出門,在觀刑台上轟動的一幕,已經震驚整個京城。


    雖然那些平民百姓不一定了解盜寶案的內幕,但是,主犯被當街問斬,破案之人是一介平民女大夫,來自保和堂,這已經是京城百姓茶餘飯後最熱火的談資。


    眾人親眼目睹案子的主犯人頭落地,又親眼目睹皇上派朝中重臣送來“天下第一醫”的黃金牌匾,就算出現某些不和諧的質疑聲,也很快就被輿論大潮席卷,一時,楚綠衣在天豐府名聲大噪。迅速攀升為茶館說書人的首選話題。


    朝廷並未隱瞞楚綠衣的功勞,甚至主動透露某些細節,比如查驗白蘭和巫醫的屍體時,楚綠衣竟然能常人之不能,憑借一人之力查出隱藏在撲朔迷離線索之下的真正死因。


    某些有心人更是將楚綠衣的醫術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一時招來很多同行的羨慕和嫉妒。


    王府無痕樓。這日,楚綠衣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打道迴府。


    被看突然急匆匆地跑進來:“綠衣,外麵圍著很多人,說是要找你看病,咱們現在出府,必會被他們包圍,還是稍等片刻,等人群散了,再作打算。”


    楚綠衣早就不耐煩,繼續埋頭整理東西,十一也屁顛顛地跑進來,高聲嚷道:“師父,不好了!我和緣緣不能去東街的糖人鋪子買糖人了,那老師傅非要說我們是保和堂的大夫,將最大的糖人免費送給緣緣吃。師父,你不是教導過,不能接受嗟來之食麽?”


    被看頓時失笑不已:“你們又不是乞丐,什麽嗟來之食,你留下幾個銅板,不就行了?”


    十一立即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歎了口氣無奈道:“老師傅堅決不肯收,我和緣緣哪有他的力氣大?還有,他四處嚷嚷,招來很多街坊領居,我和緣緣還沒來得及迴府,就被他們包圍,那個黃大嬸問我,可不可以請師父替她兒子醫治寒症,那張大媽又問我,保和堂什麽時候重新開門,她丈夫最近腿骨關節不好,似乎患上風濕症了……”


    待十一說完,楚綠衣也失了打道迴府的興致,丟下東西,有些茫然地坐在寬榻上。


    被看不忍見她傷神,急忙湊過去笑道:“沒事,你之前不是說了麽?兵來將擋。何況,這是好事,保和堂的名氣大了,對咱們有利,或許可以借此打探你的身世。”


    這才是重點,尋訪身世,才是楚綠衣此行的最重要目的。


    楚綠衣微蹙秀眉,有些擔心地說道:“名氣是一把雙刃劍,可以借此打探消息,也會因此受到汙蔑誹謗,我倒是不懼,就怕緣緣和十一被某些居心叵測之徒利用威脅。被看,你還不了解我麽?迴去保和堂,我忙著看診施藥,哪有空理會外麵那些流言蜚語?”


    被看忍不住取笑道:“你這輩子,恐怕最愛的人,就是病人吧?”


    楚綠衣立即翻了個白眼,斥道:“本大夫隻是敬業而已,病人與我,也隻存在簡單的醫患關係,恐怕沒有你說的那種熱愛。被看,出去看看,那些人散了沒有?”


    楚綠衣並不掩飾自己的煩悶,被看沒法,隻能無奈地歎息一聲,又出去打探情況。


    待被看前腳離開,赤練後腳便趕來無痕樓。赤練說,王爺有請。


    楚綠衣並未多問,將手頭的東西放下,又叮囑十一和楚緣不要隨便外出。然後,便跟著赤練一路來到九王爺的書房。在路上,赤練故作無意地說了一句:“楚大夫,你現在是京城炙手可熱的醫界新秀,找你看診問藥的老百姓,恐怕已經排隊排到皇城南門啦。”


    楚綠衣淡然一笑,不置一詞。赤練在前麵帶路,暗暗用心,待聽到楚綠衣紋絲不亂的唿吸聲和不疾不徐的步響,不免暗暗稱奇,果然,這楚大夫寵辱不驚,被太後陷害的時候並未自亂陣腳,甚至反擺一道,和九王爺合謀演戲,引出幕後黑手。現在,被皇上褒獎,被京城百姓四處宣揚破案功績和非凡醫術,依舊沒有失去分寸,依舊淡定從容。


    真是一個奇女子。赤練難得露出一絲佩服之色,她見慣了嬌滴滴的閨閣小姐,要麽就是喬妃那種富貴精明的,要麽就是阮斯蓮那種貪慕虛榮矯揉造作的,像楚綠衣這般,風姿瀟瀟,特立獨行,行事做派自有一種幹脆利落和自信大方的格調,委實少見。


    不知何故,赤練突然想起當年的王妃阮斯容,那也是一名奇女子,當年雖然深居簡出,並不經常拋頭露麵,跟這楚大夫卻有著一種相似氣質,天然去偽飾,冷眼觀世事。


    赤練暗暗點頭,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基本上可以確信,這楚綠衣並非普通大夫,不過她行事穩當,來到京城,並未包藏禍心,隻要她對九王府無害,赤練會維持友好態度,不再對她左右試探或者隨時戒備。


    楚綠衣落後一步,前麵的赤練一襲赤紅錦衣,身形幹練,步履輕快,雖然豔若桃李,眼光卻十分刻薄,楚綠衣猜得到她心中的揣測和好奇,隻是,這些與楚綠衣無關。


    她已經完成自己的承諾,馬上就要離開九王府,剩下的,就是讓九王爺兌現承諾,幫她解開身世之謎,如此,一筆交易才算真正完成。


    來到書房,赤練進去通報,很快,楚綠衣獨自邁進書房,九王爺坐在寬整的沉香木書案後麵,手裏正在把玩一件金鑲玉寶貝,他神色莫名,隱隱透著一絲鄭重。


    楚綠衣隨眼一瞥,赤練守在書房門口,外麵走廊裏悄無聲息,連王府侍衛的蹤影也不見,看來,九王爺此番相談,態度相當謹慎。


    陸琰隨手一擺,楚綠衣會意,立即揀了一張檀木椅子坐下。


    見楚綠衣依舊坐姿端雅,和第一次密談時相仿,陸琰眼中迸出一道奇異的光彩。他將手中的寶貝擱在書案上,緩緩說道:“這是前朝留下的寶貝,金鑲玉擺件,被富貴人家用來鎮守正堂。赤金美玉,價值不菲。曾經在戰火中流失,後來不知怎麽,被乾朝皇室收藏。”


    楚綠衣靜靜聽著,陸琰瞥了她一眼,見她專心傾聽,心口的悶氣這才緩緩得到紓解。


    “本王不賣關子。據墨鴉調查,這金鑲玉擺件,本來也是盜寶案中的皇宮珍藏之一,被養蜂人盜走,然後秘密送出宮,流到某支漠北商隊手中。這支商隊將寶貝帶去西域,轉手賣給西域小國的皇室。然後,落到一位王公手中,湊巧的是,這位王公酷愛中原文人的傳統,喜歡收集文房四寶,比如定州出產的冰石端硯。”


    說到這兒,陸琰稍稍頓了片刻,楚綠衣果然接口問道:“是你設局,還是無意中撞上?這件金鑲玉擺件,可以扯出那支漠北商隊銷贓的線索,對麽?”


    陸琰低聲笑道:“楚大夫,本王在邊關的勢力比較成熟,墨鴉順著這支漠北商隊近年來的動向調查本案,這支商隊雖然看似尋常,卻和太後的斐家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


    楚綠衣點頭,目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好奇:“這兩日,墨鴉不在王府,就是被你派去調查此事?他查得怎麽樣?聽你的口氣,大有成效?”


    陸琰似乎不太謙虛,唇畔勾出一抹驕傲自信的笑意,他招招手,低聲道:“本王在邊關玩了一招引蛇出洞。墨鴉,你來為楚大夫詳細解釋一番。”


    楚綠衣暗暗吃驚,這書房裏,竟然藏著別人?她竟然沒有及時察覺到第三者的氣息?墨鴉當即從一座多寶閣後麵走出來,形容端嚴,透著一股冷煞之氣。


    墨鴉看了一眼楚綠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楚綠衣覺得莫名其妙,就聽陸琰解釋道:“那天晚上,他跟著你去太後的慈寧宮,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職責,後來你入獄,他被太後趕走,他第一時間趕迴王府稟告此事,本王這才向他透露,其實本王和楚大夫早有約定,如果太後發難,我們便將計就計,隻是,當時,還未想出詐死的計策,所幸,本王沒有食言,楚大夫後來也安全逃離牢獄……”


    語畢,陸琰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楚綠衣暗暗奇怪,這九王爺似乎有些不對勁,跟初次見麵時相比,雖然不改冷肅威穆,卻明顯多了一絲可親的人氣。


    思及前些日子的險境,念及當時偶爾的惶惑和不安,楚綠衣笑道:“這場牢獄之災,跟墨鴉並無關係,墨鴉不必自責。倒是九王爺,你穩如泰山,成功唬弄住太後和刑部那幫人。”


    陸琰微笑點頭:“此事暫且揭過。墨鴉,你將調查結果說與楚大夫聽聽。”


    楚綠衣突然輕蹙秀眉,問道:“墨鴉似乎風塵仆仆,剛剛趕迴來麽?”


    陸琰解釋道:“墨鴉並未親自趕赴邊關,他一直忙著追查那支商隊,免不了跋山涉水,四處聯絡本王的暗部。這兩日,確實辛苦得很。”


    楚綠衣了然地點頭。這時,墨鴉按照九王爺的指示,將這起倒賣皇宮珍藏大案背後的一些線索娓娓道來。果然,這九王爺的勢力不容小覷,短短幾日便掘出更多真相。


    “九爺特地將私藏的一枚冰石端硯寄給邊關守將,隨後讓一直追隨九爺的劉參謀四處參加文士集會,賣弄丹青文墨,順便展示這枚冰石端硯,終於,讓我們逮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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