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孝和緊緊地咬著牙齒,怒道:“你是何時發現端倪的?為何現在才說?”


    娟兒所言,似乎句句在理。那禦林軍之權,與長秋寺不相上下。若是平日,有皇上主持事務,長秋寺定是在禦林軍之上,可是那姚晨竟將都統領都擒下。若不是因為心中有鬼,陰孝和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忽然之間,陰孝和感覺到一股寒流從心底湧起,迅速地擴散到全身。


    若是娟兒說的不錯,那麽自己便是一步一步地落入鄧綏的圈套之中。


    不管祿公公之命,還是禮郎中之死,隻要皇上恢複身體,自己恐怕永無翻身之機了。


    “奴婢是從長秋寺迴來之後,才發現的。”娟兒的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道:“若是那長秋寺對都統領之死,嚴加追查,那也在理。可是長秋寺中對都統領之事閉口不提,就連娘娘這邊,都未曾通報。這定是有駁常理的。”


    陰孝和緊緊地咬著牙齒,道:“如此看來,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那鄧綏定然留不得。不如乘著皇上情況不明,將她鏟除。日後也好絕了這個後患。”


    “娘娘,萬萬不可。”娟兒眉頭一皺,沉聲道:“眼下,鄧美人的生死,關乎著皇上的生死。”


    娟兒上前兩步,朝著陰孝和道:“鄧美人眼下已經打算以自己的性命換得皇上之命,若是鄧美人真的出了差池,恐就壞事了。”


    陰孝和怒道:“皇上眼下,恐怕已經不足為患了。倒是那鄧綏,心思恐不是本宮能想到的。”


    娟兒搖頭道:“娘娘有所不知,那鄧美人已經猜測到了,若是皇上無救,整個天下都是娘娘說了算的。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鄧氏數百年的基業。”壓低聲音,道:“奴婢還知道,鄧美人已經準備好了自絕之物,若是她命喪宮中,萬一真有命脈之定,皇上救活之後,感恩鄧綏舍命救皇之恩。那鄧氏之名,恐怕不會因褻皇之罪有所影響,還會流芳百世。”


    陰孝和急道:“那鄧綏真有此想打算?”


    娟兒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壽安說的,鄧綏與黃太醫也說過。雖不是明說,可是從話語之中,便能知道,鄧美人為了鄧府之勢,已經做好自絕準備了。”


    陰孝和牙齒一咬,沉聲道:“若是真的如此,萬萬不可讓鄧綏出了差池。”


    抬頭看著娟兒平靜的麵容,疑惑地道:“你有沒有辦法,讓鄧綏能安於宮中,休要再擾亂了本宮之事?”


    娟兒點了點頭,道:“好像,奴婢還真有辦法。”


    陰孝和拍了拍手,站起身子,道:“既是如此,你便到邵陽殿中,給本宮看好鄧綏。用不了多少時日,她縱是不想死,也由不得了她了。”


    大步地走到娟兒的身邊,沉聲道:“記住,在執政官未能罷免長秋寺之權以前,斷然不能讓鄧綏出事。”


    娟兒點了點頭,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不會讓娘娘失望的。”


    說著,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邵陽殿中,鄧綏將下人差下。


    林秋兒看著鄧綏平靜的臉上,依然帶著幾分泛白的微青。


    鄧綏身上的杖責之傷,因鄧綏的身體素質甚好,未曾惡化。在草藥作用之下,已經開始結痂。幸好那當下氣候依然冷涼,不如夏天那般悶熱容易出汗,短短幾天的時間,疼痛逐漸減弱,隻是在夜裏之時,後背之上奇癢難耐。


    “小姐,近來傷口恢複得甚好。隻要小姐休要抓了那痂口,恐怕用不了幾日,那皮肉之傷也便能恢複了。”林秋兒輕輕地垂著鄧綏的肩膀,憂心地道:“奴婢隻是擔心,若是小姐內髒受傷,恐怕日後落下癆病,可就壞了。”


    鄧綏抬頭朝著林秋兒,道:“秋兒,你隨我有十數年了罷?”


    林秋兒點了點頭,道:“奴婢進府之時,與小姐一般大小。是鄧老爺收留奴婢的,否則奴婢怎會有命活到現在?”


    鄧綏端過藥碗,仰頭喝下。那一陣奇苦,帶著無比的清涼。情不自禁地皺著眉頭,一副痛苦之相。


    林秋兒連忙道:“小姐,吃點蜂蜜過過口罷。”


    說著,小心翼翼地用調羹盛了蜂蜜,喂到鄧綏的口中。


    鄧綏吃下蜂蜜,輕聲道:“秋兒,不如你明日一早便迴府罷。眼下不知母親身體如何,宮中發生如此多的事,若是傳到了母親耳邊,恐怕又要平添擔憂了。”


    林秋兒急道:“小姐,眼下宮中甚是雜亂,奴婢怎能迴府呢?”看著鄧綏目光平靜,安慰道:“小姐休要擔心,隻等日後皇上恢複了身體,便懇請皇上恩準,讓小姐迴府探親。”


    鄧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林秋兒,道:“你說,皇上還有希望麽?”


    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


    林秋兒抬手擦著鄧綏的淚水,哽聲道:“小姐,宮中貴身,皆在擔心皇上的身體。眼下長秋寺縱也無消息傳來,也便隻能等了。”


    鄧綏抬手抓著林秋兒的手,道:“你聽我說,若是你能出得宮去,恐怕還能保得一命。迴得府上,也能替我照顧好母親。若是留在宮中,隻要我出了差池,你恐怕無法活著離開皇宮的。”


    林秋兒臉上帶著驚恐,搖頭道:“小姐休要胡思亂想,皇上定會無事的。”


    “是的,皇上定會無事的。”鄧綏慘然一笑,道:“我定會讓皇上無事,可是眼下,你必須聽我的,迴得府上去,替我照顧好母親。”


    林秋兒身子一軟,朝著鄧綏跪了下去,搖頭道:“奴婢不能走,若是奴婢走了,皇上眼下又生死不明,祿公公也不在了。誰能照顧小姐呢?”


    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秋兒姐姐,你放心罷。有我呢。”


    娟兒的額頭上,帶著細小的汗珠,急急地走了進來,朝著鄧綏躬身道:“美人,奴婢從椒淑殿中過來的。”


    走到林秋兒的身邊伸手將她攙起,低聲道:“美人之見,也不無道理。眼下宮中如此,恐怕民間早已經謠言漫天了。美人府上之人,心中必定擔憂。況且美人母上年老體衰,若是秋兒姐能迴去照顧一下,安撫一番,也好讓美人放心。”


    林秋兒緊緊地咬著追春,低頭沉思,道:“娟兒,從進宮開始,我便對你心懷偏見。我也不知道小姐為何如此相信你,可是我希望你能知道,縱是聯合娘娘之手,陷害我家小姐於不義之地,你也終將不得善終的。”


    鄧綏沉聲道:“秋兒,休要誤會了娟兒好意。”


    娟兒微微一笑,朝著鄧綏道:“美人,無妨。在整個後宮之中,休要說秋兒姐,就連儲秀宮中的采女宮女,都對奴婢心存偏見。”


    伸手拉著林秋兒的手,道:“秋兒姐,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林秋兒疑惑地看著了看娟兒,又看了看鄧綏,搖頭道:“你若是有話,大可當著我家小姐的麵說。既是心中無鬼,何需遮遮掩掩的說話。”


    鄧綏眉頭一皺,怒道:“秋兒,娟兒如此,定是有話要告訴你的。你若是再如此無禮,我立時便將你送出宮外。”


    林秋兒氣得猛地一跺腳,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娟兒朝著鄧綏苦笑,道:“美人放心,奴婢會讓秋兒改變主意的。”


    說著,轉身朝著林秋兒隨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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