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斯蓮打開暗門,步履沉穩地從角落裏走出來,楚綠衣頓時臉色劇變。


    “你……你,你怎麽能……怎麽能像市井小人一般偷聽別人牆角?”


    市井小人?這個比方有趣。難得她在如此尷尬的場麵下,依舊保持著冷靜和清醒。這位大理寺卿走到近處,慢悠悠地掃了楚綠衣一眼,然後不顧她的驚訝和呆愣,轉頭看向汝歌。


    “楚大夫,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思九曲十八彎,本官一直在探案,不休不眠幾天幾夜,才查到巫醫門和盜寶案的牽連。你順著一些線索,短短幾天功夫,沒有憑借外力,就猜到案件背後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本官非常佩服,你果然是冰雪聰明的女子。”


    楚綠衣已經迴過神來,秀眉緊蹙,不耐煩地斥道:“堂堂大理寺卿,竟然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法子追索真相,有本事你別耍詐,直接和敵人過招!”


    袁斯蓮不怒反笑,絲毫沒有被人訓斥的反感:“這個,不算見不得光。本官經常躲在暗門後麵,等著犯人在迷迷糊糊的狀況下,無意識地說出真相。你不懂,犯人剛開始會死命抗住刑訊,不過,就算再硬氣,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等他扛不住,本官就躲起來,給他一片清靜,讓他可以自由自由地吐露心聲,以此本官可以摸到很多重要的線索和證據。”


    難道這就是……大理寺的獨門破案秘笈?


    這時,陸琰及時站出來,和楚綠衣保持一致:“你的手法不算稀奇,但是作為玉麵閻王,你親自上陣,未免有些不成體統。這種事,還是交給手下比較妥當。”


    袁斯蓮慢悠悠地瞥了九王爺一眼,故作不屑:“本官不像王爺,放任楚大夫一個女子呆在黑暗恐怖的審訊室裏,孤零零和犯人過招。本官有憐香惜玉之心,聽說王爺帶人來探監,立即猜出探監之人是楚大夫無疑,這才躲起來,想一睹佳人破案的英姿。”


    楚綠衣無語,這人……真的是傳聞中不苟言笑的大理寺卿麽?為什麽她看到的,是一個奸詐耍滑的腹黑公子?沒等她想明白,汝歌已經幽幽轉醒。


    他一眼便看到袁斯蓮:“怎麽,你要繼續刑訊逼供?”


    顯然,他對袁閻王有幾分不屑,但是,他眼底也藏著一抹畏懼,這袁閻王的殘酷手段,他的確吃不消,若非楚綠衣及時趕到,說不定他已經受不住折磨,提前崩潰了。


    袁斯蓮也用不屑的眼神迴視他:“這件盜寶案背後,皇室和京城的某些高門大族隻參與銷贓,謀財害命,他們沾的是財,而這個害命的組織,應該是你一手策劃的吧?”


    汝歌不作答,他垂著頭,臉色蒼白,顯然虛弱至極。


    袁斯蓮背著手,來迴踱了幾步:“你剛才故意布下疑陣,引誘楚綠衣入局,利用她的醫者仁心替你尋找生路。沒錯,你的暗示包括風水大師常離,包括南疆巫醫,可是根據大理寺的秘密調查,這巫醫隻是幫手,常離飼養的蟒蛇阿雅也隻是探路工具……”


    話音未落,就被楚綠衣突然打斷:“他跟南疆巫醫的確有交情。這一點,我信他。至於南疆巫蛇和巫蛇焚心的暗示,根本不是汝歌的手筆。”


    袁斯蓮臉色一變,突然被人截斷話頭,對身居高位的他而言,到底還是有損威嚴的。


    “楚大夫,你的意思是,這汝歌也隻是個幫兇,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袁斯蓮一雙灼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楚綠衣,陸琰也皺起眉頭,一臉若有所思。


    楚綠衣淡淡迴道:“大理寺的責任是什麽?是抓住幕後主謀。盜寶案的主犯,故意混淆視線,又是殺人又是盜寶又是銷贓。你先搞清楚這一點!然後再來分析案情。”


    袁斯蓮頓時噎住,有些惱火地問道:“莫非你有其他證據?不管是不是直接的殺人兇手,這汝歌肯定是盜寶案的主謀,大理寺判罪的主要根據,就是他在案子裏起到的實際作用。”


    楚綠衣聞言,忍不住歎了口氣:“汝歌,看來我的想法有誤,我幫不了你啦。”


    汝歌一臉莫名其妙:“楚大夫,你究竟要做什麽?”


    楚綠衣原地走了幾步,神色微微茫然:“你們別對我期望太過,我也有迷惑的時候。”


    袁斯蓮立即接口:“沒有誰是萬能的,不過,你有九王爺相助,應該可以……”說著,他瞟了九王爺一眼,目中露出一抹複雜的光芒。


    九王爺淡淡迴道:“楚大夫,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人不是汝歌殺的,汝歌的主要作用是憑借蟒蛇阿雅找到藏寶地,然後組織盜寶團夥四處銷贓。”


    楚綠衣眼睛一亮,頓時露出一臉喜色:“還是王爺理解我!沒錯!我就是要揪出奪人性命的兇手,汝歌組織盜寶,按照乾朝律法,似乎不應該處以極刑吧?”


    袁斯蓮微微一愣,瞬即恢複刻板的冷臉:“這個要大理寺和刑部以及禦史台三司會審,最後呈交皇上批示,才能得到最終結果。”


    這套話說得滴水不漏。楚綠衣頓悟,大理寺卿袁斯蓮是皇帝一手提拔的,他對皇帝有一種習慣已久的敬意。雖然,在楚綠衣看來,這種愚忠不值得人尊敬和佩服。


    袁斯蓮似乎猜出楚綠衣的心思,他無奈地搖搖頭,心中浮出一抹無奈和審慎。


    楚綠衣很快迴到正題上來:“後宮侍女和太監直接死於養蜂人之手,這點毋庸置疑。可是,誰給養蜂人指示?之所以說,汝歌不是殺人主謀,證據很簡單,喬太師抓住的那名巫醫死於南疆巫蛇,養蜂人也死於南疆巫蛇,汝歌差點用巫蛇自盡。所以,殺人的關鍵就是巫蛇。這是南疆巫醫培養的一種怪蛇,腹部可以藏火彈,這種火彈的秘方,至今無人可知。”


    袁斯蓮緊緊皺著眉頭,一語不發,陸琰突然冷聲問道:“線索很明晰,可是,本王順著線索摸到的事實就是,汝歌背後確實有南疆巫醫的影子,隻是,影子不能取代真身。所以,本王讚同袁閻王的推測,這汝歌才是真正主謀。”


    楚綠衣頓時愣住,她轉頭定定地注視著九王爺,他依舊一臉威肅,湛然的鳳眸中,流轉著一抹湖水般靜謐卻深不可測的光芒,她一時迴不過神來。


    這時,在一旁默默觀察局麵的袁斯蓮注意到她的眼神,立時看不下去,不知何故,心中微微不爽,他立即插入二人中間,故作無意地打斷楚綠衣和九王爺的對視:“楚大夫,本官怎麽覺得,你對巫醫特別感興趣?”


    楚綠衣瞬間迴過神來,急忙斂去眼中的詫異之色,笑道:“我的證據很簡單,那名製造子夜毒蟲的巫醫和汝歌的肺葉都少了一半,巫蛇正好藏在空缺位置,可是,正常人的肺葉豈會不明不白地消失一半?”


    袁斯蓮點頭表示讚同:“本官就是覺得奇怪,連仵作都查不出真正原因。”


    楚綠衣冷靜地解釋道:“實話不瞞你們,反正袁閻王已經偷聽到很多東西。我曾經翻閱過巫醫的一些醫書古籍,書中記載了一種辦法,將極細的麥草管自咽喉探入人體肺部,然後輸入特製的腐蝕藥水,將一半肺葉腐化消解,然後將南疆巫蛇輸入空缺肺葉之中,這巫蛇雖然醜陋,卻極有靈性,它必須唿吸新鮮空氣才能存活,是以躲在肺葉之中避而不出。上次那名巫醫之所以被巫蛇焚心,是因為袁閻王點了他的啞穴,氣穴不通,空氣受阻,才會遭難。袁閻王,你還覺得自己無辜麽?你在本案中,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呐……”


    陸琰正好有些氣不順,立即接口:“白白浪費一名關鍵證人。就算是大理寺卿,也要遵守乾朝律法,這叫什麽?本王記得,刑律第八十八條,叫做誤殺?”


    袁斯蓮麵上閃過一抹尷尬,瞬間便恢複原樣笑道:“王爺記性不錯。楚大夫,你繼續。”


    楚綠衣見大理寺卿吃癟,忍不住暗暗發笑,就在這時,汝歌勉強抬起頭,有些艱難地蠕動嘴唇,慢吞吞說道:“你們當真認為我有罪?”


    楚綠衣當即擺擺手:“你體內的南疆巫蛇,據我觀測,正是以巫醫門的獨門秘術置入。這件案子說破了,其實你就是權貴的替罪羊,被南疆巫醫推出來的台麵上的主犯!”


    袁斯蓮頓時大吃一驚:“楚大夫,你怎麽突然改變口風了?”


    楚綠衣一臉無謂,語聲清澈,透著一股冰天雪地的寒意:“我不是大理寺的神探,我當初選擇接下案子,隻想循照直覺,發掘出那些於世不容的真相。”


    “別自謙!”袁斯蓮突然壓低聲音,“你可是藥王親傳弟子!”


    果然,這腹黑的袁閻王,還是偷聽到了她主動向汝歌透露的真實身份,真可惡!楚綠衣狠狠瞪了一眼袁閻王,袁斯蓮立即微微一笑,俊容生輝,宛如無暇璞玉。


    陸琰看不下去,攔在楚綠衣身前:“既然已經理清盜寶案,該幹嘛就幹嘛。別杵著了。”


    袁斯蓮俊眉一皺,突兀地問道:“王爺,我好像聞到醋味了,真的是你?”


    陸琰一臉震驚,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袁閻王,你竟然誹謗本王?”


    就在這時,汝歌費力地吼道:“一切都是陰謀,我被他們騙了,什麽合作盜寶,說不定那些珍寶最後都落入南疆部落的手中……你們等著,早晚會有後悔的一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華醫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陶夭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陶夭夭並收藏風華醫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