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前,赤霞門,輝耀城。


    正在掌門內府聽取親信手下獨孤匯報的曾寶賢突然心有所感,還未等他站起身來確認,便有執法執事謝克均急忙來報:


    “掌門,碧雲宗大批修士突然集結,向我方領地進軍而來。”


    “嗯?”曾寶賢霍然站了起來,收了手中折扇,“什麽目的?可否結陣?”


    “目的不明,我方暗探正在收集情報,想必兩個時辰之後便會知曉,這些修士結成一字長蛇陣,似乎尾隨著一人而至。”


    “一字長蛇陣?”曾寶賢哼了一句,“荒謬,對於修士來講,那不是陣。兩個時辰才能得到準確情報太遲了,倘若真的是入侵我宗,再做準備便是晚了,不過沒有結陣的話,說不定並非因為戰事,很可能是你說的那名追蹤之人導致。”曾寶賢據此做出分析,在廳堂中徘徊數步,轉身問道,“獨孤,你怎麽看?”


    “某認為不得不防,雖然鄭家聲用計的時候很少,但防範之心不可無,且他很有可能借機生事。”


    “你說的是。克均,傳令下去,甲級戰備,速速召集西部潢水城全部守城修士,輝耀城半數守城築基修士,齊聚輝耀城。”


    “是!”謝克均聽令,急匆匆的跑出去傳訊,曾寶賢卻掏出了一枚金色的令牌,正是宗門的甲級動員令,“希望不要用到這令牌,獨孤,如果真的起了戰事,你那修士戰陣,操練得如何?”


    “應該可以對付至多兩名地級或金丹,但不排除意外,畢竟戰陣之中均是靈級修士,間或有少數人族練氣,收集的戰陣技能又平淡無奇,能有這樣的效果,已屬非常。”


    “既然如此不堪,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動用,一旦修士戰陣曝光,我們就會暴露在力宗,齊國的視野之下。”曾寶賢吸了一口氣,臉色變得愈發沉靜,“鄭家聲此舉,不論所為何故,如果能將其留在此間,便是一件好事,隻不過,我們的目標本應是金城派,倒是可惜了。”


    “碧雲宗的領地也是領地,一樣能養育子民和出產靈石。”獨孤冷靜而銳利的說道。


    “真巧,我也這麽認為。”曾寶賢笑了笑,“隨機應變吧,不一定有合適的機會。你去叫寶駿過來,此番說不定還要費上一番周章。僅靠我一人,恐怕力有未逮。”


    “是!”獨孤退卻,還未走遠,卻有一名青年手下小跑著上前匯報,他臉色一驚,旋即快速迴轉,再度隨之匆匆入府,“掌門,還有一件急切的事。”


    “說!”


    “濯見城的探子迴報,伏擊塗山的隊伍已經動手了。”


    “拖了這麽久,也該有所行動了,也不知道塗山是否有所準備。”曾寶賢並未因此憂慮,“其實如果我是他,拖著不出桃源城,想必對方就沒有辦法,除非那些人想引起宗門大戰。”他話音剛落,剛剛離開的執法執事謝克均卻又跑了迴來。


    “掌門,不好了!”


    “什麽情況?”謝克均慌亂愕然的態度讓曾寶賢頗有不喜。


    “落英門大批修士集結,直奔我方而來。”


    “什麽?”這下輪到曾寶賢愕然了,疑慮的表情在臉上凝固了片刻,直到獨孤在一旁說道,“塗山,不會是狗急跳牆了吧?”


    “會有這麽嚴重?難不成之前的情報沒有送出去?”


    “什麽情報?”謝克均以為在說他,按理說,掌門交代的事情,他每件都第一時間記錄在案,不可能有所缺漏。


    “沒你的事。”曾寶賢這才發覺說漏了嘴,塗山可能遇襲的事,他輾轉告訴了禦風宗,想通過禦風宗告知塗山,想必這其中出了些許紕漏,導致塗山準備不足,如今被天理門合並靈籠商會修士偷襲,事發突然,想必寡不敵眾,更不想因此引敵破壞了桃源城,便動用了甲等宗門動員令。


    倒是聰明,懂得禍水外引,曾寶賢想起了之前禦風宗與覆海門的舊事,被兩方大戰破壞的金都城,現在據說還沒有恢複兩成元氣。


    念及此間,曾寶賢毫無猶豫的向手中令牌注入些許靈力,一時間,陣陣無聲的波動,迅速從掌門內府,向四周急速蔓延,很快,數道遁光衝天而起,正是城中駐守的玄級和築基修士,用不了多久,各地的修士也會奉命趕來,甲等宗門動員令,采購自九老頭掌控的“律令院”,傳遞消息的速度,極為迅速,鮮有延誤。


    “看來,七盟又要亂了。塗山這家夥,擺明了是要我救他!”


    曾寶賢匆忙放下手中折扇,眼中光芒明滅,陡然有了明悟,理解了塗山.如此這般行動的真實理由,輕歎一口氣,原本以為可以躲過此劫,安心準備明年的戰事,看樣子很難避免卷入其中了。唇亡齒寒,他當然不希望天理門的勢力繼續侵入七盟範圍,這也是他之前想通過禦風宗傳信的原因。


    落英門必須要弱,但是還需要幫我抵擋天理門!


    禦風宗真是一幫扶不上牆的廢物!


    眾多修士當中,曾寶賢瞥見曾寶駿駕馭著一把流光飛劍,已經隱隱被圍在中央,準備出戰,心中微定,隨即腳下遁光顯現,被一團紅花般的法器托起,向人群飛去。


    “隨我來!”


    還未等門內眾人施禮,曾寶賢便率先向南飛去,落英門雖然過來求救,但也應該做點貢獻才行,他相信塗山不傻,能快速悟出這個道理,倘若塗山帶領宗門眾多修士,尚且不能擺脫圍攻,並平安到達赤霞門南部與碧雲宗邊界的話,那他就不是塗山了,也就沒有任何被救的價值。


    …………


    江楓一頭紮進赤霞門的領地,身後緊緊跟隨的眾人,卻並未立即追趕,直到那名金丹修士上前,才招唿眾人結陣,停留在兩宗邊界之處,而江楓也因此用盡了體內最後一絲靈氣,隻能緩緩駕馭飛舟,穩住身形,同時抓住大把補氣丹藥,不顧藥力對身體的損傷,大口吞食起來。


    有命在,才有可能,至於身體損傷,有命在可以繼續吃藥!


    不過方才有點激進了,頭腦不那麽發熱的江楓旋即想到。全力放開修為威壓的同時,估測已經引起了赤霞門修士的注意,早知道這些碧雲宗修士不會過界,就低調點好了,此時說不定已經潛入叢林之中,安然離開,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維持了一息,便看見數十道遁光向這邊急速飛來。


    想法完全錯了,自己目標是小,但這大把的碧雲宗修士,赤霞門的暗探又不瞎,縱使自己掩藏了所有鋒芒,後麵這群如夜空中焰火般的明晃晃存在,也會把赤霞門的修士招來。


    話說,赤霞門對自己似乎也不友善,實際上,曾寶賢一直覬覦淺山宗,甚至多次暗中發力,隻是他並不想在宗門層麵開戰,潛藏的手段有所克製而已。如今落到赤霞門手中,應該也不是件好事,不過自己隻是個貿然飛掠,赤霞門沒有理由擊殺自己,對麵這些碧雲宗修士可都是看著呢。


    想到這,他倒是不著急走了,事實上,因為靈氣耗盡,即便想走也走不遠,左右兩邊對自己都懷有惡意,但想必不會當著對方的麵殺了自己,話說迴來,自己隻是擊傷了一名築基修士,為何會引起碧雲宗傾巢出動?


    “嘿,你等為何要追我?”江楓有赤霞門做“後盾”,便朗聲問道。


    “你妄圖謀害我家少主,此仇不共戴天。”有個憤慨寫在臉上的白發修士搶先說道。


    少主?


    這……那小白臉是你家少主,我這運氣也太好了吧,江楓心中頓時苦水四溢,麵容略有扭曲,“是他先動手的。”


    “廢話少說,你在我碧雲宗貿然飛行,還打傷我方修士,今日必須要你血債血償。”後麵另一個人也一同聲討道,江楓瞥了他一眼,發現他與小白臉的相貌並無半點相似。看起來都是演戲給這名金丹修士看的,而這名金丹年紀不小,麵色黝黑,雙耳佩戴兩指大小的銀色圓環,之前從未見過此人,還未等他說話,遠方一道遁光迅速抵近,眾人遠遠望去,無不提前向這名中年修士行禮。


    “掌門!”


    “嗯!”


    那虎背熊腰的修士隻是隨意的應答了一句,便將目光投向了江楓,但見他一臉滄桑,大耳微垂,烏發卷曲,正是碧雲宗的宗主鄭家聲,此人江楓在之前的七盟會談上見過,隻是並沒有什麽交情。


    “道友是……”鄭家聲的聲音沉穩有力,雖然麵有怒色,但情緒控製的還算不錯,他似乎感覺到自己見過江楓,但並不確信。


    “在下江楓,淺山宗掌門,路過貴宗,貴公子出手阻攔,我動手還擊,沒想到失了分寸,還望見諒。”


    淺山宗掌門?


    鄭家聲身後的數名修士,聽聞此句目光不禁略有內斂,他們原以為江楓是赤霞門修士,故此才不管不顧的向赤霞門逃脫,沒想到竟然是出自小宗淺山宗,雖然是個掌門身份,但也算不得什麽,畢竟修為還不到地級。


    “也就是說,是你打傷我兒的?”


    “是貴公子先動手的。”


    “是就好,原因不重要。”鄭家聲沉聲道,“在我碧雲宗領地上傷人,就是死罪,即便你身為淺山宗的掌門,也不能例外,不過,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哦?”


    “十枚四階。倘若我兒不能醒轉,二十枚四階。”


    “鄭掌門說笑了,我想你兒並不值這麽多靈石。”


    鄭家聲的要求可謂毫無誠意,江楓暗忖即使他本人,也無法倉促拿出這麽多靈石,這麽個要求,也隻是體現一下他“網開一麵”的客套了,好在碧雲宗與淺山宗並無任何交界,江楓現在又在赤霞門領地上,也無懼他的威脅,便


    大膽的出言諷刺道。


    兩人隻言片語間,便有數名赤霞門的修士到了,隻是正主掌門曾寶賢還沒有出現。待到修士聚集的差不多,曾寶賢才姍姍來遲。


    “江掌門好興致,到我赤霞門來訪,也不通知一聲。”曾寶賢的手下已經偵知了情況,並在一旁耳語告知了他,而他也隻是眉頭略微一皺,便舒展開來,“怎麽,似乎還有鄭掌門貼身跟隨。”


    “別來無恙。”鄭家聲沒理會曾寶賢的諷刺,抱抱拳,“江楓打傷我兒,怎麽,你要包庇他不成?”


    “不敢。”曾寶賢左右看看,己方修士已經基本聚齊,雖然數量比不上對方,但高階修士的數量,兩方是相同的,赤霞門一方有曾寶駿和自己,對方則有鄭家聲和新晉的金丹修士丁羅津,可謂勢均力敵。


    “那便好。”


    “不過,鄭掌門要抓捕江楓,還需要在碧雲宗的地盤上,在赤霞門,恐怕有失妥當。既然江掌門來了,便是我宗的客人。”


    客人……


    聽聞此句,江楓未免心中一涼,這是又要被軟禁的節奏啊,還未等他思路發散,便已經發現數名赤霞門的玄級和築基修士,隱隱將自己包圍了起來,毫無退路。


    鄭家聲臉色變得甚是難看,他本想曾寶賢會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將江楓交出來,他也會投桃報李,把手言歡給點麵子,談點略有意義的合作之類的,但未料到曾寶賢根本沒有這個意思,自己因獨子突然遇襲,一時腦熱激發宗門甲等動員令,全力追趕刺客,到了現在的境地,已經騎虎難下,如今還被對方卷了麵子,以後在門內如何服眾?


    他剛要下定決心,與赤霞門一戰,或者與曾寶賢單獨鬥法解決爭端,但見北部遠方天際,有一眾修士正急速向這邊飛掠而來,其中更有不少法器激發對抗的流光,甚至有修士中途墜落,這又是什麽鬼?


    壓下心頭怒火,見一眾修士的關注重點,也同自己相同,鄭家聲便安然等待對方到達此間,很快,他便發現在隊伍前方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落英門掌門塗山。


    此刻,塗山身上有數道法器的擊痕,但並不嚴重,而他的身後,數十名築基修士陣型散漫,不管不顧的向南飛掠,而混在在他們當中的……


    竟然是數名高階修士,兩名地級,五名金丹!


    什麽情況?


    趁著曾寶賢居中調停的混亂間隙,鄭家聲遽然移步越界,快速接近了江楓,想要趁此機會,快速將江楓掠在手中,但一直關注鄭家聲的江楓哪會給他這個機會,僅有的靈氣迅速催動腳下飛舟,急速的側向橫移,鄭家聲一擊未中,卻已經引起了眾人的關注。


    “鄭掌門,我正在為和平奔走,你卻越界了。”


    曾寶賢笑道,卻並未出手製止,“今日真是個好日子,塗掌門也來赤霞門做客,還有諸位天理門的道友,不如就此罷手如何?”他故意將目光略過了光頭墨海樹以及兩名之前見過的修士,而是把重點放在了天理門長老周秉彥身上,不過更讓他意外的是,還發現了齊國修士晏殊佳的身影,未免心中波瀾驟起。


    難不成齊國也在謀算塗山的陰謀之中?


    按理說,齊國和力宗,以及之前未變亂的禦風宗一樣,是希望七盟這種破碎地帶相對穩定的,除非誰動了修士戰陣的小心思,以他所知,靈石不算充裕的落英門,是萬不會有這種奢念的,挨著同為人族宗門的天理門,塗山連個像樣的人才都很難招攬,更別提需求修士眾多的修士戰陣了,故此,齊國應該沒有對付塗山的意圖,再看晏殊佳那張不情願寫在臉上的表情,曾寶賢旋即明白了這其中的隱情。


    應該是被卷進來的,周秉彥這老夫子倒是好算計。


    “曾寶賢,你不要多管閑事,我們隻是需要解決與塗山的仇怨,如果你要出手,便是與天理門和齊國為敵。”


    “哦?”


    曾寶賢又笑了笑,腳下催動如花模樣的飛舟,抵近了周秉彥,“如果真的和齊國為敵,我確實不敢,不過,如果隻是徒有虛名,我還是希望今日諸位能以和為貴,況且在赤霞門領地上動手,有些不合規矩吧?”


    “罷手?憑什麽?”


    身形枯瘦的周秉彥環顧一周,感受到鄭家聲對曾寶賢的些許敵意,“赤霞門領地的問題,我覺得並不是什麽大事。鄭掌門,你我聯手,腳下這片土地,便歸碧雲宗,可好?”


    “善!”


    鄭家聲卷曲的頭發乍然豎起,身上青光顯現,第一個率眾衝進了戰團,今日借著追殺江楓的機會,未料到竟然撞見了這樣的好機會,他早就偵知赤霞門在操練修士戰陣,如今看其陣型散亂,應該並未出動或是準備不足,此時不借著天理門眾高階修士之手,重挫赤霞門,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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