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書才的法相乃是“星斑海蛇”,此時,他正如他的法相一般,敏捷的繞過叢林中的各處障礙,直奔嚴白虎的落地點。


    片刻之後,嚴白虎掙紮翻滾的身影便呈現在兩人麵前。況書才沒有任何施救的打算,當然,換做江楓,也不會對僅僅相處幾日的散修施以援手。


    況書才果斷一拳將還未死去的嚴白虎打暈,之後熟練的在對方身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兩枚儲物袋,遠處的柳葉形飛劍還插在地上,閃著微光,但他沒有去碰,而是口中念念有詞,召喚出一隻土黃色的大蛇,將地上的嚴白虎纏繞其間,扮作正在纏鬥的模樣,招唿江楓,選定了東偏北的方向,快速的逃遁而去。


    “這樣沒事?”


    “趕緊跑,放心吧,那地級修士肯定要先對付黃歇,然後才會來找嚴白虎,即使來,也會被飛劍和我的大蛇吸引,短時間發現不了儲物袋被搶走。”


    兩人一前一後,悶頭直奔叢林深處而去。


    須臾過後,一個微胖身影在叢林中降落,他袍服寬大,大耳垂落,頭發散亂,模樣有些邋遢,待到落地時,發現正與嚴白虎纏鬥的大蛇,手中兩道勁力打去,那土蛇吃痛,舍掉嚴白虎,直奔他而來,他也不與之糾纏,身形一閃,將大蛇留給身後的兩名玄級,自己則一道靈力飛出,纏繞在插在地上的柳葉形飛劍之上,將其拉到自己手中。


    品質還算湊合!


    他端詳了片刻,眯著眼嘀咕了一句,向嚴白虎的屍身而來。


    還沒死?


    他一把拔去了插在對方身上的羽箭,原本還剩一口氣的嚴白虎,血花四濺,立刻一命嗚唿,他沒去理會這些,而是蹲下身,尋找起儲物袋來。


    “好膽!是誰拿走了他的儲物袋!”


    他怒罵道,地級威壓潮水般四散,想要找尋出一些蛛絲馬跡,卻因為並不擅長追蹤,附近也無可疑的生靈,隻能作罷,他有點後悔,剛才應該留這人一命,或許可以問問誰敢在他許空桑眼前,盜走儲物袋。


    算了,今天點子真背,命裏沒有莫強求。


    作為一個初入地級的修士,他打算趕緊迴到血爪幫內,最近的魔影之劫,可還懸在頭上呢,為了些許財貨,丟了命可不值當。


    …………


    怒風峽穀,南部三十裏,無名叢林。


    韓立蹲下身,小心的拾取著一具散修屍體上的遺留物品,幾乎空無一物的儲物袋早已被他收起,餘下的隨身物品,他逐一確認,發現價值並不大,歎了一口氣,這是他幾天來遇到的第三次襲擊了,來者的修為層次,也從玄級初段,上升到玄級中段,他們的共同之處,就是身上財貨不多,甚至有一名隻有一柄二階下品長劍。


    這有些不對勁。


    散修雖然窮,但是也不至於如此。


    難不成有人之前曾經打劫過他們?他心中不禁有如此猜測,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見遠處的樹叢中,傳出簌簌的聲音。


    有人?


    他快速向後跳脫,卻冷不防身後兩枚冰冷的飛刀襲來,趕緊就勢一滾,躲過暗中襲來的銳利飛刀,手中長劍揮灑,濺射出道道黑光,直奔遠處的草叢。


    鏘!


    金石磕碰的聲音傳來,那青黃色彩潑灑的草叢中跳出兩名青衣修士,一名手握長劍,而另一名則有匕首和一麵鐵塔樣的厚重盾牌。


    “道友你們是?”韓立站直身形,順著風向,靠在一棵不算粗壯的小樹上,餘光瞟向方才飛刀投射的方向,密匝的樹叢掩映下,另一名修士悄然浮現出來。


    來者是三名中年散修,隨身衣物上多有劃破,應是在這片叢林呆了許久。


    “把東西都交出來,饒你一命!”


    嗯?難不成是這三人,打劫了之前自己接踵遇到的三名散修?或者,自己遇到的幾名散修,是他們故意放走吸引其他修士注意,然後試圖“黃雀在後”謀取利益的?


    不好好修煉,功夫都用到魚餌上了麽?


    韓立心中略有興奮,或許在進入峽穀遺跡之前,應該拿這三人練練手,有時候誰是螳螂,誰是黃雀並沒有先後,看的是實力。


    他心思微動,感知到在不遠處潛伏的傀儡,眼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看向了三位來者。


    這就是命,不能怪我,眨眼之間,韓立已經說服了自己。


    …………


    赤霞門,輝耀城。


    掌門曾寶賢的麵前正端坐著一位白衣修士,他的麵目與曾寶賢有些相像,但棱角略顯分明,舉手投足之間多幾分英氣,正是曾寶賢的堂弟曾寶駿。


    “駿弟,此次峽穀之行,你替我走一趟。”曾寶賢將一枚儲物袋推了過去,“裏麵有幾件法器,你盡可以隨意使用。”


    “無需如此,不就是走一趟麽,沒什麽大不了。”曾寶駿毫不拘束的晃晃腿,“不過,什麽帶隊,以及做什麽殺人或者合作的事,我可說好,沒興趣。”


    “你姓曾!”曾寶賢強調了一下。


    “這並不是什麽好事,不是麽?”曾寶駿抬頭看看一臉嚴肅的曾寶賢,自顧自的笑了笑,片刻之後便耐不住對方的炯炯目光。


    “算了,我認命,為了赤霞門的九百年基業,我不添亂就是,這是底線。”他伸手接過曾寶賢遞過的另外一張畫像,端詳了片刻,“一個玄級,好吧,如果能順手照拂一二,我自然會勉力為之。”


    …………


    江楓和況書才,傍晚時分才到了浦江鎮,其實路程並不遠,不過兩人為了躲避可能的追捕,刻意繞了一個圈子,中間還尋了個山洞,休息了片刻,順便分了贓。


    江楓沒多拿,畢竟是況書才冒險火中取栗,去搶的儲物袋,如果沒有他在,估計江楓會想辦法先逃命,在地級修士麵前撒野,刀鋒上起舞,他還沒有這個實力。


    嚴白虎的兩個儲物袋中法器甚多,但高品質的十分稀少,雖然兩人都不懂法器鑒定,但嚴白虎似乎懂得,兩個儲物袋中的物品,存在明顯的區別,這就是明證。


    三件二階,況書才兩件,江楓一件。


    十五件一階法器,況書才十件,江楓五件,江楓故意讓對方先挑,因為大多數一階法器,對於江楓而言,現在都是占卜技能“借物化影”的消耗材料而已。


    符籙若幹,都是製式符籙,兩人一人一半,省去了入穀之前的補充。


    一件門板樣的飛行法器,況書才果斷收走,餘下雜七雜八的無用物品,一把火燒掉,隻留下一張殘圖。


    “這裏應是亂石海。”有些常識的江楓認出了圖中最重要的標誌,一個不規則卵形的巨大內海。


    “也就是說,這個可能是那個什麽海棠散人府?”況書才指了指其中一處明顯標注的位置,位於亂石海的東北岸。


    “有可能,看來之前那個散修說的是真的。嚴白虎說不定真去過那個遺跡,並且坑了兩個掌門。”


    “你得感謝他!”況書才笑道,“沒他你哪來的掌門之位。”


    “這麽說,方才我應該救他一命。”江楓嘿然一笑,並沒有把況書才的話當真,“可惜了,我一直想知道上任掌門的真正死因,這下嚴白虎多半死了,倒斷了線索。”


    “去這海棠散人府探探,說不定會有發現。”


    “能困住兩宗掌門的地方,哪是什麽容易探索的地方?”


    “你說的也是,”況書才覺得江楓說的有道理,“這樣,我拿了這麽多法器,這圖你就收著,等到咱們四人有人晉升地級,咱們再去探探。”


    雖然況書才在分戰利品時有些小心思,但合作才能共贏。他也相信江楓不會吃獨食,故此放在誰那裏都一樣。


    兩人繞路迴到浦江鎮,找了一間酒肆落腳,正是之前江楓購買奴隸時曾經住過的那間,不過江楓刻意走在後麵,白眉老頭並未認出他。兩人前腳剛進門,就聽見外麵有幾個熟悉的聲音。


    “鉤子,咱們就住這吧,他們應該不會追上來了。”


    “好好好,我這還藏了一個玉牌,值點錢,等我訂間房,你們左右看看。”


    “嗯?”


    在門內的兩人來不及躲閃,就與來者四目相對,認出了對方。


    “三當家,別來無恙。”況書才第一個張口,打了招唿,這個稱唿卻讓客棧的掌櫃慌了神,趕忙說道,“幾位貴客,我們的店小,恐怕招待不周,要不……”


    “您老誤會了,三當家是我們商會的管事,我們習慣這麽稱唿,您別怕,我們是正經商人。”況書才拍了拍有些膽怯的老板肩膀幾下,但見盧鉤子幾人灰頭土臉,還未及使用清潔符掃清首尾,又解釋道,“我們是做塵泥生意的。”


    “哦,哦,這樣,那這邊情。”塵泥這東西,酒肆老板是知道的,確實有點髒,他原本以為幾人是亡命的散修,隻要不是,那這生意就可以做。


    “你們既然是正經商人,晚間可不要去鎮上亂轉,做些不正經的事。”老頭有點不放心,繼續叮囑道。


    “好好好,放心吧,老伯!”


    盧鉤子幾人會意,臉上露出“你懂我懂男人都懂”的笑容,隻有江楓知道,這老頭估計還是為了浦江芋頭的事情,而非幾人理解的“不正經”的事。


    盧鉤子沒再多說,眼神示意身後的幾人跟上,低眉順眼的遵從酒肆老板的安排,定了三間普通的房間,隨後,盧鉤子留下幾人,自己卻一頭紮進了江楓二人的客房。


    “幾位好本事。”


    “彼此彼此。”


    “黃歇怎麽樣?”


    “他為了換我們這些不願意加入血爪幫兄弟們的命,交了所有法器,簽了二十年不得離開的靈魂契約,想走的和我一樣,都扔了全身家當。”


    沒想到血爪幫竟沒有趕盡殺絕,還是給這幫散修留了一條活路。也未料到這個黃歇,關鍵時刻還是挺講義氣的,江楓心中隱隱有些佩服,看來這帶頭大哥,和掌門也一樣難做。


    “三當家有什麽打算?”


    “嗨,”盧鉤子歎了一口氣,“別叫這個了,現在就剩下七個人,慚愧慚愧。‘赤黃’本來是黃歇一手打造的,現在沒了他,‘赤黃’也就不在了,沒想到混了七八年,最後迴到原點,都是命。”


    “你們要是肯幫我,就送我幾枚靈石,先把房費付了,這下連鉤子都沒了,晚上都不敢隨意出去逛,前幾日還不覺得,現在才意識到,這幫亡命散修真是可惡。”


    幾人同時笑了,隻是盧鉤子笑的有點苦澀。


    “要說打算,我打算等一會兒和幾位兄弟商量商量,迴禦風宗看看,雖然當官很難,但是說不定還能遇見賞識我的人。”


    “有人曾經賞識過你?”況書才抓住重點,好奇的問道,“你讀過書?”


    “沒,不過有個叫李賢午的人曾經賞識過我,後來我自己辦事不利,丟了官,據說後來他也得罪了小人,被全宗通緝了。”


    這圈子真小。


    江楓突然有此感歎,原來李賢午還曾經對這人有知遇之恩,心中考慮要不要幫他修書一封給李友德,但想想,此人混了散修七八年,或許脾氣秉性都變了,還需要考察一二方可任用,要是來個引狼入室,可就麻煩大了。


    “你會什麽?”況書才問道。


    “我會破陣,以及會點尋龍勘穴的活。”


    “勘察靈脈會麽?”江楓想起了自己還缺一個這樣的人才。


    “那不會,尋龍勘穴都是凡俗人的買賣,我要是會勘察靈脈,估計就不幹散修了。”盧鉤子麵帶慚愧,“所以要說迴禦風宗,我也沒想好合不合適。”


    “你這樣,既然那你在破陣上有些天賦,給我留個手筆,我有需要幫忙的時候找你。”況書才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他的眼神瞟過來,江楓便知道,他這是在打“海棠散人府”的主意。


    …………


    趁著夜色,江楓偷偷溜出酒肆,這次,為了防止白眉老頭跳出來阻止自己去探聽浦江芋頭的秘密,他故意沒走正門,而是從窗口跳脫出去,不一會兒就到了鎮上。


    庶務長老鄭魯達之前應江楓要求,來這裏開設醫館,算算時日或許已經到達。這鎮子不大,很快就在鎮子東頭,找到了一間還在建設的房屋,應是醫館無疑,他正要進去,卻看見遠遠的官道上,傳來馬車經過的踢踏聲,再一看,七八輛車上,都有明顯的血爪標誌。


    這是陰魂不散啊。


    江楓暗道,他蹲下身子,蜷縮在建築的角落裏,暗自放出影子,待到車隊行到近前,綴到車輛的陰影之中,小心的觀察起來。


    這明顯是一行運送奴隸的車隊。


    並且,不是普通的凡俗奴隸,而是修士。


    “嗯?”


    借助樹叢的掩映,江楓的影子在車隊之中穿行無阻,他本來是想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線索,看看這些修士運送到何處,畢竟從東向西行,很有可能未來經過淺山宗,如果有潛在的陰謀,不得不防,但他卻忽然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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