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國皇都,裴京長街,各式瓊樓臨立兩旁,九重城闕爭妍鬥奇,其間來往商客無一不綾羅綢緞,金玉琳琅,怕是除卻了金碧輝煌的極盡奢華和靡亂,便沒有存在的價值,薛國本身並非大國,實力倒也不強盛,隻是依了地勢之便,各國往來商旅全都聚集在了這裏,免不得就顯得分外的富庶。


    城門不遠,一處卦攤前擠滿了老中青少四個年齡段的女人,日日如此,倒不見的這卦攤的“半仙”有多靈驗,隻是這“半仙”確實有幾分仙的味道。


    “安二小姐,今日不算上一卦?”


    安若素迴城時,恰巧被叫住了,這從女人群中飄出來的聲音,倒是讓她停住了腳步,安家在裴京的地位不日可語,而盡管在她安二小姐身上有些流言,女人們見到她還是都紛紛的避讓了,倒是讓攤子清淨下來,“是否品行不佳,被女媧廟的廟祝轟出來了?隻能淪落到這街頭了?”


    “安二小姐說話,還是這般動聽。”那“半仙”拄著下巴,溫柔的注視著安若素,盡管邋遢著頭發,連身上都一直是那寬大的破青衫,卻依舊讓人覺得自內而外的散發著一種不尋常的氣質,飄飄欲仙般的出世入世。而那隱藏在頭發之下的精致麵容,確實令女人嫉妒,眉眼含情,嘴角噙笑,隨意的姿態,也顯現幾分的仙風道骨,他若是個女人,用傾國傾城、媚亂天下來形容是絕對不過分的,正是這妖孽的姿色才引得眾女人紛遝而來。


    “你還是這般喜歡騙女人的錢。”安若素雖喜歡和這半仙鬥嘴,倒是覺得他十分的親厚,仿佛許久之前就已經認識了。


    “但是從來騙不了安二小姐。”


    “你是指當年那卦嗎?”這“半仙”是安若素在這裴京居住的第二年在女媧廟遇見的,拉著她便說有天定的鳳凰之命,貴不可言,這倒也無妨,算卦之人素來喜歡揀些好聽的騙取錢財。隻是這“半仙”卻次次見他都定要說這番話,在迴想今日的聖旨,安若素倒是覺得他有些玄乎了,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放在他的攤前,“你確實是‘半仙’,不過算命之人,素來五弊三缺,不如明日試試瞎子或者瘸子,生意一定更好。”


    安若素說完的便頭也不迴的離去了,若有人一直念著,倒也不算是壞事,隻是那“半仙”卻看著攤前的那錠銀子,不由的微微蹙眉,似乎是在迴味安若素的話,“安二小姐說的不錯,等到真的飛成鳳凰的那一日,可千萬要記得我的名字。”


    “哦,原來半仙還有名字了,請教大名。”


    “淩如墨。”


    “淩如墨?”安若素念叨著不由的又像是想到什麽一般,一晃間又從仿佛從腦海中溜走了,她走的急,也倒不多問什麽,倒是匆匆的離開了。


    “真是沒良心的家夥,竟然還真的把人家忘記了,隻是想不到,獨孤無欲那小子竟然會將你送到這裏,確實是大隱隱於朝了。”


    安若素並沒有聽到這“半仙”的喃喃之聲,徑直進了朱紅的大門。安府在這裴京長街的盡頭,薛宮的腳下,論天下財珍卻無人敢與安家相媲美,隻是畢竟在皇族的眼中,僅僅是庶民而已,一道聖旨頒下,確實人心惶惶。


    “小姐,你去哪兒?”見安若素徑直的朝著前廳走去,盈袖急忙的拉住了她,一臉的不解,二小姐平日都聰明的很,今日怎麽也犯糊塗了,“老爺現在肯定因為大小姐的事情焦急,就別去討罵了。”


    “你先去後廚找你娘。”


    “小姐餓了嗎?”


    “不,去問問你娘怎麽隻給你生了半個腦子。”


    “哦。”盈袖委屈的嘟著嘴,這自家二小姐說話可完全的不留情麵,除了大小姐,可沒人沒被她批判過。


    前廳一如盈袖所說,氣氛嚴肅,當家的安老爺子安天明半眯著眼睛,一杯又一杯的飲著茶,旁邊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則都垂著頭坐著,沒敢大喘氣。若非安若素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僵局,恐怕還會一直持續下去。


    “你這個不孝女,還不趕緊說你姐姐去哪兒了,到了現在這危急時刻,倒是顧著自己出門戲耍了,我們安家可是妖遭大罪了。”二夫人薑琴語率先就將火氣都轉嫁在安若素的身上。


    “奉旨入宮備選是皇恩,而且一朝入選,那就是淩月國的娘娘,二娘這話讓有心之人聽到,安家才會危急。”安若素尤其不喜歡這囂張跋扈的二娘,智慧美貌沒有占一樣,隻知道賣弄風騷,真不知當初如何爬上這個位置。


    “老爺,我……”


    “夠了!”安天明現在可沒心情聽這些,“素兒,雲兒去哪裏了?”


    “不知道,隻是兩天之內恐怕迴不來了,爹、大娘還是早做打算的好,素兒先告退了。”安若素說完,遵循禮數的退下,如果自己猜測沒錯的話,恐怕現在也該有所表示了。


    果然……


    “素兒,你等一下,爹有話和你說。”


    安若素並沒有轉身,卻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她是安家的二女兒,雖然失去了些記憶但她也不是傻子,這兩年來除了姐姐確實待她如家人之外,其它人的態度都好生的奇怪,恐怕就是在這些時候作為嫡女的替身,若非這次是替了姐姐,她倒沒準備理安家的死活,“爹覺得姐姐適合入宮嗎?”


    “素兒。”


    “我明白爹的意思,那些所謂找姐姐的命令也沒有傳下去吧。”安若素有時候覺得人太過於聰明也是一種不幸,尤其作為她這種會多想的女人,若是當初撞壞腦子傷的徹底些,不單單是失去了記憶那該多好,“素兒隻有一個要求。”


    “什麽?”安天明現在倒也不裝傻,雖然這安若素並非他親生女兒,但是比起雲兒確實更像安家人,那份冷靜、聰慧、淡漠最為適合幫他打理家業,隻是畢竟沒有血緣關係,也始終是個外人。和獨孤主人的兩年之約也已經到期了,而且如果這件事情又是她自己主動提起的話,那也就與他無關了。


    “若是日後姐姐迴來,這件事情就莫要讓她知道了。”安若素沒有等到安天明的迴答,因為她相信他一定會答應,因為姐姐是他的最疼愛的女兒,而她更像是一個外人,沒有一個父親會不為自己的女兒著想。


    兩日後,薛宮前。


    安若素懶懶的從馬車而下,欲攬裙尋處僻靜地歇息,即便安家與薛宮隻有幾步之遙,但為體現尊重還是坐著禦賜的馬車而來。隻是今日這薛宮外哪裏有這般的地方,今日之事,談不上喜憂,以安家在薛國的名望,從新王登基的那一刻起,她便預料到了。


    隻是她看著那中選的各色佳人乘著絡繹不絕的馬車而來,一派九重城闕煙生塵,千乘萬騎薛宮行的架勢,倒是忽然覺得有些悲涼,這朝堂的政事為何定要牽扯了女人,偏讓這權天下的女人都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


    一道恩旨降下,究竟是小家有女初長成,躍上枝頭雀成凰,亦或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這幾家歡喜幾家憂的鬧劇,怕從這些等在薛宮門前秀女們的臉色中便可知曉。


    人太多,安若素不由往著角落退了幾步,兀自沉思,想起今晨送她離開之時,素來端莊持重的大娘竟會握著她手,滿懷深情,說不求她中選飛黃騰達,為安家謀求,隻求她平安,若需錢財調度,自不必吝嗇,這倒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了。


    雖說在安家,錢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但商人素來最重謀利,雖說是代姐入宮備選,也是她自己心甘情願,沒理由但求無迴報,這筆買賣怎麽看都覺得虧了,偏偏安家人素來是不做虧本的買賣。


    “小姐,快別發呆了,好多人,而且都是美人呢?”盈袖好奇的眨著水靈的雙眼,四處張望,“難道全都是來選淩妃的嗎,那淩帝可真是好福氣了,我們薛國的美女可最多了。”


    安若素迴神,唯有扶額輕歎,大娘讓她不明白的第二處,便是非讓她帶了盈袖來,真不知是福是禍,這丫頭素來是口無遮攔,偏偏宮中可是將規矩的地方,“盈袖,這還沒進宮呢,什麽時候能將謹言慎行記在心上。”


    “我隻是想說,還是我們小姐最漂亮了,淩月國的使者一定會選中小姐的。”盈袖委屈的嘟著嘴,眼中倒是沒有一點的害怕,二小姐雖說說話不中聽,但對她從來都是極好的,“那‘半仙’可算的真準,說小姐有鳳凰的命格,果然就中選了。”


    “遊方術士而已。”


    “但是二小姐沒發現,那‘半仙’真的很受女人歡迎哦。”


    “因為長的妖孽嗎?”


    “小姐,但是他確實很美,難道沒有發現嗎?”


    “好了,閉嘴,否則我拿針將你嘴縫上,準備進宮了。”安若素早已瞟見那宮門內出來的一群人,離得近些的秀女已經示出聖旨名牌隨著接引的姑姑的入宮,這是踏進這薛宮的第一步,她也要走的極為小心才是。


    顧忌到安家的地位,中選應該在預料中,但是如何在遠離薛國,在淩月國生活,倒確實需要自己把握。安若素循著隊伍上前,也遞交了信物名牌,終於走進了女人的金絲籠,安家與薛宮離的極近,但她從未來過,而這次跨進,恐怕再也離不開了。


    她走的極慢,親眼看著那扇厚重的大門關上,發出一陣遙遠的震響,迴蕩在這宮中久久不散。


    而在這薛宮的某處,太監急匆的腳步聲徹底打亂了素日的規矩,沿途的宮人倒全都自動的讓開了道路,這一看便是長公主宮裏的,其它人哪敢在宮中如此奔跑,若是耽擱了,那可吃不起那皮肉苦。


    “公公主……”


    “喘什麽喘,本公主讓你去打聽事情,又不是讓你去投胎。”百裏步楚沒好氣的白了麵前的太監一眼。


    “奴才該死,隻是今年的秀女已經全進宮了,都在安排在儲秀宮。”


    “那安夕雲呢?”


    “安家小姐也在。”


    “好,明日就安排去看看,本公主就是要讓她中選,遠離了薛國,到了淩月國,我看她安夕雲還怎麽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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