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為員工做最好的安排,本來就是她分內該做的事,如今卻要收買人心,處心積慮盤算自己能由這當中得到什麽,那種每走一步都有目的性的感覺……她不喜歡那樣的自己。


    「你還沒醒嗎?趙之荷。」他斂容,凝目道:「你爸把你放在人事部,這些年來從不讓你接觸公司營運及財務,你還看不懂?」


    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你能力真有比你哥哥們差嗎?他若有心要栽培你,隨便放個機會磨磨你,今天的你不會被邊緣化。但是他沒有,寧可讓趙順那個老廢物敗掉光輝、寧可讓趙之鴻那阿鬥一個建案燒掉兩億七仟萬也不願意考慮你。這是為什麽?難道你不姓趙、不是他的孩子嗎?不,那是因為你的子子孫孫不姓趙,而他要的是『趙氏』的萬年基業——」


    「夠了。」她冷著臉,打斷他。


    餘善謀置若罔聞,逕自說下去:「所以他可以拿你當籌碼來買我的忠心,為趙氏開疆拓土。你不趁現在建立自己的人脈資源,還想等到什麽時候?等你爸良心發現?別傻了,那個隨隨便便就能賣了女兒的老混蛋,指望他還不如自力救濟比較快。」


    實話很殘忍,說這些隻會讓她更討厭他,偏他骨子裏就是犯賤,不吐不快。


    果然,迎來她忿忿的瞪視,有一度他都覺得她拳頭快揮過來了。


    他這張嘴真的很顧人怨,有時戲謔地沒個正經,有時又字字犀利、句句見血到殘忍的地步,讓她素來端莊得體的應對,時時被他激到破功邊緣……


    他還是病號,不宜再加重災情。趙之荷勉強還有一點理智,深吸一口氣,自己到走到窗邊整理情緒。


    讓她冷靜一下也好,她總會想通的。


    有趙恭那樣無情涼薄的父親,她可以傷、可以痛,但是哭完總要醒過來,沒有人保護她,她就隻能自保。


    他適時打住,沒再窮追猛打,再多說一個字,怕是真要挨拳頭了。


    過了好一會,她調適好心情,平靜地走迴來,神容看來已與往常無二。


    這個驕傲的大小姐,不會容許旁人看見她的脆弱。


    「你想做什麽?」


    這是她的妥協,他聽懂了。


    「裁掉光輝,壯大日昇,然後讓它成為你的。」他很幹脆地給出答案。


    「你說得簡單。」三言兩語,可是要辦到那得多難?誠如他所言,父親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可以。我們一步步慢慢來。接下來光輝近三分之二的員工都會流向日昇營造,後續的擴編事宜,或多或少會有用得到你的地方,至於能夠多深入,就看你的本事了,地盤先踩熟,往後不愁沒機會落地生根。」


    他一派從容,顯然這事已在心中反覆思慮、琢磨許久。


    是不是,這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一刻,她甚至忍不住要想,就算她今天拒絕了他,結果也不會有所不同。


    他早就布好局,無論她給他什麽樣的答案,都不會改變事情發展的軌跡,從他計劃裁掉光輝……不對,應該更早,或許在公司的周年酒會上,從見到她的那一眼,他就已經作好決定了。


    所以來到她身邊,裁掉光輝,作為她壯大的養分,一步步為她掙出一席安身之地。


    他說,一見鍾情。


    他說,他是為她而來。


    實在不該把這人想像得太美好,但這瞬間,她居然荒謬地感受到一絲,他想守護她的心意。


    那種三分輕浮、七分更似謔言的調戲,誰當真誰蠢蛋。


    「如果,我說我反悔了?」她試探性地,問道。


    「不是吧?趙經理,你這樣很不大器。任何不以買賣意向為前提的試吃,都是耍流氓,你知道吧?」她有這麽奧客?


    「……」


    「我就說!趙家真沒一個好人,父不慈、子不孝、女兒出爾反爾調戲別人、叔叔一個不高興就拿別人當沙包練拳頭,害我沒吃到手工布丁,一屋子流氓……」


    到底誰在調戲誰?


    趙之荷忍無可忍,一掌拍在塑膠椅麵上,打斷他的碎念——


    「你到底對手工布丁有多深的執念?!」一路念念念,念到她火都起來了。


    「……」是還滿深的。「因為他們家老閨很任性,一個不高興就十天半月不做生意,買他們的東西還得看機緣,而且每日限量——」


    她麵無表情重複:「我知道。每日限量、要排隊,太晚買不到。」


    「……欸。」這句說過了嗎?好吧,好像真的有一點碎念,他小小反省了一下。「就算說過了你也不用那麽生氣,畢竟出爾反爾、又害我沒吃到手工布丁的人是你……」


    好,夠了,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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