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綠衣奇道:“你且說來聽聽,你有何冤屈?”


    這小太監來福急忙接口:“薑公公說不出三日,我們都要死。”


    都要死?赤練在一旁笑出聲:“像白蘭一樣含冤而死?”


    赤練笑得輕快,語中含著質疑,這小太監似乎急了,抬起頭嚷道:“不是玩笑話。薑公公不敢稟告太後,叫我來,向楚大夫求助!”


    楚綠衣微微蹙眉:“你們的生死,與我無關。我能幫什麽忙?”


    小太監來福頓了一下,赤練嗬斥道:“不說就滾出去!”


    來福急忙解釋:“這宮裏有鬼。先前那個晨曦宮的奴兒和巧兒已經發瘋而死,奴才們都說,是袁妃娘娘作怪。可是,薑公公今天告訴我,陸嬤嬤已經被皇上抓起來了,不一定是袁妃娘娘的黑手。而且,楚大夫已經查出白蘭的死因,據說是毒殺……”


    楚綠衣冷笑一聲:“語焉不詳,打算套我的話麽?”


    來福焦急的臉色猛地一滯,赤練喝道:“好大膽的奴才,被薑公公當槍使,別以為有太後庇佑,就可以在這兒為所欲為!惹急了,我照樣一腳踢死你!”


    來福跪在地上膝行幾步,打算靠近楚綠衣,卻被赤練攔住,赤練說到做到,一腳踢過去,小太監來福被踢中腹部,在地上打了個滾。


    楚綠衣攔住佯怒的赤練:“你到底要說什麽?是不是有什麽傳聞?”


    來福捂著受傷的腹部,艱難地爬起來,顫顫地嚷道:“楚大夫,奴才們都說,宮裏有鬼!你住的這個扶疏殿,以前也死過人。說不定是同一隻鬼……”


    “我要聽實話。”楚綠衣厲聲打斷小太監,“到底是什麽傳聞?”


    來福猶豫了片刻,環顧四周,見偏殿門口有皇帝親衛黑甲衛把守,近處有赤練坐鎮,這楚大夫雖然眼盲,卻風姿瀟瀟,冷靜沉著之色不輸太後等人,不由得稍稍放心。


    “楚大夫,你可知,這宮裏一直不太平。經常有人暴斃。白蘭的死,原本也十分尋常,誰知,她死狀淒慘,屍體被莫名其妙的大火焚毀,引得一眾內侍私底下議論紛紛,這才引起太後重視。其實太後麵子上說得好聽,她根本不管這個!”


    楚綠衣頷首應道:“說白了,你們這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麽?”


    來福默然,低下頭去,揉著自己受傷的腹部,楚綠衣笑道:“有人在其中攪局,你隻需告訴我,你們懷疑的對象是誰?”


    來福故作疑惑:“楚大夫,你不是心裏有數了麽?薑公公說,你肯定已經摸到線索了。”


    楚綠衣忽而冷笑:“一口吃不成胖子。薑公公想借我的手鏟除內奸?”


    來福急忙拜倒在地:“你救救我們吧!你有皇上和王爺保護,定可以揪出真兇。”


    赤練聽得不耐煩:“說了半天,一直遮遮掩掩,你這是空口套白狼吧?馬上滾出去!”


    來福飛快爬起來,弓著身子像一隻蝦米:“楚大夫,薑公公心裏有鬼,我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但是,我知道,他和陸嬤嬤是一夥的,都收受賄賂,對後宮的汙糟睜隻眼閉隻眼,若非陸嬤嬤被抓,薑公公定不會嚇成這樣,還派我夜裏出來,向你求助……”


    楚綠衣抓住重點:“其實他也不知道具體的陰謀?在這個局裏也是一枚棋子而已?”


    赤練頓悟,笑道:“恐怕要變成棄子了!”


    來福做賊似的看了看四周:“不過,薑公公和陸嬤嬤相識多年,我知道他們一個秘密。”


    楚綠衣凝神細聽,這來福心跳很快,顯然十分慌張,或許是在掩飾著什麽。


    “你說與不說,其實我無所謂。這件案子,死多少人都是你們後宮的事。我隻負責揪出幕後兇手……對了,白蘭的死與鬼怪無關!我言盡於此。”楚綠衣的語氣透著一份冷漠。


    “真的麽?”楚綠衣的坦率讓來福大為吃驚,在後宮行走多年,他第一次見識到如此不虛偽的女子,“好,我就鬥膽說出我的猜疑,這皇宮裏有一位養蜂人,他神神秘秘,和陸嬤嬤等人十分要好,不如,你去查查他?”


    養蜂人?楚綠衣暗暗吃驚,赤練臉上也掠過一抹震驚。


    “你下去吧。對了,我有一種解藥,可以對付極品迷幻藥。”楚綠衣從懷裏掏出一瓶丹藥,她取了一枚丹藥丟給來福:“這是清神丹,你若是覺得身體不對勁,就和水服下去。”


    來福頓時感激涕零,像是尋獲了救命寶貝一般:“多謝楚大夫恩賜。多謝!”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溜出偏殿,身影迅速被黑夜吞沒。


    赤練湊過來問道:“你本來就有意查訪那個養蜂人吧?”


    楚綠衣知道自己瞞不過這個精明的女子,笑著點頭:“明天一早,我們去找養蜂人。”


    說著,她轉身進屋,一抹青黛融入半昏半明的燈火之中。空留下百合淡淡的清香。


    九王府。


    九王爺陸琰堪堪踏入王府,就見總管來報:“今天阮小姐十分不舒服,吃飯也吃不下。”


    陸琰一挑長眉:“哦?沒有繼續鬧?”


    總管有些遲疑地笑道:“她想見王爺。說是楚大夫給她紮針,害得她無法下床……”


    陸琰擺擺手:“待我收拾一下,自會去意梅園。”


    這總管是負責王府日常起居的管事,權力不算大,卻也是王府的老人了,他的言辭之中,對阮斯如有幾分偏袒,陸琰聽出來了,隻是,他並未質疑什麽。


    夜色漸深,夜幕中星子敞亮。


    陸琰踩著早春的夜露,一襲便衣,穿過雕花月洞,徑直走入意梅園,園子門口兩個侍衛向他行禮,他擺了擺手,並未停頓半刻,沿著一條熟悉的梅林小徑,來到一座涼亭底下。


    月光漫過白石台階,薄霧繚繞在涼亭四周,恍若仙境,有琴聲幽幽傳出。


    “爺,你來了?”琴聲漸止,嬌脆的女聲含著幾分委屈。


    “嗯。”陸琰似乎對此女十分無語,不知如何開口。


    “我剛剛在想,如何彈出姐姐喜歡的《南國往事》,那是我們小時候在南方生活,共同珍藏的一段記憶。可是,姐姐可以唱出南國閨秀的神韻,偏偏我,還是個無知的小孩子……”


    言語之中,大有真意,一改往日的浮誇,這阮斯如難道突然改性了?


    陸琰神色微黯:“夜深露重,還是保重身體為好。”


    阮斯如淒楚一笑:“爺,楚大夫說,我內垢嚴重,恐怕活不下去……”


    “真是小孩子說氣話。”陸琰登時失笑,“她嚇唬你,你也當真?七傷散我派人查過,的確有毒性,可是,內垢一說,隻有楚大夫明白其中藥理,她治不好你,我自有法子應付。”


    阮斯如登時眼睛一亮,輕快地起身,離開琴台,在白石台階上駐足。


    相距不過三尺,兩人都看清了對方的神色,阮斯如再次感受到陸琰的關心和注目,不由得微微動容,語氣輕顫:“爺,我就知道,隻有你對我最好,就像姐姐一樣。”


    陸琰無奈輕笑:“你是阮家最後一根獨苗。我豈能……辜負了她?”


    最後一聲低語,消融於泠泠夜色之中,阮斯如卻耳尖地聽到,她急忙垂下眉眼,斂去眼中的忌恨,王妃?陸琰終究不能忘情!她阮斯如難道隻能一輩子活在這個陰影裏?


    陸琰不想久留,隻留下幾句安撫的話,讓阮斯如在意梅園靜心休養。


    一夜無話,扶疏殿。


    第二日,晨曦微亮,楚緣和十一醒得早。楚綠衣也不敢貪睡。


    宮娥送來熱水和早食,楚綠衣一身清爽地步出房間,眾人吃完早食,在園子裏做了一套迴春保健操,然後聚集在一起,準備繼續探案。


    赤練立在門口東張西望,十一好奇地奔過去:“王爺叔叔呢?他什麽時候來?”


    赤練微一鎖眉:“應該快了。下了早朝,九爺自然會第一時間趕來。”


    楚綠衣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來:“我們先去。留一個侍衛給王爺報信。”


    “這,這不太妥當……”赤練顯然不太讚同,卻架不住楚綠衣無形之中的強勢。


    一行人走出扶疏殿,徑直來到皇宮禦花園,禦花園四處都埋伏著侍衛,不過,有皇帝欽賜的令牌,楚綠衣等人暢行無阻。


    “養蜂人住在禦花園?”十一大感驚奇。


    楚緣也奶聲奶氣地問:“娘親,那些蜜蜂會不會蜇人啊?”


    楚綠衣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因為我的第一個線索,跟禦花園有關係。”


    什麽線索?眾人紛紛露出好奇之色,是咬死白蘭的子夜毒蟲,還是害死宮女的迷幻藥?


    楚綠衣隨即轉身問道:“赤練,禦花園有一塊地方,專養珍禽異獸,這些珍禽應該需要人照顧,我們現在就去找專門給珍禽異獸治病的獸醫!”


    獸醫?赤練麵色一僵,差點沒噴笑:“楚大夫……這獸醫能有什麽能耐?宮裏規矩多,閑人不能隨意出入的……”


    楚綠衣正色道:“他肯定是幫兇。”


    這麽幹脆?赤練無語,隻能在前麵引路:“獸醫是有的,住在太醫院後麵的雜物房裏,條件很簡陋,每月薪俸也極少,跟禦醫比起來,他的待遇可是差了一大截的。”


    楚綠衣沉默片刻,突然問:“如果,他們是為了錢財,才鬧出人命,這錢財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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