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隨從江楓而來的六司仆役和沈家親眷剛剛退出門外,手臂上的黑蛇之靈,已經忍不住噴薄而出,在空中凝成一條近乎實體的黑蛇,那蛇有碗口粗細,口中吐著黑中帶著血紅的氣息,雙眼凝望著眼前的沈峻茂,感受著附近的變化。


    這是……


    沈峻茂黯淡無神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對生的渴望讓他不禁用盡全身力氣挪動了下身體,但僵硬的身軀,久臥在床,早已不聽號令,他幹癟開裂的嘴唇戰栗著,顫抖著,唿吸沉重而緩慢,眼角一絲清淚,似乎對生還有許多眷戀。


    一絲細小而黯淡的黑煙,從沈峻茂的手臂之上緩緩升起,在空中漸漸化成蛇形,這道黑煙似乎已經行將逸散,它將隨著沈峻茂最後一絲元氣,消散在世間,正如之前每一個黑蛇之靈附體的修士一樣,享受了世間最快最直接的修為提升,也必須付出修為跌落,身隕暴斃的代價。


    那黑煙漸漸變淡,蛇類的身形即將潰散,如同夜晚疾風吹過的催煙。


    江楓的黑蛇迅速遊動,口中的信卷曲著,鎖定了目標,一口咬住了那團虛弱的即將逸散的黑氣,如同吞下一條小蛇,將黑煙盡數吸收進體內,同時,隨著一陣身體的輕微抖動,它體表的黑鱗,似乎變得更加光亮。


    冰冷而又刺痛的感覺再次襲來,黑蛇奔湧入江楓的體內,再次蟄伏,沉眠,仿佛這件事情,並沒有發生,隻有江城子寄居之處的光斑,仿佛被一道水紋波及,輕輕的震顫了片刻,就恢複了寧靜。


    它似乎需要一段時間來修整,江楓明顯感到,黑蛇之靈對於自身靈力的抽吸,再次慢了下來。


    沈峻茂手臂之上的黑蛇之靈印記已經消散殆盡,僅留下黯淡的黑色斑紋,訴說著它曾經的存在。但他孱弱的身體,再次獲得了生機。深如溝渠的皺紋悄然平複,血色從已然恢複光澤和彈性的肌膚之下流過,斑紋淡化消散,給他服下兩枚益氣補血丹,補充他久未補充的體力,須臾之後,沈峻茂的目光,重歸年輕人的神采和活力。


    以玄級六百歲的壽元上限來估算,加上沈峻茂特殊的本命法相技能加成,縱使他年輕時曾經負傷有損修為根基,他也至少還有兩百年的壽元可以揮霍,隻不過對於他來講,因為玄級六重時,未能領悟本命技能,而必須要重新修煉才行。


    “老朽感謝掌門!”


    沈峻茂跪謝,他已經恢複了中年修士的模樣,隻是斑白枯黃的亂發和雜草般的山羊胡子,還未能隨之更換,但相信隻需調養一段時間,就可盡數恢複。在今日之前,沈峻茂從來不以掌門尊稱來稱唿江楓,見麵也僅是冷臉錯過,如今依賴江楓換得新生,豈有不低頭之理。


    經曆瀕死之人,方知生命之可貴。


    “此事勿與他人說,隻道我給你了一枚靈丹。”


    “是!”


    “我們淺山宗新得寒山派孤寒鎮一地,目前正缺少一位玄級鎮守,你是否願意前往北部,協同管理大邑郡和孤寒鎮的事務?”


    “一切憑掌門安排,敢不效力。”沈峻茂早年是有心思摘取長老之位的,而今喜獲新生,心氣反而平淡了很多,但能執掌一郡合並新增領土上的事務,鎮守北地,想必對於自己的修為和子侄們的生計,大為有利,豈有拒絕之理,何況,族長之位,並不需要讓出來。


    不僅


    需要接下來,還得好好幹,幹出個樣子來,他下定決心,默念道。


    “和我出去見客。”


    沈峻茂起身,久病一年有餘,他的身體瘦得像竹竿一般,還比江楓要高上不少,故此他側過身體,躬身低頭,以示謙讓,門外正傳來陣陣哭聲,卻是他的堂弟沈峻升正在哭喪,想要用淚水“打動”掌門,求得自己所提條件的滿足。


    “哭什麽哭!”沈峻茂從江楓身後一個箭步躥出,一腳踢了自己堂弟一個嘴啃泥。“老……夫還沒死!”他本想說老子,畢竟在族內的地位,就是咽氣前也是說一不二,不過話到嘴邊,想想掌門還在這裏,也就臨時換了字眼。


    “大哥?!”沈峻升被一腳踢懵了,抬頭一看,不是自己大哥是誰,這模樣,這,不止病好了,還,還怎麽年輕了這麽多!


    “還不和我一起感謝掌門賜藥!”


    眾人千恩萬謝,大拍馬屁,雖然心中都大感詫異,年輕的掌門,哪來這麽神奇的丹藥,就連一同來解決問題的吳香花,也心中疑竇叢生,但任誰也不敢隨意問起。


    …………


    羅川,陽江巷,一處剛剛翻新不久的舊宅。


    “怎麽又約我,說好了咱們不能見麵了。而且在你這宅子裏,被人看見又要亂嚼舌根。”一個聲音一邊喝著靈茶,一邊抱怨著,正是執法長老王顯道。


    “江楓迴來了。”坐在他對麵的是個黑麵老叟,正是嶽溪山。


    “你得改改,是掌門迴來了。”王顯道糾正道,“已經兩年多了,你還不適應?”


    “呸!什麽掌門!”嶽溪山一口啐道,“我老嶽,絕不認他的掌門之位,他何德何能,隻是任我道胡亂指派的繼承人,別人認我可不認,而且為了當個掌門,出賣了那麽多利益,還好意思當掌門!”


    “讓了那麽多利益,我不就是得利者麽,怎麽,你不滿意?”王顯道嘴上功夫了得,點滴之間,一句話就讓嶽溪山感到有點噎得慌。


    “哪有,哪有,王老乃我輩之楷模,讓那無德無才之人得了,才是暴殄天物。”他每句話中,都深含對於江楓的不滿,每次見到王顯道,都大吐怨言,久而久之,王顯道倒也習慣了,隻是時不時也要抓點漏洞,借機諷喻一番,兩人自從九代掌門以來,就已熟稔,早已適應對方的說話方式。


    “這次有什麽事?你那泄露我們幾個行蹤的事情,還沒落定呢,又要生事不成?”王顯道拿捏著手中的一塊圓形玉盤,這是嶽溪山送給自己的一階上品法器,相比上次的二階下品法器,又差上了一些,看起來,他的小金庫也快癟了,連禮物,都一直處在縮水的狀態,還記得他去年第一次求自己,還是件二階中品法器的。


    “我沒想害您,我不是後來差人提前告訴您了麽?”


    “我沒怪你。”王顯道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翹,露出迷之微笑,“這事情沒有實證,我已經幫你厘清分寸,掌門不能把你怎麽樣。”他故意沒提鄭魯達的事情,暗示對方,這件事情是自己擺平的,對於有人衝在前麵對抗掌門,王顯道自然求之不得,這也是他之前為嶽溪山開脫的主要原因,至於這些許小禮物,他倒真看不上,空有品階而無實用價值,早就隨意的賞給了子侄,不過他並不想在對方麵前暴露,反而每次都裝作欣喜,收下禮物,再為其周旋。


    “還得多謝王老幫忙,您看看這個?”見王顯道圓形玉盤收起來,嶽溪山心中微定,拿出一本老舊的書冊,看上去有些年頭,書角都皺在一處,不知道從哪裏撿出來的。


    “五代掌門時的律法?”


    “沒錯,沒錯,您看這條。”嶽溪山湊上來,灰黑的指甲指了指被他事前刻意畫出的一段話來,言之鑿鑿的說,“現在這段律法,還生效麽?”


    “生效倒是生效,隻要曆代掌門沒有廢除就是生效的,不過……”


    “不過如何?”


    “你想好了麽?”


    “想好了!”嶽溪山挺直身體,似乎早就下定了決心,“不死不休!”


    …………


    周星和自己的侄子周旭堯剛剛把掛了十天的“紅福帖”從木門摘下來,這處翻新一番的老宅位於沐陽巷,在羅川不算好地段,但也不是太差,有了掌門江楓給的安家費,周氏宗族基本算得上是在此處安定下來。


    “旭堯,帖子收好,以後咱們再建新宅入住,還是要用的。”


    “是,族長。”旭堯是他子侄輩中法相最佳的弟子,法相“五雷破風掌”,算得上戰鬥法相裏空手流分支中不錯的存在了,作為庶支出身,周星一直還未成家,但周家主脈人丁興旺,覺醒法相的靈級子弟,有六人之多,此次會武,更有五名符合年齡限製,本著以武會友,融入新門派的思路,周星讓他們全部報名參加會武,曆練一二。


    “叫我七叔就行,知道麽?”


    “是,族長。”周旭堯調皮道,他今年才十五歲,雖然周星讓他叫自己七叔,但自己老爹說了,七叔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一輩子都得同自己一樣,尊稱族長才行。


    “你們啊”


    周星心中歎了一口氣,自從自己接受掌門江楓的招安,帶領大家從寒山派來到淺山宗以來,族人對於自己的敬重,增加了不止一分,平日裏的稱唿也變得正式起來,這讓他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更加沉重了,有時候夜不能寐,自身修煉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不過他並未氣餒,反而下定決心將周家的事情辦好,給族人一個光明的前途。


    “會武的事情,準備的怎麽樣了?”


    “我和弟弟旭陽切磋了幾迴,還是我勝的多一些,但是我倆手裏隻有一件法器共用,不知道擂台上會不會來不及調換。”


    “法器是一方麵,會好起來的,我會想辦法,現在先把自己的刀馬基本功練好。而且掌門不是定了新規矩麽,隻要勝一場,就有六十枚一階靈石可拿,到時候我帶你們去新開的鬼市淘淘。”


    “是,族長。”周旭堯聽了甚是歡喜,幻想起自己挑選法器的場景來,是挑個長刀帥呢,還是長槍呢,正思量著,突然記起自己和小夥伴還有個賭約呢,粗眉頭一皺,鼓起勇氣問道,“族長,有件事情我想問問。”


    “什麽事?”


    “那個,那個,我爹昨天給你介紹的那個姑娘,漂不漂亮?”


    “你小子!”周星笑罵著,正要拍打拍打他,卻看見不遠處,陳家那位即將過門的姑娘正躲在角落裏偷偷看他,趕緊放下手中的物事,迎了上去。


    那姑娘卻羞的跑掉了。


    …………


    江楓在掌門內府剛剛坐定,江海和王乙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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