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綠衣忽然扭住阮斯如的手腕,將她的手腕撞在茶盞上麵,茶盞立即被撞飛,然後熱茶猛地潑出去,剛好潑在對麵喬妃身上,喬妃大怒:“你又來這一招?”


    楚綠衣輕輕推開阮斯如,冷笑道:“你看清楚了,到底是誰潑茶?”


    喬妃站起身來,怒道:“是你抓住阮妹妹的手腕,這茶盞才飛出來!你還想狡辯?”


    楚綠衣伸出食指,搖了搖,神色淡定:“我這個姿勢,這個角度,就算可以打翻茶盞,這潑出去的茶水也絕對灑不到你身上,你瞧仔細了!”


    一邊說著,楚綠衣一邊做示範,維持方才的姿勢,將茶盞打飛,然後茶水四濺,果然,隻有幾滴茶水濺在喬妃身上,根本無法造成那麽一大塊茶漬。


    喬妃頓時啞然,阮斯如不服氣地嚷道:“你可以這樣打翻,也可以那樣打翻,哪有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道理?不公平,我也來示範一下!”


    阮斯如站穩身子,伸手抓住楚綠衣的手腕,楚綠衣的手卻極為靈活地一轉,躲開阮斯如,然後楚綠衣笑道:“我來換幾個角度,務必讓大家看明白,站在我這邊,根本無法將茶盞裏的熱茶潑在貴妃身上!倒是阮小姐,天時地利,比我的勝率大很多。”


    喬妃登時怒斥:“什麽勝率?你胡言亂語!”


    楚綠衣自信一笑:“我隻是就事論事,沒有別的意思,皇上,太後,要不要我繼續演示幾遍,從我的角度來看,即使熱茶潑出去,也無法在雲霓彩鳳羽衣上潑出那種痕跡!”


    眾人紛紛露出緊張期待之色,皇帝大度地笑道:“你且試試,讓朕瞧個仔細。”


    言下之意,已經對楚綠衣的做法抱有信任和讚同,喬妃的眼底妒波翻湧,阮斯如一直悄悄觀察九王爺,見陸琰神色淡然,一雙鳳目始終鎖定楚綠衣,阮斯如恨得心口直痛。


    楚綠衣又換了幾個角度,果然,她始終沒有將熱茶潑在貴妃身上潑出那種汙漬,從她的傾身角度,根本無法用潑茶的手段“冒犯”這位尊貴的寵妃。


    到這時候,眾人豈有不明之理?眾人又是佩服又是疑惑,佩服的是楚綠衣的細心大膽,疑惑的是喬妃和阮斯如兩個女人的動機和心計。


    皇帝麵色一沉:“愛妃,你來解釋一下,你為何一口咬定楚大夫故意潑茶?”


    喬妃垂下頭,故作委屈狀:“我坐在她對麵,隻知道茶水潑過來,哪裏知道,其中還有這種門道?就算楚大夫沒有錯,這茶水也染汙了我的彩鳳羽衣,這是事實。”


    皇帝點點頭,安撫道:“愛妃,你情急之下,認錯了人,也情有可原。”說著,他厲目一掃,故意在阮斯如身上打了個停。


    阮斯如早就嚇得膽戰心驚,這楚綠衣翻盤之後,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自己!喬妃尚且有皇帝保護,她呢?她急忙走到陸琰身邊,可憐兮兮地說:“爺,你不管我的事了?”


    陸琰眉頭緊鎖:“這茶漬的方向,對著你?”


    阮斯如急忙搖頭:“我腳崴了,我有證據,你們看!”她急忙蹲下去,將褲腳卷起,露出白皙嬌嫩的腳脖子,果然,腳踝上有一片淤青。


    陸琰也跟著蹲下,衣袖一揮,遮住眾人的視線,他鎮定地將阮斯如的褲腿放下,然後輕聲嗬斥道:“女兒家,怎能如此不自愛,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會影響閨譽麽?”


    阮斯如心中一喜,急忙順勢倒在陸琰的懷裏,然後弱如扶柳地笑道:“爺,我已經是九王府的人了,外人都知道的,你不信,問問喬妃娘娘。”


    喬妃麵色一僵,這阮斯如竟然是個記仇的女人,剛剛喬妃把自己摘出去,並未顧及阮斯如的麵子,現在,阮斯如也找機會給這位貴妃抹眼藥。


    皇帝皺著眉頭,眼中露出一抹興味:“九弟,原來你一直佳人在懷,為何藏得這麽嚴實?什麽時候有喜訊?要不要朕為你們二人指婚……”


    話音未落,就聽陸琰怒道:“皇上,請慎言。阮小姐是我王府的貴客!”


    陸琰毫不猶豫地推開阮斯如,這阮斯如卻伸手揪住他的衣衫:“爺,我腳脖子疼,你就扶我一下嘛,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喬妃姐姐昨天還稱讚我,說我跟姐姐一樣懂事聰明。”


    喬妃臉色更加僵硬,陸琰鳳眸微微眯起:“是麽?看來,本王的家事,很多人惦記。”


    喬妃急忙打了個哈哈:“皇上,這潑茶的事情,要不要繼續查下去?我的彩鳳羽衣不能白白被人玷汙,皇上,你言出必行,豈能饒過那些小人?”


    喬妃的話裏倒是沒有特別的暗示,可惜,阮斯如偏偏聽出一絲幸災樂禍,阮斯如忽然伸手指著華亭裏的茶盞:“楚大夫,這熱茶有沒有可能是自己潑上去的?”


    自己潑自己?這人發瘋了?在場的眾人紛紛露出質疑之色。


    “這有什麽稀奇,為了嫁禍栽贓,先讓自己受辱,然後捏造證據,故意指控別人。女人之間的心計,我還是比較了解的。”阮斯如的語調微微有些得意。


    “哦?這麽說,阮妹妹這是在懷疑本宮?”喬妃危險地眯起眼睛。


    阮斯如急忙往後躲避,她素來欺弱怕強,麵對喬妃,她似乎總是矮了一截,她往後躲入陸琰的懷裏,陸琰怕她摔倒,不得不扶住她的腰肢,她感受著腰間大手的溫度和力度,不由得愈發得意。被楚綠衣看在眼裏,楚綠衣自然心中不爽。


    陸琰忽然輕聲嗬斥:“斯如,你別多話。墨鴉,來扶著她。”


    墨鴉不情不願地走過來扶住阮斯如,阮斯如這迴乖乖的,並未反抗,她目光柔軟,落在九王爺身上,像一隻節肢動物在緩緩蠕動。


    見喬妃和阮斯如似乎“反目為仇”,被看和赤練等人暗暗叫好,楚綠衣卻鎮定自若,並未露出半點喜色,皇帝和太後暗暗訝異,這楚大夫,涵養果真驚人,有種特立獨行的氣質。


    “這些茶漬,總得有人負責,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冒犯了貴妃是事實。”這時,一直保持沉默作壁上觀的杜大學士突然發話。


    皇帝讚許地看了杜允暢一眼:“沒錯。愛妃的尊嚴,豈容小人玷汙?”


    楚綠衣及時站出來為眾人釋疑:“按照貴妃羽衣上的茶漬判斷,這茶盞飛出去的角度和熱茶潑出去的角度,都符合這個位置。”她立到石桌邊上,比劃了一個姿勢。


    這個位置,正是阮斯如剛才站立的位置,阮斯如立即憤怒地大叫:“你汙蔑我!我和喬妃姐姐是朋友,她對我沒有半點不利,我為何要故意冒犯她?”


    喬妃默然,皇帝露出懷疑之色,楚綠衣笑道:“你剛才不是說了麽?女人之間的心計,為了嫁禍栽贓,大可以捏造證據,故意指控別人……”


    意猶未盡,暗示重重。阮斯如愈發憤怒:“皇上,你別聽這個狐媚子胡亂造謠,臣女好端端的,何必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喬妃是後宮之主,我哪敢與她作對?”


    話音剛落,就聽太後嗬斥道:“哪來的瘋女人!皇上,必須嚴懲!”


    阮斯如嚇一跳,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了太後,楚綠衣等人卻聽得明白,後宮之主這個詞用得真是精彩,討好喬妃,卻當眾打了太後的臉,難怪太後會發怒。


    皇帝揮揮手:“按照朕的諾言,冒犯貴妃,杖責一百。看在九弟的麵上,杖責五十吧。”


    阮斯如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爺,你救救我,我什麽也沒做,都是楚綠衣陷害我的,喬妃娘娘,皇上,你們別誤信讒言!”


    楚綠衣暗道,該是反擊的時候了,翻盤的時機已到。她忽然拍拍手:“十一,你應該目睹了亭子裏發生的一切,你來說說,究竟是怎麽迴事。”


    十一從人群裏站出來,小臉上滿是不滿的淘氣之色:“師父,怎麽到現在才想起我?”


    語聲清脆利落,眾人大吃一驚,皇帝驚道:“這孩子的嗓子不是壞了麽?怎麽迴事?”


    被看笑嘻嘻地上前,從懷裏掏出一瓶丹藥:“這是滋潤嗓子的金喉寶,含一片在嘴裏,就算被熱水燙到,也可以很快恢複。喬妃娘娘,你的臉怎麽了?看起來好蒼白啊!”


    被看幸災樂禍地笑著,眾人急忙望去,就見喬妃以袖遮麵,身子微微顫抖。


    楚綠衣猛地眼神一亮:“喬妃,莫非,十一的嗓子是被你下令燙壞的?”


    “胡說八道!這孩子根本沒事,你別誣賴我家娘娘!”喬妃躲在皇帝身後,再也沒有出風頭的算計,倒是她的貼身宮女晚如急忙站出來,為她家主子抱屈含冤。


    皇帝清咳一聲,急忙轉移話題:“十一,你來說說,究竟是誰潑茶玷汙貴妃的衣裳。”


    十一小手負在後麵,故作老成,他放開嗓門,大聲迴道:“我躲在花叢裏,聽到阮小姐對喬妃娘娘說,她一直賴在九王府,就是為了取代胞姐,有朝一日可以登上王妃寶座。然後,喬妃對師父說,為什麽不能成全阮小姐,阮小姐愛得辛苦,好可憐的。”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真的麽?十一不理會眾人的質疑,大聲笑道:“然後師父冷冷地迴了一句,男婚女嫁,跟保和堂的大夫有半點關係嗎?大夫是治病的,不是做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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