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孩子的年輕女人?喬禦深頓時失笑:“當然見過。不止一個,好幾個的。”


    楚綠衣心中浮出強烈的期冀,麵上極力鎮定:“有沒有長得像我的?”


    喬禦深猛地瞪大桃花眼,不可思議地瞄了楚綠衣一眼:“你?懷著孩子在荒漠上?”


    “嗯……對了,我有這個。”楚綠衣從袖子裏掏出一片錦緞碎布。


    “你瞧,當時身上穿的就是這種材質的衣服。”楚綠衣大大方方地將碎布遞給喬禦深。


    喬禦深暗自揣測,這女人似乎有求於自己,這樣正好,他可以借機行事。


    “嗯?”喬禦深皺眉思索,手裏捏著碎布,目光沉沉,似乎陷入了迴憶之中,“這是南方進貢的墨蘭錦緞吧?太師府裏也藏著一匹,大夫人好幾次跟太師討要,都沒成。我母親當年受寵的時候,太師送給她一件墨蘭飛羽披帛,母親一直珍藏著,這些年,再苦再累,都沒有拿出來賣掉,那一件披帛,起碼可以賣百兩銀子呀!”


    楚綠衣無語,飛快伸手奪過碎布:“你到底想起來沒有?”


    “別激動!”喬禦深露出一個標準無賴笑容,英俊的臉龐痞氣十足,“這件事,必須仔細想仔細打聽嘛!我在荒漠綠洲生活了十七年,確實在附近見過很多懷孕的年輕女人。但是穿墨蘭錦緞的女子,不超過三個!”


    三個?楚綠衣神色一滯,竟然有三個?不是說這種墨蘭錦緞珍貴無匹麽?


    “誒?你別不信。”喬禦深笑道,“漠北商隊經常去南方進購這種稀有的墨蘭錦緞,然後穿過荒漠,走商道,途徑西域小國和北域山嶺,去那些渾身長毛的紅猴子的國度用這種錦緞交換各種奇珍異寶……哎,其實就是以物易物吧,用乾國的寶貝換取異族他鄉的寶貝。”


    楚綠衣秀眉微蹙,這種西北商旅,她自然有所耳聞,可是跟她有什麽關係?難不成她是西北某支商旅中的成員?因為意外,留在荒漠上了?


    為什麽不見有人來找?楚綠衣暗自懷疑,莫非她被人遺忘了?還是被誤認為死亡了?


    喬禦深暗自高興,這樣一來,他和楚大夫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再也沒有強烈的隔閡感。


    “我可以幫你去打探消息。”喬禦深故作嚴肅之色,似乎在表明決心,“我對塞上荒漠非常熟悉,都說老馬識途,我就是那匹老馬!你盡管驅策我吧!”


    楚綠衣無語,這話聽起來像調笑,這人雖然自稱為太師獨子,卻毫無京城貴族男子的驕橫跋扈,身上反倒有一種市井中人的狡賴。她神色一整,迷惘之色頓消。


    “說吧。你母親得了什麽病?我趕時間,給你半盞茶功夫。”語氣透著十分的冷淡。


    喬禦深暗道可惜,好好一個美人兒,偏偏冷冽瀟瀟,怎麽就不能像那些羞答答的閨閣小姐一樣胭紅軟裝眼波生媚呢?這楚大夫雖然氣質不凡,卻似乎失了一分女子的可憐。


    “楚大夫,如果你答應替我保密,我就帶你去見我母親,十八年前,母親懷著我,被喬太師的正室迫害,結果身中劇毒,母親獨自逃到塞外,途中典當首飾買了很多藥吃,這才將我順利生產下來,也是我福大命大,平平安安活到今天!可是,我母親一直沒有痊愈,今年我帶她迴到京城,就是為了尋訪名醫!”


    楚綠衣明白了喬禦深的意思,這男人雖然無賴,卻對自己的母親有一種發自肺腑的深愛,這種人,不會壞到哪兒去。不過,這些跟楚綠衣無關。


    “有什麽症狀?”語氣依舊淡然無波。


    “每到下雨天,渾身疼痛難忍,尤其是心口處,劇痛無比。晴天稍微好些,但是每天都必須服用名貴藥湯,幸好我在綠洲的賭石場裏賺了一筆錢,否則連普通藥湯都買不起……”


    “打住。”楚綠衣打斷他,“依你之見,你母親當年中的毒並未祛除幹淨,以至於沉屙難治了,對麽?最重要的是,你母親現在已經依賴藥湯,吊著那一口氣!”


    喬禦深臉色劇變:“大夫,你這是什麽話?你是在詛咒我母親?”


    楚綠衣語聲幹脆:“不,我並未親眼見到她本人,隻能根據你的說辭來推測一二。”


    喬禦深這才鬆了口氣:“是。我特來求醫,為的就是挽迴我母親的性命!”


    楚綠衣微微蹙眉:“沉屙已久,非幾副藥劑可以治愈。如果你出得起價錢,我就登門為你母親看診。對了,我藥櫃裏配了一瓶濟心丸,可以抑製疼痛,二十兩銀子,一口價。”


    喬禦深大吃一驚,壞壞的笑容登時凝固在唇畔:“你打算搶錢?什麽叫出得起價錢?”


    楚綠衣也壞壞一笑,風姿颯然:“跟你這種小痞子講價,當然要先行一步。”


    喬禦深頓時無語,這女人不好惹!確實,按照他的習慣,他定會討價還價討要好處,誰知道這個女大夫如此精細,竟然猜出他的心思!


    喬禦深付了銀子,拿走一瓶濟心丸,然後和楚綠衣約了大概的時間,到時候登門來接人。楚綠衣倒也客客氣氣,沒有和他對著幹。


    出了保和堂,時辰已經不早,離進宮的時間不久了。


    楚綠衣來到王府,陸琰騎在白玉雕上麵,高頭大馬襯著英偉身姿,愈發豐神俊朗,宛如神仙中人,門口停著一輛兩騎馬車,並不如何奢華,卻處處精致。


    馬車簾子被一雙小手掀開,隨後露出十一那張調皮的臉:“師父,咱倆真是心有靈犀,你一來,我就感覺到了!”


    楚綠衣莞爾一笑:“等得急了?”


    楚緣在簾子後麵奶聲奶氣地嚷道:“娘親,快點走,咱們去看看皇宮長什麽模樣呀!”


    楚綠衣失笑不已,和陸琰打了個招唿,登上馬車。


    馬車輪子咕嚕嚕地碾壓著青石板街道,不急不緩,楚綠衣的一顆心,也隨著這個節奏漸漸沉澱下來,她其實有些擔心,入宮一事,絕不簡單,勢必會遭到某些勢力的阻撓。


    隻是,楚綠衣現在沒有半點頭緒,她討厭這種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覺。


    這時,簾子外麵響起陸琰低沉醇淨的聲音:“楚大夫,我們先去麵見太後,白蘭死亡一案想必疑點重重,否則太後不會親自請人。之前我已經吩咐宮裏,不要往外放人。”


    楚綠衣默然,仔細聽著,陸琰說道:“有我陪你,你盡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別為難,太後這人,不算刁鑽,也不刻薄,就是有一點……自持身份,不容易接近。反正你話不多,也不會被她捉住把柄,後宮的人,素來機警,你也提防點。”


    太後?楚綠衣暗笑,看來以後的生活不會太平靜。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按照老話去做吧。她素來不懼。


    楚綠衣突然掀開簾子,低聲說:“你不問我阮小姐的身體狀況?”


    陸琰轉過頭,目光和楚綠衣碰觸在一起,兩人同時一愣,明明已經疏遠彼此,卻因為這些事情不得不牽扯在一起,以後會怎樣?兩人心中都沒數。


    “嗯?楚大夫的意思是什麽?”陸琰輕咳一聲,微微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認真聽著。


    楚綠衣淡淡笑道:“是藥三分毒。這七傷散用多了,雖然沒有即刻見效的毒性,卻沉積在內府之中,形成內垢。時日一久,阻塞經脈,隨著氣血流轉,在五髒六腑之中形成淤傷,如果不及時調治,阮小姐必會內府虧損,失去精氣神,漸漸虛弱致命!”


    陸琰訝異道:“竟然有這麽嚴重?”


    “沒錯。後果很嚴重,七傷散看似無毒,其實從醫藥角度看來,算是逐漸積累而成的一種慢性毒藥。很多補藥也是如此,道理相通,想來王爺是明白的。”


    解釋得如此清楚,條理分明,陸琰豈有不明之理?


    “唉!多謝楚大夫誠心相告。這事,還需楚大夫費點心了。”陸琰無奈地歎息一聲。


    楚綠衣放下簾子,遮去早春的漫天陽光,迴頭一看,十一和楚緣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怎麽?”楚綠衣用眼神探詢他們的意思。


    十一嘟著小嘴,似乎很是不滿:“為什麽要救那個阮小姐,還不如就這樣算啦。”


    楚緣也好奇:“娘親,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楚綠衣以手支頤,想了片刻,迴答:“因為,娘親不喜歡她,所以先救活她,讓她親眼看著她的陰謀算計是怎麽一步步破滅的。嗬!死亡才是最小的代價。”


    十一和楚緣似懂非懂地點頭,雖然無法完全理解,卻不約而同地聽出楚綠衣的心思,她這是存了教訓的意思,一次不夠,再來一次,一直打壓下去,直到她失去興致。


    師父總算找到樂子了。十一暗笑。


    很快,馬車穿過王城,此處居住的都是皇親貴胄,九王爺的王府位於南城,來到城門口,墨鴉遞上令牌,馬車長驅直入,一路暢達,來到皇宮的一處宮門門口。


    早有太監總管恭恭敬敬地立在那兒,見陸琰來到,急忙躬身行禮:“見過九王爺!”


    楚綠衣聞聲,悄悄掀簾望去,宮牆逶迤,紅黃相間,侍衛把守,氛圍森嚴,好個富貴氣派的皇宮!這裏就是乾朝權力的中心,京城最受矚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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