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動,目光定定凝視她。


    看來,不必思考了。她舉步,決定一鼓作氣跑迴公司。


    淋雨好過與他共處。


    餘善謀探手,握住她腕心。


    她蹙眉,非常不喜歡這個舉動。「請你放手。」


    力道不重,算不上粗魯,堪堪足夠圈攏住腕心,沒多施加半分力道造成她的不適。


    「給我一杯咖啡的時間。」他不疾不徐,從容道。「用一杯咖啡,換你的一生。相信我,絕對值得。」


    他又怎能如此自信,一杯咖啡的時間,他就有能耐決定她的一生?


    不過無所請,如果這樣,可以杜絕日後的煩擾,那也值得。


    「隻要一杯咖啡?」她再次確認。


    「對。」如果在那之後,她仍然如此決定的話——「我保證,絕不騒擾你。」


    於是,他們移步到身後那間便利超商,一杯咖啡,她請客。


    還真的是一杯咖啡,在超商的顧客用餐區裏喝。


    餘善謀看著擱在眼前的咖啡,驀地低低笑出聲來。「我沒讓女人請過。」


    「不客氣。」說聲謝謝就好了,不必迴請。


    「我沒有要道謝。」因為他的迴禮,值得受下這杯咖啡。


    舉杯輕啜了口,純然的原味,不加糖,不加奶精。


    嘴角隱逸一抹不可察的淺淺笑意。她對他,也不是那麽的無請,不留一絲痕跡,她至少曾經觀察、注意過他,就算隻是知道,他喝咖啡的習慣。


    「你以為,我想跟你說什麽?」


    「我不知道。」但是無論什麽,都不會改變這一杯咖啡過後,謝謝不用再聯絡的事實。


    這種故作風流、自命瀟灑的手法,她遇過太多,或許有很多女人吃這套,但她要的,從來就不是一隻招搖開屏的公孔雀,而是簡簡單單的感情、幹淨純粹的一顆心。


    實話說,他眉目清俊,並不難看。趙家男女本就相貌不俗,看慣了家中的俊男兄長,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獨樹一幟的昂揚風采,不遜於她見過任何一個美男子。


    但,不是她的菜。


    他的城府太深、心機太沉。


    這男人的氣質裏,有幾分近似她小哥趙之寒,像黑洞。趙之寒太冷,餘善謀太深,兩人的共通點,都很危險。


    餘善謀偏首,支著下顎,玩味地打量她。「趙之荷,你討厭我。」


    「餘顧問言重了。」


    是言重?還是言中?


    她是個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即便討厭一個人,也會保持基本禮貌,從未在言語或肢體上表達出對他的惡感。好惡是個人的情緒問題,不將自身情緒加諸在他人身上,則是修養問題。


    她知道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意味什麽,因此用矜持冷淡來拒絕,很好解讀。


    他淺笑,淡淡揭過。「放輕鬆,我不是要跟你告白。場麵話我就不說了,直接揀重點吧,趙之荷,你要我嗎?」


    你有事嗎?有病要看醫生。她完全沒料到,有人可以自戀到這等境界。


    正欲張口,他抬手製止,補充道:「抱歉,看來廢話還是必要的。我是說,你需要我的幫忙嗎?」


    「我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


    「很多。例如,在趙家掙一席生存之地—類的。」他目光灼灼。


    她神容一僵,保留而防備地說:「我以為,你是我爸的人。」


    「不,我從來都不是誰的人。」即便接受委托,雇主充其量也隻能要到他的盡責,要不了他的忠心。「但如果你想,我可以是你的。」


    忠心——顧名思義,忠於內心。那些人不在他心上,何忠之有?但如果是她,他可以承諾忠心,不計代價、不擇手段為她掙來她要的一切。


    「抱歉。」她二話不說,立刻起身。


    「坐下,你的咖啡還沒喝完。」一杯咖啡的時間還沒到。


    趙之荷忍耐地吸上一口氣。「餘善謀,你恐怕看錯我了,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如果他再用那樣的想法輕薄她,她可能沒有辦法忍耐到喝完這杯咖啡。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點上,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你以為我要什麽?如果我要的是你的人,你以為你有拒絕的餘地嗎?要不要猜猜看,有多少人願意將你打包送到我手上?」


    趙之荷一陣難堪。


    縱使早有這樣的認知,被他直言不諱的道破,仍是免不了羞憤惱怒。


    趙家千金的美麗光環下,說穿了,她也不過是一件包裝華豔的禮品,她不知道趙家最後掌權的會是誰,但不管是誰,對她來講都沒有差別,或早或晚,她都會成為這個人談判桌上的籌碼,或許商業聯姻、或許鞏固利益的棋子、更或許是些別的,總之能運用出最大的價值,那才是她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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