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昏迷中的林秋兒突然睜開眼睛,身子從躺椅上滑了下來,癱軟在地,哽聲道:“皇上,小姐去鳳凰殿去了。”


    和帝目光一寒,怒道:“鳳凰殿?此時已近沉夜,她往那鳳凰殿中做甚?”


    林秋兒顫聲道:“晚膳過後,小姐閑來無事,便前往鳳凰殿中找鄭貴人喝茶去了。”驚恐地咽下一口氣,道:“小姐也不知皇上今日迴來,原本平日一直都在邵陽殿中,不曾出門的。”


    和帝看著林秋兒麵色蒼白,目帶驚恐,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沉聲道:“你倒好,竟敢將朕當成流浪乞丐。”


    林秋兒驚恐地搖頭道:“奴婢,奴婢眼拙,未曾認出皇上。還請皇上恕罪。”說著,朝著和帝叩首,哭道:“奴婢知錯了。”


    “罷了,”和帝朝著林秋兒揮手,道:“你現在就前往鳳凰殿中,將鄧綏叫迴來罷。”


    說著,朝著壽安道:“朕才離宮幾日,你等便如此散漫,成何體統?”


    壽安一聽,身子一顫,連忙道:“皇上,奴才這就前去準備浴水。”


    緊緊地咬著嘴唇,顫抖著身子,急急地朝著浴房中走去。


    跪在地上宮女見和帝不發話,垂首低頭,不知所措。


    林秋兒吃力地站起身子,朝著和帝躬身道:“皇上先沐浴更衣,奴婢這就前去喚小姐迴來。”


    說著,朝著門口的宮女道:“你們前往禦膳房中,給皇上取晚膳過來罷。”說罷,不等和帝開口,大步地朝著門外跑去。適才那癱軟之相,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名宮女站起來,正欲出門。和帝沉聲道:“那晚膳稍後有人送來,你們便在此等候罷。”


    牙齒緊咬,伸手解開身上的腰帶,朝著浴房中走去。


    浴房之中,似乎鄧綏剛剛沐浴過。整個房中彌漫著氤溫的霧氣,帶著濃鬱的花香之氣。


    和帝脫下長袍,走入池中。


    連日以來,車馬奔波,早已經累得半死。


    原本到了州縣之地,若是和帝並非暗訪之行,行程皆有安排。


    可是和帝為了不驚動地方州官,故而連日低調而行。自離開陰府之後,一直以便裝掩身。故而數日以來,休要說有熱水沐浴,縱是一頓飽飯都不曾吃過。


    那災縣之地,青壯年之身皆外出謀生,隻剩下老弱婦孩。就連市集之上,商鋪小店,都鮮見開門。幸而陰孝和離府之後,帶有不少幹糧特產,跟隨著和帝一路風餐露宿,吃了不少苦頭。


    加之那車路萬分坎坷,連日行來,暈車逆反,陰孝和整個人都瘦的不成人形。那幹旱之地,草木皆枯,風暴來臨之時,漫天黃沙遮日,縱是在馬車之上,眉目發鬢之間,皆是灰沙沾染,異常狼狽。


    和帝躺在浴池之中,壽安和宮女侍候著和帝清洗。


    那滿身的疲勞,在溫水的浸泡之下,慢慢地消退。


    和帝看著麵色緊張的壽安,笑道:“壽安,朕離開宮之幾日,綏兒可還好?”


    壽安答道:“迴皇上,鄧美人一直都在宮中靜養,今日未曾想到皇上會迴宮,故而晚膳過後便前往鳳凰殿尋鄭貴人喝茶說話去了。平日也不曾出得殿門。”


    “看來,這綏兒果然是明見之人。知道出宮之後,便是連日受苦。朕算是明白了,為何當日她拒絕隨朕出宮。”和帝的唇邊,露出一絲冷笑,道:“朕當日竟未曾細想她說的意思。”


    閉上眼睛,靠在軟枕上,慢慢地迴想著鄧綏當日所說的話。


    此時他才明白,當日鄧綏所說,那庶民之地可是萬般清苦是何意。


    和帝剛剛出浴,鄧綏便急急而來。


    進得屋中,看著和帝身著便服,臉上竟揚起一抹輕笑,道:“皇上迴宮,何不通知一聲。奴婢還以為,那州縣之地路途多有坎坷,恐怕要多行幾日。”


    和帝眉頭緊皺,冷冷地看了鄧綏一眼,大步地走到桌邊坐下,沉聲道:“你去那鳳凰殿何事?”


    鄧綏連忙走到和帝身邊,躬身道:“奴婢晚膳之時,因那菜水甚好,故而多吃了些。因空來無事,便想著走動一下,也好消消食。便前往鳳凰殿中尋鄭貴人喝茶了。”


    和帝一聽,忽地感到腹饑餓更甚,眉頭一皺,道:“朕出宮幾日,風餐露宿,你倒好,竟吃多了。”


    鄧綏連忙伸手給和帝倒了一杯茶,笑道:“皇上出宮之時,奴婢便說過了。那庶民之地,萬般清苦。皇上既是體恤民情,出宮去受受苦,也是應該的。”


    和帝接過鄧綏手中的茶杯,看著鄧綏滿臉微笑,無奈地輕歎一聲,道:“朕見你心情甚好,可是與那鄭長郡相處甚歡?”


    鄧綏的唇邊,揚起一抹冷笑,搖頭道:“那鄭貴人是重臣之府的閨秀,奴婢前去,隻不過是想喝杯茶而已。自皇上離宮之後,奴婢終日在這邵陽殿中,也不敢出去。連個說話的都沒有。今日隻是碰巧而已,恐是奴婢才剛剛出門,皇上便迴來了罷。”


    伸手摸了摸皇上肩頭的濕發,吃驚地道:“莫非皇上迴宮之後,還未用膳?”


    和帝瞅了鄧綏一眼,冷聲道:“朕因擔心你,下了馬車便前來。未曾想到,你竟然不在。”


    鄧綏嗬嗬一笑,道:“奴婢也不知皇上迴宮,若是皇上能早點通知,奴婢定會準備好晚膳等皇上的。”說著,朝著壽安道:“皇上未曾用膳,你何不前去取得?”


    和帝沉聲道:“朕已派人前去。”說著,麵帶疑惑地朝著門外看了看,不悅地道:“那祿安前往禦膳房中取食,為何此時還不見迴來。”


    旁邊的林秋兒連忙道:“奴婢前去看看罷。”


    說著,轉身朝著門外跑去。


    “你那丫鬟倒是厲害,朕差點被她當成乞丐扔了出去。”和帝眉頭緊皺,伸手端過茶杯喝了一口,道:“這秋兒隨你進宮這麽久了,為何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鄧綏吃驚地看著和帝,道:“皇上息怒,適才秋兒與奴婢說了。皇上迴宮之時,滿身風塵,加之穿著便裝,突然出現在邵陽殿中,縱是奴婢,恐怕一時也認不出。”


    說著,湊到和帝的耳邊,柔聲道:“奴婢聽說,秋兒聽到皇上的聲音,嚇得暈了過去。皇上便休要與她計較了罷。”


    和帝冷冷一笑,道:“這秋兒倒是聰明,每次都暈的恰到好處。”


    說話之間,林秋兒和祿安急急地走了進來。


    那提籃之中,一陣香氣飄出,和帝竟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鄧綏連忙招唿著林秋兒,將飯菜取出,讓和帝用膳。


    連日的奔波,讓和帝饑餓難忍,取了碗筷便埋頭大吃。


    鄧綏見和帝麵色沉重,便將宮女和太監差下,輕聲道:“皇上,出宮數日,可是那災情煩心?”


    和帝點了點頭,雙目中帶著無盡的擔憂,道:“那災縣之地,恐怕難以逾冬。縱是佘倉賑災,恐怕也不足以補救。”


    鄧綏輕輕地舒出一口氣,柔聲道:“眼下,皇上便安心用膳。這天災已成成定局,恐也無力迴天。隻等明日一早,再與朝臣相商,如何幫災民度過此難罷。”


    看著和帝滿臉的倦色,和布滿血絲的雙目,鄧綏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


    輕輕地抬手摸著和帝麵頰,輕聲道:“連日以來,皇上受苦了。用膳之後,便在邵陽殿中安心休息,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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