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心惶惶之際,一道蒼老聲音倏然響起。


    “道友,手段了得,貧道佩服!隻是這泥胎木愚已斬,何不就此收手?”


    那蒼老聲音,猶如定海神針,壓下滿堂不安。


    眾人循聲看去,才發現,開口之人赫然是喬縣尉請來的神秘老道。


    “道友枯守甲子,隻為劍斬狐精,貧道亦佩服至極!既然道友開口,今日之事,就此了結!百年之後,道友可尋我把酒言歡!”


    玄雲道童微微昂首,發出邀請。


    “榮幸之至,必欣而往之!”


    衍真老道拱手。


    聲落,玄雲道童舉劍歸鞘,三尺長劍,悄然無鋒。


    與此同時,捂著腦袋嚎叫不止的喬縣尉,也隨著長劍歸鞘,戛然而止。


    他一臉驚恐的爬起身來,雙手求證似的拚命摸著自己的腦袋,待發現腦袋完好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


    “感謝道長救命之恩!”


    喬縣尉滿臉餘悸未消的向衍真老道作揖,目光下意識瞥向堂中玄雲道童。


    此時,玄雲道童仿佛如夢初醒般,滿臉茫然的比劃著,似乎想要從虛空中,再次抽出那消失的仙劍來。


    那動作看得喬縣尉心驚肉跳,魂驚魄惕。


    他是真的怕了。


    剛剛那一切,皆在他的記憶中。


    他隻覺得那仙劍虛空斬來時,他的腦袋驀然隨之掉落。


    惶恐不安,霎時間填充他的內心。


    他仿佛豬油蒙心,又若溺水之徒,隻曉得拚命掙紮,尋找腦袋,一切理性盡數拋擲腦後。


    “縣尉大人嚴重了,扶鸞老祖隻是斬你愚性,何來救命之說?”


    重迴衍真老道體內的莫川,一臉認真道。


    ——剛剛玄雲道童和衍真老道的對話,正是他一魂控兩身的自演自導!


    “啊?這、這……”


    喬縣尉一臉瞠目結舌,半晌,才反應過來,一臉醍醐灌頂模樣:


    “承蒙道長提點,下官現在才覺神思敏捷,看物通透如鏡!看來是我誤會扶鸞老祖了!”


    “誤會既解,貧道身子骨乏了,那就先告辭了。”


    喬縣尉哪敢放莫川離開,連忙道:“我送送道長。”


    說著,連忙小跑過去,攙扶著莫川,起身離開。


    走到堂中時,喬縣尉看著仿佛還沉浸在降乩玄奧中的玄雲道童,渾身抑製不住的一個哆嗦,甚至不敢直視道童。


    隻得佯裝攙扶莫川,在眾人複雜目光中,離開大堂。


    當喬縣尉離開,餘下大大小小官吏,也隨之一哄而散。


    江湖散人們也坐不住,更怕扶鸞觀秋後算賬,一個個如火燒屁股,在推推搡搡間,蜂擁而出。


    一時間,偌大大堂,隻餘下寥寥數人。


    “扶鸞觀主,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天靈觀觀主沒走。


    他一臉複雜的走到扶鸞老道麵前,作揖致歉。


    “無妨!小兒妄語,心生疑竇,也在所難免!”


    扶鸞老道撫著胡須,大氣迴道:“玄雲,還不過來拜見天靈觀主!”


    “是,師傅。”


    玄雲道童應了一聲,有些意猶未盡的走了過來,作揖道:“淩霄子,見過天靈觀主!”


    淩霄子,正是玄雲的道號。


    至於“玄雲”,乃是他的道名,隻有師傅可以稱唿。


    當然,他還有俗家姓名。


    不過,這俗家之名,早已隨他踏上扶鸞觀後,煙消雲散。


    天靈觀主看著眼前這位麵色稚嫩,前一刻,卻威震四方的道童,滿臉複雜羨慕,更感慨不已:


    “扶鸞得淩霄,如登靈霄寶殿啊!”


    “哈哈哈……”


    扶鸞老道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友謬讚,一切全賴祖師爺庇護!”


    除了天靈觀主外,清水縣附近的一家名為佛寺主持,也走近道喜。


    這與其說是胸懷廣闊;


    不如說經此一役,扶鸞觀崛起將是必然之事!


    此時,不趁機緩和矛盾,等到扶鸞觀做大,再想緩和,那可就難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翌日一早,喬縣尉便帶著家眷,登山拜訪扶鸞道觀,直言道觀清貧,當眾捐了十兩銀子。


    後又引女眷拜見扶鸞老道賜福,私下又有捐贈,具體幾何,無人知曉。


    此事一出,登時引來清水縣大小官吏拜訪。


    一時間,捐者無數。


    扶鸞觀那年久失修的山道,竟被踩得鋥亮如新,殿中香爐飄煙,嫋嫋不絕。


    遠觀儼然若瑤池仙境,雲霞藹藹,紫氣彌漫。


    與此同時,扶鸞請仙降乩之事,也隨著三教九流的離開,宣揚出去。


    且敘事者為了表現自己,不免一番添油加醋,因此衍生出數個版本。


    然而無論是哪個版本,都無法規避掉“扶鸞觀請仙降乩,借天地法劍,劍斬縣尉木愚”之事。


    一些大尺度的坊間流言中,甚至傳出秦縣令就是扶鸞觀祖師爺所殺的流言。


    此為代天執道懲戒貪官!


    喬縣尉因非首惡,這才放他一馬。


    總之,無論是哪個版本,那麽多人信誓旦旦親眼所見,讓人不得不信。


    這為扶鸞觀鍍上一層光環,亦埋下大興之民心。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且說莫川離去之後,喬縣尉便止不住的打聽扶鸞祖師爺情況。


    莫川模棱兩可提點兩句,喬縣尉聞言若有所思。


    翌日便有了拜訪之舉。


    在提點喬縣尉之後,莫川便告辭離開。


    直言,枯守荒山甲子,眼下時日無多,今朝下山,在迴歸道山之前,隻想見見人間煙火,迴師門請罪。


    喬縣尉挽留無果,隨即差人尋一支送貨鏢隊,護送莫川。


    “道爺,這是要去哪?”


    有著華陰飛虎綽號的鏢頭駱飛白,拱手抱拳問道。


    這是一位年約四十的黑臉漢子,生得兇神惡煞,虎背熊腰。


    “西山城雲極觀!”


    “呀,道爺,這可不近。”


    “慢慢走,總會到的。”


    莫川一臉唏噓之色。


    這雲極觀,正是衍真老道的師門,距離清水縣約三百裏,擱在這時代,沒個八九天,休想趕到。


    說起來,人的念頭真是一日三變。


    本來隻是想在清水縣了此殘軀的他,在目睹扶鸞師徒之後,突然想起衍真老道臨死之言。


    心生唏噓之下,索性決定將衍真老道送迴師門,也不枉他借軀殼之情。


    “這五兩銀子,算是車資,居士且收好。”


    莫川說著,提前付了車資。


    “道爺,您這不是折煞我等!”


    駱飛白見狀頗為惶恐,這位道爺可是縣尉的座上賓,他哪敢多收銀錢?


    “居士且聽貧道一言,貧道命不久矣,若遺形車上,還望居士將貧道遺蛻送迴山門。”莫川道。


    駱飛白聽聞此言,便不再推辭。


    翌日,在喬縣尉攜家眷拜訪扶鸞觀時,華陰飛虎駱飛白也領著鏢隊,出清水,往西山而去。


    這趟鏢很大,足有三輛裝滿貨物的板車,除此之外,便是莫川的馬車了。


    說起來,鏢局算是順手護送莫川。


    其最終目的並不在西山城,而是昌蘭城!


    不過,昌蘭城距離西山城也不遠了,多走一兩天,也不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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