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誰都懂愛,隻是他自己不知道,那就是愛——


    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小寶。


    江晚照坐完月子,刑期一滿,立刻約了趙之航見麵。


    「二嫂,好久不見。」


    她知道生產那天他有來,她剛生完身體太虛弱沒能說上話,他僅僅禮貌上打個招唿就離開了,讓她好好休息。


    「嗯,好久不見。」兩年多有了吧?她對這位四叔的印象,隻記得是一個氣度雍容、談吐不俗的男人。


    剛與趙之恆結婚不久,就發生他喪妻出走的事,他們並沒有太多相處的機會,對他的認知,大部分都是由丈夫口中聽來。之恆總說他才幹超群,有智慧、有謀略,氣度泱泱,天生就是領導型的人物……語氣裏全是對這個弟弟滿滿的驕傲與讚許。


    所以她才會答應之恆,替他守著趙家基業,等他迴來。


    那時他看起來,狀況很不好。


    她也形容不上來,有點像突如其來被推入水中的落水者,茫然、痛苦、掙紮,在水麵中載浮載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水裏、也找不到上岸的方法。


    那時他隻有兩個選擇:一是放棄掙紮,直接溺斃;二是抱住任何能離開的浮木,隨波逐流,或許有二天,能有人拉他一把,迴到岸上。


    「你看上去還不錯。」或許是遇到那個拉他上岸的人了吧。


    趙之航微笑。「謝謝二嫂掛心,你看起來也不錯。」他張望了下,趨近嬰兒床伸指逗弄。「小孩名字取了嗎?」


    「知禮。他叫趙知禮。」


    趙之航微微挑眉。


    他前些天才聽父親不經意提起,想為這孫兒起個興家望族、能謀善斷之意的名字,那與「知禮」二字可半點兒邊都沾不上。


    「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他從笑吟:「這名字取得好,雅而不俗,寓意深遠,是之寒取的吧?」


    他這二嫂看似溫溫軟軟,沒想到該硬時,倒半分也不退,替某人將權益守得牢牢的。


    她微訝,「你怎麽知道?」產檢得知小孩性別時,她問過趙之寒對命名的想法,那時他就是這麽說的。


    「兄弟當這麽多年,怎麽會不懂。」禮,是四維之首、立身處事的根本、翻開古人智慧,對禮之一字下了數以萬計的注解,連孔子都要問禮,足見起名之人對孩子的用心。


    無禮,無以立也。


    不求知命、知言,但求知禮,能有立身處事、待人接物的智慧——雖然他自己就是一個無視禮教的人。


    「他一定說,不希望孩子跟他一樣。」


    江晚照已經無法再表達更多的訝異,這個人是真懂趙之寒,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小知禮,你長大以後要跟你的名字一樣當個知禮守紀的謙謙君子,別盡學你爹那些陰險招數,隻會害手足做牛做馬。」有人害他一個月來快爆肝,他隻好來掐掐冤親債主的兒子出口氣,父債子還。


    「之航……」


    他抬眸,見她一臉尷尬,「你真以為我這麽軟?」不是任人掐,是想想自己也理虧,隻好多擔待些,讓人家開個小差去照顧產婦。


    三言兩語,她就聽懂了。扮演好被欺負者的角色,也是兄長對小弟的縱容與愛寵。


    「你明明……就很疼他。」


    「毋寧說,是虧欠。」欠太多,欠成了心上的負擔,久而久之,想不善待他都做不到。


    「我懂。」因為最初的她,也是如此?但是不管最初的本質是什麽,如今的憐惜之心,是真真切切的。


    「我去找過周律師了。」突如其來地話鋒一轉。「也看了二哥留給我的信,還有未公開的第二份遺囑。」


    「喔。」她一時跟不上他換話題的速度,「那我們約時間去——」


    「我已經簽了放棄繼承同意書。」


    「咦?」


    「換句話說,它現在是你的,你可以全權處置。」她是遺產的第二順位繼承人。


    「……」現在是在演哪一出?江晚照沒跟上劇本,有點懵了。


    趙之航失笑,好心解答,「二哥把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有價證券等資產都給你,獨獨將公司股份給我,是因為他認為我是掌理公司最適當的人選,這些年,我也一直都在這樣做。」他做得很好,讓父母打下的趙氏基業,在他手中成長、茁壯,照護親族中的每一個人。


    然而從他出走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辜負這份期許。


    他的心早已不在這裏,也迴不來了。二哥沒有在第一份公開遺囑中直接把股份給他,或許也是猜到,他不一定還願意迴來,所以給了他選擇權。


    「二嫂,你可以用任何你希望的方式,去處理這些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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