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城,蕭家祠堂。


    蕭明真施施然從祠堂中踱出,身上的檀香氣息還未散盡,便見得在隊伍中與人閑聊的蕭明珊攔住了自己。


    “明真大丫鬟你這次是走了什麽好運了,竟然排在前麵,不像我們這些苦命人,三更半夜還在這排隊。”


    “明珊姐,少說兩句。”


    一旁與她閑聊的隋月靈忍不住輕輕的拉了她一把,作為隋家家主隋劍鋒的孫女,她覺醒的早,且最近和蕭家子弟定了親事,故此也排在隊伍當中。聽到蕭明珊的冷言冷語,平素無論親疏都甚是熱絡的她,生怕兩人起了糾葛,大庭廣眾之下,說不定會被家主重重責罰,她心中對此甚是擔憂。


    “嗬,你倒是好心,人家可不一定領情,攀了的龍驤軍的高枝,說不定哪天傍個如意郎君,衣錦還鄉呢,哦,我倒是忘了,龍驤軍軍士服役未滿六年,是不能成親的,到時候,我們的明真大丫鬟可能會老了呢。”


    “是麽?”蕭明真麵色未變,甚至更添了幾分蒼白,她隻是瞥了一眼蕭明珊,後者便仿若被暗雷擊中一般,從內到外湧出無數驚懼來,身形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恍惚間,一隻白嫩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低調些,保住你夫君的秘密。”


    秘密……這個莫名的聲音在蕭明珊腦海中不斷翻滾,壯大,直到宛若洪流一般,不經宣泄似乎難以約束,直到隋月靈在她身後連續喊了她幾聲之後,她才從迷亂之中清醒過來,再一看,蕭明真已經走遠了,低頭卻發現指尖竟已沁出了絲絲血痕。


    我夫君到底有什麽秘密?


    即便對方的身影已經消散在迴廊的盡頭,這個念頭,仍然像被雨水潤透的種子般快速萌發,一時間竟難以斬斷,她登時意識到這便是心結,那出身卑賤的蕭明真,不知道對自己動了什麽手腳,以至於她懷疑,如果不將這個秘密勘破的話,她很難在修為上更進一步。


    她什麽時候有這種手段了?


    …………


    五階符籙基本上都是鎮店之寶,不輕易發賣,而且,五階需要施展的時間也太長,倉促之間難以促成,而四階,也沒有發現太堪用的。


    江楓連續轉了幾家符籙店,都沒有找到特別合用的符籙,不得不說,與普通符籙相比,尋找此物全靠機緣,甚至好用的,多半掌握在大家族手中,沒有擺到店中之前,便已經被提前預定了。


    不過,白世鐸給自己的符籙,他倒是找人看過了,對方甚至據此符籙,看出此物出自白家,甚至開出了不菲的價碼收購這三枚符籙。


    【火雲避厄符】,三階火係符籙,耗費靈力低,至少需要地級施展,使用之後釋放出大量混沌靈力,將自己周身五丈內盡數包裹,織成密匝網狀,阻滯所有攻擊和法器侵襲,效果至多維持半個時辰,多次施展效果可以疊加。對神魂類衝擊和水係攻擊效果減半,無法規避空間類術法近身。


    果然是保命的符籙,本身一點攻擊威能也沒有,即便這樣,想想當時白世鐸肉疼的表情,可見此物的確堪用,相比【巒甲執盾符】而言,此符籙並不會妨礙自己動用靈力,但想施展術法穿透如凝膠般的火雲壁障,想必也是極難,故此,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騷擾對手甚至對其造成較大傷害,都極無可能了。


    三枚,疊加起來,應該效果更好,江楓收起符籙,在城中隨意繞了幾圈,之後尋了隱蔽處,借助早已鎖定位置的“心鎖玉成扳指”,迴到了最初所在,又匆匆返迴楚府,蕭不厭能備好酒局並恰好找到自己,說明其早就布局,一直跟蹤自己,雖然不明白蕭家突然高調示好有什麽目的,但被人惦記,總不是件好事。


    而且,既然蕭明真迴來了,為什麽不讓自己見一麵呢,這其中定有內情。不過,江楓不會冒著令蕭家不喜的風險,執著的去蕭府一探,這樣對於雙方的關係有害無利。


    迴到楚府,江楓小憩片刻,待到天亮時,便有管事黃東悄悄過來匯報,有關楚弈光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江楓便隨之進了後院,摒除眾人,為楚弈光拔除了殘法相,隻留一枚戰鬥類法相,見楚弈光氣息略有虛浮,為其服用了幾枚早就從楚弈鳴處討要來的壯**相的補益丹藥,雖然品質一般,但如今自己拔除殘法相已經甚是熟稔,想來不會出現大的紕漏。


    “安心休養三日,不要見客。”


    “是。”


    黃東一直在門外小心侍奉,雖然不知道江楓在房間內動了什麽手段,但他聯想起六少當年昏迷的舊事,心中便有了計較,顯然,小少爺的前途也光明一片,好在自己一直謹慎的侍奉,與小少爺的關係也甚是熟絡,甚至將表妹送過去做了通房丫頭,這麽看來,自己在楚府的日子,很快便會更上一層樓了。


    可惜六少管的緊,他不禁微微歎氣,不過旋即想起來之前六少給自己的延年益壽丹,雖然眼下用不上,但心中卻是暖暖的。


    …………


    “焰鋒炫光枝”。接過楚弈鳴小心遞過來的符寶,江楓仔細端詳,發現這東西實則是用過的。


    “此物說起來沒有多大的威能,甚至很小,發射出的超遠距離弧光焰火,雖然能達到百丈遠,但卻隻能擊殺普通的靈級中段修士,但上官霸霜說,僅從感知效果體味,其威力不凡,對於偽天一層的修士,都有十足的震懾力。”


    “嚇唬人的?”


    “沒錯,這也是我說了你可能會麵對群強環伺,但又不是主要目標的情況之後,和上官霸霜研究探討了幾番,最終決定給你提供的東西。用他的話講,你隻需要自保,但如果真的傷到了人,恐怕反而會吸引更多仇恨。”


    “也就是說,我最好不要打到任何人,但又嚇住了所有人,這才是最好的結果。”江楓心中一苦,不知道是否該笑,不過此符寶握在手中時,他便登時體會到此物所需要的激發靈力甚是稀少,即便身處不利,也能從容施展,誠然是件好東西。


    “還能使用十次,上官霸霜煉製此寶之後,自己測試過一次,用來嚇唬過一名元嬰散修,並且因此成功逃離。”


    “上官霸霜對此事倒是熱絡,想來你這孫女婿如今在上官家,地位也是不凡。”


    “隻是一方麵,上官霸霜說你救了上官博良,就是那個之前陷在單戀之中不能自拔的家夥,如今已然突破到了地級,這件符寶,他說便送與你,以酬謝你的功勞。”


    “匆匆一別,想來也很久沒見到他了,未料想竟有如此際遇。”江楓心中一驚,旋即想起自己租給上官博良,被他不知用何辦法,弄成偌大空洞的那片荒地來,想來此人本事也算超絕,說不定後續還能合作一番。


    收起符寶,這幾日在真武城各大店鋪搜掠防身器物,看得眼花繚亂,甚至有幾次都動了入手的心思,打算花費重金買下幾件,但最終卻不了了之,想來縱使有千般籌備,萬分周全,也架不住情況複雜,有此符寶“焰鋒炫光枝”,三階符籙“火雲避厄符”,加上還未談成的靈獸“金殼玉霓龍蜥”,以及蔡求真為自己打造的防身法器相助,如果還不能保住性命的話……


    那便是天要亡我江楓了。思及此處,江楓在楚府用過午宴,便匆匆起身告辭,直奔郊外,尋了車馬,直奔淺山宗方向。


    …………


    齊國,九州城。


    還未真正完成城主任期的晏殊佳前日迴返,今日便收到了開府的調令,這意味著自己終於有了另一重身份,在齊國,也被稱之為“列土言師”。


    也就是說,可以擁有自己的一小塊封地,並且可以通過門貢購買擴大到方圓百裏,同時有義務幫助宗門培養低階的練氣弟子,並帶領這些弟子,完成“列土言師”需要完成的宗門任務,通常而言,這些宗門任務會更複雜,持續周期更長,危險和麻煩也更多。


    晏殊佳知道這個身份,花費了師父以及母親不少的精力周旋,即便這樣,她也聽到了不少閑言碎語,最離譜便是自己其實是掌門齊恆泰的私生女,對此,她甚至當麵問過母親楚銘心,為此,她隻得到了一句嗤笑。


    “呸!他齊恆泰有那個膽敢爬上來?”


    好吧,談及在門中地位尊貴、人人敬仰的掌門,母親總是那麽隨意和粗俗,不過伊是從來不願意進掌門內府的後花園的,這說明母親和掌門夫人秦氏,似乎有些舊怨,對此,雖然沒有明證,但對男女之情稍微有些了解的晏殊佳,最近也看得通透了一些。


    四名練氣弟子。


    這是獲得“列土言師”資格時,宗門會給予開府者,最初的下屬數量,之後會根據功勞增加委派,也包括每有一名弟子晉階築基,便可換得兩名。不過當晏殊佳見到門前的二男四女時,她便知道自己又獲得了與常人不同的特殊待遇。


    想來閑言碎語會愈發多了。


    晏殊佳心中正為此喟歎,卻見師父齊正風飄然而至,在閉關三個月之後,師父距離元嬰又近了一步,不過她也聽聞師母講過,師父還欠缺一分機緣,方能突破窠臼,這一點,倒是無法強求的。


    “徒兒,田義洵和你有什麽交情麽?”


    “沒有啊。”晏殊佳一愣,田義洵她自然是知道的,但並不熟絡。


    “那倒是怪了。”


    “怎麽了,師父?”雖然通過走通師母這條線,晏殊佳成功的取得了師父的徹底原諒,但晏殊佳還是愈發小心,不想在後續的日子裏惹師父不快,畢竟自己今日的一切,都離不開師父的教導和幫助。


    “沒什麽。”齊正風眉頭稍皺,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開府的事情進行的如何,有選擇宗門任務麽?”


    “一切順利,之前做了不少籌備,如今雖然事務繁多,但都還算有條理,各處都有師父您提前幫我打過招唿,他們也都提供了不少便利。宗門任務,我選擇了一件有關月山北灣的調查。”


    “月山北灣?那裏距離天理門,以及十萬大山的餘脈有些近了,海灣北岸,更是與北荒隻有一步之遙。”


    “是,條件固然艱苦了些,但我想對於我自己,以及那些練氣弟子,都是不錯的曆練機會。而且,我聽聞那裏的海灣特產一種金鱗錦紋鮭魚,對於治療平日腰痛有些妙處,我想如果能找尋二階以上的品種,便可送給師父您,師母說,您被此困擾已經多年了。”


    “嗯,嗯,不用在意,隻是個小毛病,我都沒有特意去尋丹藥,你安心曆練便是,不必為此煩擾。”齊正風尷尬的應付了幾句,心道這老婆子怎麽什麽都往外說,為什麽腰痛不知道麽,天天在一塊田裏耕耘,不找點借口,怎麽能避開呢,不過這話不能在徒弟麵前亂講,也就隻能和齊恆泰偶爾互訴衷腸,“北地還是太苦了些,我聽聞七盟境內也有不錯的曆練任務,為何沒接取呢,獎勵雖然一般,但你初開府,想來還是合適的。”


    七盟……晏殊佳不是沒想過,甚至一開始中意的,都是七盟境內的遊曆尋訪任務,雖然獎勵低微,但或許可以順便去趟淺山宗,但之前的事情,令師父甚是不喜,故此,她也沒冒這個風險,心道待江楓修為更進一步,師父的態度多半會有所緩和,那時候,再公開去拜訪也不遲。


    “徒弟我隻是通盤考慮了些,並沒有想那麽多細節。”倉促之間,她隻得說了一個還算合適的理由。


    “也好。後續七盟也可以去看看的,那裏最近雖然亂的很,但也很長見識,你自幼在齊國長大,這方麵還需要多多加強。”


    “是!”晏殊佳趕緊答應下來,雖然師父沒有明說,但這已經足夠了,不知道這是否和那個田義洵有什麽關聯,但似乎距離自己見到江楓,又近了一步。想來自己做了千般籌備,萬分努力,不就是為了今天麽,沒想到,竟然就這麽突然的獲得了。


    隻是不知道江楓,修為是否有了提升,如今丹成幾品了,目送師父離開,正要喚來六名練氣弟子囑咐一番,卻見遠處一道遁光飄然而至,正是陳師姐。


    “你的信!我都快成信使了!”


    “多謝師姐!”


    “呸!你們這對狗男女,老是勞煩我跑腿,要不是我也可以順便迴來看看母親,我才懶得幫忙!”


    “師姐人最好了,怎麽會不幫忙呢?”晏殊佳知道陳師姐嘴硬心軟,說這話也隻是調侃自己,趕忙將對方請入府中。


    還未坐定,她便急不可耐的拆開書信,沒錯,正是他的筆跡,一如既往的繚亂,正要細讀,陳師姐卻又甩來了一枚納戒,“還有隨信禮物,你這位負心人,怎麽還學會送禮討好了,不會是犯了什麽錯誤吧?”


    …………


    江楓不知道自己隨信寄給晏殊佳的兩件禮物,對方收到了沒有,雖然無法親身前往齊國,但自己對於晏殊佳的思念,著實時常泛起,每每迴味時,都能想到對方俏目中蕩漾的溫潤,短發飛揚一刻的純真,即便處理宗內紛亂的庶務時,也往往能驅散煩躁,不由得心中一暖。


    一件禮物是得自鯨海群島的黑白毛皮,可以用於偽裝堪比地級的妖族氣息,對於掩藏身份有些效用,在上一封來信時,晏殊佳提及她可能獲得開府資格,並且不得不做些危險的宗門任務,故此,江楓將此物寄給她,希冀能起到一些作用,自己提供的飛劍她已經尋到,想必在普通的鬥法器物上,自己也無需為她擔心。


    另一件,則是僅存的一滴元嬰精血,之所以這樣做,他心中是存了慚愧的,畢竟給了慕晴川一滴,厚此薄彼總是不合適的,萬一兩人將來對質起來,多半會令晏殊佳傷心,慕晴川的話雖然說得戲謔,但他總覺得或許是真的,兩人在當年進入元楚尊者遺跡時,便彼此互不服輸,如今因為自己的緣故,恐怕……


    至於其他人,等你們到了地級同階再說吧,寶源不還是好好活著呢麽,總會有辦法的。


    他不敢深想,也不敢深說,在信中隻提及了自己送了某地級修士一滴,想來對其有用,對你也應該有用之類的雲雲。


    權當是提前做些籌備吧,我可是一早便說過的,不能怪我。


    江楓在“逆風如意飛舟”上這麽想著,不知不覺間,羅川已經遙遙在望,棄了心中雜念,迴到眼前的事來,他覺得,赤霞門的事情,在自己走之前,最好能有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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