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帝點頭輕笑,道:“你放心便是,據鄭大人迴報,鄧府此時倒也祥和。隻是那鄧小姐身有欠佳。”伸手輕輕地握著陰孝和的手,柔聲道:“你休要擔心,鄭統領迴宮之時,還見你府上下人前往鄧府送進補之藥。”


    陰孝和輕吸鼻子,垂首黯然道:“綏兒自小便得鄧爺寵愛,在進宮之際遭受失父打擊,奴家甚是擔心。故讓公公前往府上送喜報之時交代家父,平日之下,還得多多關心鄧公府上才是。”


    “如此看來,是朕多慮了。”和帝輕鬆撫陰孝和柔嫩的手背,柔聲道:“鄧氏原本便是我朝中要臣。自先帝開國之時,便得以鄧公仲華鼎立相持,才成就此霸業。於情於理,朕掌國之後,都不能忘了先祖之訓。故而差人前往鄧府慰問。朕擔心會讓你多心,便不曾與你說起。”


    陰孝和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擔憂,輕澀道:“若非綏兒固執任性,堅持留府守孝,進得宮來,奴身還能加以照顧。”輕歎一聲,雙目微紅,澀聲道:“還望日後,皇上能多多恩寵鄧府。若是綏兒守孝圓滿,皇上能開恩詔納進宮,也算是對鄧氏先祖有個交代了。”


    和帝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道:“你放心便是,那鄧府之況,朕已交代下去。不會忘卻鄧氏之功。那詔納之事,眼下臣心未安國亂未平,容日後再議罷。”


    陰孝和點頭道:“皇上如此聖明,何愁不能國泰民安。”抬頭看了看門外,已至三更之時,忙道:“皇上,時辰不早,還望皇上以龍體為重,早些歇息罷。”


    皇帝伸手擁著陰孝和,哈哈笑道:“還是你懂得體貼朕呐。”朝著門外道:“祿公公何在?”


    祿公公連忙應聲而入,垂首道:“老奴在。”


    “擺駕天祿宮。”


    陰孝和輕攙著和帝手臂,朝著門外的錦轎走去。


    落駕天祿宮,陰孝和伺候和帝沐浴更衣之後,命宮人退下。


    和帝平躺龍床之上,雙目輕閉,似乎麵帶倦容。


    陰孝和放下遮光垂簾,輕輕地俯在和帝身邊。


    數月以來,除卻皇帝通夜批閱朝臣急奏,幾乎都臨寵天祿宮。偶有陰孝和身有不適之時,才會有女史安排臨寵於其他後宮之殿。


    那朝中女史,對後宮之中宮女嬪妃之身生辰八字,身體狀況,出身背景都深入掌握。她們盡量按照正確的時辰,合適的禮儀,為皇帝和後宮閨秀提供優質的安排和完美的服務。


    若無皇帝親自要求之時,女史便會根據後宮嬪身之況,擇優安排。如此,便是為了更好地興旺皇室香火。


    和帝雖年輕體強,可是終日煩心於國朝之事,加之頻頻熬夜通閱。那陰孝和甚是懂得體貼之法,時時合歡而行,故而身有疲倦。


    陰孝和湊到和帝耳邊,柔聲道:“皇上在書房所言,可是真的?”


    和帝側身,輕撫陰孝和麵頰,柔聲道:“你說的何事?”


    陰孝和輕道:“皇上適才在書房所說,等朝中繁瑣之事平定了,便將綏兒詔納進宮之事。”


    和帝眉頭輕皺,笑道:“你是希望我將綏兒詔納進宮,還是不希望她進宮呢?”


    陰孝和沉思,道:“若是有綏兒進宮,能與我共同伺候皇上的話,不但能照顧好皇上,綏兒與我共處宮中,奴家也能關照幾分,也便無需憂心於她了罷。”


    和帝目光一動,坐起身子,隨即搖頭道:“朕眼下煩心於治國之事,暫無詔納之意。你若是擔心那鄧小姐,朕便準奏於你,可迴府探親,也能順便前去視探。”


    陰孝和一聽,連忙道:“奴身斷無迴家探親之意,皇上休要如此殊待於我。”


    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看了和帝一眼,垂首道:“原本奴身進宮不久,便得皇上如此寵溺。那連番晉封之事,奴家還擔心朝中多有非議之言。皇上本就煩心於國事,奴家怎能再給皇上添憂呢?”


    和帝側身擁著陰孝和,笑道:“你為何如此明理,事事都能為朕考慮。這天下萬裏江山,皆為朕所有,朕欲行之事,誰敢言不?”


    陰孝和急道:“皇上,鳳璃進宮之本意,便是能侍候皇上的。並非給皇上添憂而來。”雙目中帶著幾分憂慮,黯然道:“奴身雖得皇上恩寵,可是奴家還擔心家父在朝中,恐會受了非議。家父本便是權輕位薄,恐會在朝中受人輕視罷。”


    說罷雙目微紅,一副憐楚之相,甚是讓人心疼。


    和帝輕聲安慰,道:“如此也倒好辦,朕擇日便加封於陰侍郎。憑你此時的昭儀之身,憑那陰侍郎之能,朕若晉封也是情理中事。”


    陰孝和麵色一驚,急道:“皇上,萬萬不可。”


    和帝眉頭輕皺,道:“有何不可?”


    “皇上對奴身連番晉封,鳳璃已寢食難安。若是皇上急於晉封家父,恐朝中非議更甚。”伸手摟著和帝脖子,嬌聲道:“若是皇上真為奴身著想,便休要急於加封於家父。若是日後奴身真能替皇上排憂解難,在朝中讓諸臣信服,身擁貴身之能,皇上再對家父加封不遲。”


    和帝低頭沉思,隨即和顏笑道:“未曾想到,你既是如此識得大體。朕雖然有周全之思,也不如你考慮之妥啊。”


    這陰孝和心思甚是細密,若是依皇帝之意,那陰府依貴而晉,也是情理中事。可此時朝綱正逐步趨於正統,朝臣之心從戚亂之權中慢慢恢複過來。若是和帝盛寵一人,恐後宮有眷秀之臣難免生出異駁之心。


    陰孝和柳眉輕揚,嬌笑道:“隻要皇上能安心國事,能讓奴身時時照顧,便再無他求。孝和無能,不能替皇上分擔國事,便隻能盡量不給皇上添憂罷。”


    說著,伸手將和帝按到床上,柔聲道:“時辰不早,若是皇上再不歇息,恐明日早朝之上,必有疲倦之色。那朝中諸臣又會認為是鳳璃照顧不周,必將怪罪到奴家身上了。”


    和帝雙目輕閉,道:“既是如此,你便也休要放肆了罷。終日隨朕熬夜,恐也會壞了身子。”


    陰孝和順從地躺在和帝身邊,朱唇貼耳,嬌笑道:“若能給皇上添香旺火,奴家縱是落下千古罵名又如何?”


    和帝翻過身子,雙目微紅,看著陰孝和道:“你如此替朕著想,他日後位之晉,朕必定身於你。”


    陰孝和閉上眼睛,喉間發出一陣輕咽。溫熱的淚水,從緊閉的雙目中悄然滑出,滴落龍鳳合歡枕之上。


    鳳璃今生之命,便是為皇上而活。


    能有此命,來世遭修羅煉獄之罪,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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