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鳳凰殿中。


    四壁的蓮燈,已經點燃。深秋的夜晚,涼風輕拂,夜空之中星光璀璨。


    悠揚的琴聲,隨著跳動的纖指,自橫琴上發出,帶著悅人的歡快,在夜空之中迴蕩。


    鄭長郡白皙的臉色,帶著幾分孱弱的蒼白。雖無容光煥發之相,可麵色祥和平靜,目光深沉投入,看不出絲毫不適之相。


    那琴聲之中,時如林間鳥兒歡唱,猶如溪水低吟呢喃。琴閱人心,也許,隻有心無雜念之人,才能彈出如此幹淨清澈的琴聲。


    門口的宮女垂首靜立,沉醉於優美的琴聲之中,如癡如醉。


    一曲終,鄭長郡端過身邊的清茶,輕輕地喝了一口。


    不經意地抬頭,臉上閃過一絲驚色,顫聲道:“皇上?”


    不知何時,和帝竟站在門外。


    那守門的宮女麵朝屋中,聽得入神,竟不知皇上何何時到來。


    和帝微微一笑,大步地走進屋中,笑道:“朕擔心你身體,故過來看看。”


    鄭長郡麵色一紅,慢慢地站起身子,隔著琴台朝著和帝深深鞠躬,道:“妾身,恭迎皇上。”


    和帝見鄭長郡麵色平和,情緒穩定。心中一陣奇怪,隨即笑道:“眼見你如此安好,朕也便放心了。”見鄭長郡依然站在琴邊,雙眼漠然地看著自己,疑惑地道:“怎麽,你是不歡迎朕麽?”


    “妾身豈敢。”鄭長郡微微一笑,躬身朝著藤椅伸手,道:“皇上,請坐罷。”


    說著,扭頭朝著門口的娟兒,道:“日前與綏兒討要的春茶,給皇上泡上。”


    慢慢地走到臥榻邊上坐下,定定地看著和帝,輕聲道:“皇上,如何會想著過來看妾身?”


    和帝強笑,道:“日前你情緒不穩,就連太醫都不近身不得。朕赦朝三日,眼下無事,便過來看看你。”


    鄭長郡微微笑,抬袖遮麵,道:“妾身之見,恐是那鄧綏讓你過來看看我的罷。”伸手端過茶杯,仰頭喝了一口,輕輕地擦了擦唇,道:“鄧綏雖未曾親自過來看過我,可是數次差人過來。妾身知道,在鄧綏的心中,雖然對妾身存有敵意,可也並非自私之人。她能為娘娘著想,也能為妾身著想罷。”


    放下茶杯,朝著和帝莞爾一笑,道:“綏兒,確實是好人。”


    和帝目光一動,搖頭笑道:“朕出宮那幾日,你也鄧綏相處甚好。為何突然之間,關係就變得如此緊張。”


    雙目中帶著疑惑,沉聲道:“你告訴朕,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朕?”


    鄭長郡麵色一驚,隨即搖頭輕笑,道:“皇上多慮了,妾身在宮中四年之久。也從未有事隱瞞過皇上。那鄧綏何等身份,值得妾身如此在意麽?”


    娟兒送上茶水,恭敬地站在和帝身邊。


    和帝咬了咬牙齒,沉聲道:“你們既是要如此爭鋒相對,朕便說一句。若是你等無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亂的話,朕斷然不會輕饒。”


    鄭長郡輕輕地點了點頭,道:“皇上,喝茶罷。”


    和帝伸手端過茶杯,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放下杯子,道:“那鄭麟可曾過來看過你?”


    鄭長郡搖頭,道:“日前傳信過來,說是忙於協調之事。依妾身之見,恐怕也顧不上罷。”


    鄭長郡見和帝麵帶焦色,柔聲道:“皇上可是還有事?若是有事,便先迴去罷。妾身近日睡眠甚好,稍後吃些東西便睡了。”


    和帝站起身子,仰頭發出一聲輕歎氣,道:“既是如此,朕也便不打擾你撫琴雅興。你能安於宮中,朕也就放心了。”


    鄭長郡目光一動,笑道:“皇上,那中秋賞月之宴,安排得如何?”


    和帝微笑,道:“曆年之規,也便是答謝朝臣為朕憂心於天下。今年天災甚重,故而朕交代下去,一切從簡。”


    “哈哈哈…。”鄭長郡忽地發出一聲冷笑,道:“不知道,妾身這貴人之身,可否能參加這賞月之宴?”


    和帝目光一動,道:“日前黃太醫有過交代,你既是身體抱恙,噩夢纏身,讓你休要往眾人之所前去。朕今日過來,便是告訴你,安心養身,注意多多休息。”


    鄭長郡站起身子,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果然還是皇上想的周到,妾身往年參加之時,也隻不過是陪襯之身。如此也好,省得在別人麵前,丟了皇上的臉,到時候讓鄭麟也下不了台麵。”


    和帝想了想,苦笑著道:“長郡,你自進宮以來,從未給朕添過麻煩。因你近日身體抱恙,那太醫也說過,恐是壓力過大,思想過於緊張,才會如此。朕也希望你能在宮中安穩於殿,隻等過了這段時日,朕定會隨同太醫,好好給你調理。”


    鄭長郡點了點頭,慢慢地抬起雙手,柔聲道:“皇上,看妾身的樣子,像是身體抱恙之人麽?”


    和帝搖頭道:“你能如此安好,也是好事。”低頭沉思,道:“那賞月之宴,你便隨同出席,如何?”


    先早之下,因鄭長郡情緒極度不穩。見之太醫如同受了驚嚇神誌不清一般。和帝擔心若是在宴會之上,鄭長郡心病發作,恐會惹得朝臣郡候不悅。所以聽從太醫之言,讓鄭長郡休要出席晚宴。


    可是眼下見鄭長郡的樣子,竟無半分不適之相。不但麵色平和,就連雙目之中那種怕人的血紅也消失殆盡。鄭長郡身為宮中貴人之身,若是論起資輩,比陰孝和還高。眼下身體恢複,出席晚宴也是情理中事。


    鄭長郡微微一笑,搖頭道:“妾身多謝皇上成全,日前妾身深受噩夢困擾,故而心中極為怕人。縱是清醒之時,也不知是夢是醒,才會如此懼怕太醫。近日以來,妾身也能睡得安穩,噩夢也不如以前那般頻繁。眼下皇上憂心於宴會之事,妾身能如此恢複,也算幸運。若是如太醫所說,在宴會之上失了麵子,那也不是好事。”


    和帝看著鄭長郡目光平靜,麵色祥和。輕輕地點了點頭,走到鄭長郡的麵前,伸手拉著鄭長郡的手,柔聲道:“眼見你如此,朕也便放心了。朕答應你,隻等宴會之後,朕定會抽時間多到鳳凰殿中看你,好麽?”


    鄭長郡認真地點頭,羞澀地一笑,道:“妾身失了心瘋,反倒讓皇上如此心疼。若是日後再有意外發生,皇上會不會被妾身嚇到?”


    和帝眉頭一皺,沉聲道:“日後隻要你能在宮中安穩度日,朕便謝天謝地了。”說著,湊到鄭長郡的耳邊,低聲道:“你實話告訴朕,你與鄧綏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是不是有事瞞著朕?”


    鄭長郡猛然一驚,搖頭道:“妾身與鄧綏如何會有事?”


    臉上帶著幾分緊張,急道:“皇上,是不是那鄧綏與皇上說了什麽?”


    和帝咬著牙齒,定定地看著鄭長郡,忽地冷笑道:“你可知道,鄧綏讓朕做什麽?”


    鄭長郡疑惑地看著和帝,搖頭道:“妾身日前在禦書房中,隻是氣不過邵陽殿中下人衝撞妾身,出手打了那秋兒。可是那鄧綏也不是省油的燈,將妾身殿上的娟兒也給打了。”


    雙目之中帶著無比的震驚,顫聲道:“那鄧綏在背後又使什麽壞?”


    和帝定定地看著鄭長郡,低聲道:“她讓朕將你責出宮外。”


    “哈哈哈……”鄭長郡忽地仰頭發出一聲冷笑,臉上帶著無盡的淒涼,慘然一笑,搖頭道:“妾身就知道,那鄧綏怎會輕易放過我。”


    緊緊地咬著牙齒,雙目中帶著幾分憤怒,沉聲道:“皇上如此疼愛鄧美人,打算如何處理妾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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