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過了半個月,伏羲製出了“琴”,招玄女來看。玄女看了“琴”,分外無語。這玩意,模樣長得確實像琴,隻是,那弦――玄女數了數,足足有幾十根。


    “這弦……”玄女皺著眉頭,不知如何形容。


    “此琴有弦五十,對應大衍之數(1)。”伏羲點點頭,道。


    “玄女所知之琴,隻有五弦或是七弦。”玄女道。


    “琴隻有五弦或是七弦嗎?既然如此,此物便喚作‘瑟’吧。”伏羲想了想,又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這琴還是七弦為好。”


    琴有幾根弦,或是這個有五十根弦的大家夥該叫什麽,玄女自問與自己無關。就算伏羲給琴裝上一百根弦,頭疼的也是將來的太子長琴。玄女事不關己,保持沉默。


    “玄女,琴該如何彈奏?”伏羲又問道。


    還能怎麽彈?用手彈唄!――玄女迴答道:“玄女不知。”


    “不知嗎?”伏羲有些失望地揮手讓玄女離開。


    玄女的一句“不知”不能打消伏羲的熱情。他摸索著製出了“琴”,又摸索著彈奏。事實證明,即使是高大上的上古大神,完美主義者伏羲,在接觸新事物的時候,和初學者完全沒有區別。在沒有任何參考資料的情況下學習彈琴,那可真是對周遭一切的毀滅性打擊。


    或許是因為沒聽過真正的音樂吧,盡管琴音一直在鋸木頭和彈棉花之間徘徊,伏羲依舊覺得這聲音很不錯――從進步空間來看,確實不錯。


    玄女不是沒見識的土包子(諸上古大神:……),她聽過真正的天籟之音。隻要不是聾子、認知障礙者以及腦殘粉,都沒法昧著良心說伏羲的琴音很美好。


    本來,伏羲愛怎麽折騰,都是一個隔音結界就能解決的。但是,如果他逼著玄女學他的彈棉花版琴音呢?


    玄女不會彈琴,但她會吹笛子。如果讓伏羲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音樂”……會不會發生更加不可預料的事情?


    伏羲想教玄女學琴,不是堅決。此時的琴不過是他閑時的玩物,和高雅掛不上鉤。小侍女能緊跟領導腳步最好,不樂意學,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說實話,這琴的聲音,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歡。


    有伏羲,就不能忘了伏羲的腦殘粉――祝融。祝融是伏羲這兒的常客,玄女曾撞見他好幾迴。這一次,他來的時候,正趕上伏羲彈琴。祝融一看――呦嗬!偶像在彈琴,他也得來一發!


    或許真的是天賦吧。祝融這麽一個三大五粗的糙漢子,竟然很有音樂天賦。他彈的琴,自然比不上後世的演奏家,比不上他未來的義子,但是,那好歹是樂音!


    玄女在一邊偷偷地擦了擦眼角,特滄桑。


    祝融失望地收迴手,可憐兮兮地看著伏羲,道:“還是大神你彈得好聽。”果然,麵對偶像,腦殘粉是沒有鑒賞能力的。


    伏羲腦子很清醒,鑒賞能力也算過關。他隻是不知道“正確”的琴音是什麽樣而已。


    伏羲溫和地看著一臉失落的祝融,道:“你彈得很好。你比我彈得好。”


    被偶像表揚,祝融笑得像得到肉骨頭的狗狗,讓人不忍直視。


    知道了音樂的真諦,伏羲的琴聲開始了由噪音到音樂的進化。這是個漫長的過程。附近的生物還要繼續被折磨。


    難得被偶像表揚,祝融下定決心,要好好練習彈琴。要彈琴,首先得有琴。祝融要做一架天上地下,獨一無二……呃,隻比伏羲那把稍差的琴,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伏羲大神的稱讚!


    玄女被離家出走了。在伏羲專心琴藝的時候,祝融隨手帶走了她。他想起,玄女欠他一套與伏羲風格類似的衣裳。


    雖然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答應了,但是,玄女深知,腦殘粉遭遇偶像,是沒有理智的。適合祝融這種粗獷漢子的衣服……玄女參考過往的見聞,還真畫出了圖紙――對,就是雷嚴的那身!


    祝融樂顛顛地拿著圖紙,找女媧幫忙做去了。


    玄女偷偷抹了一把汗。話說,歐陽少恭和雷嚴合作,又坑死了雷嚴,到底是出於什麽心態?


    ――那個重度失憶症大概什麽都不記得了。


    ――於是那隻是潛意識裏的行為嗎?哎呀,感覺更糟糕了怎麽破?


    ――所以,祝融,你到底對你的幹兒子做了什麽?


    一天之後,玄女看見了洪荒版的“雷嚴”,身邊跟著女媧。(.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女媧的造型再次震驚了玄女。她身上沒有一塊獸皮,一絲布料。這位女神掛著一身的寶石,無與倫比地出現在玄女麵前――別說,還真挺美的。


    祝融帶去的圖紙,讓女媧想起當年的那隻逃跑的小鳥兒。她還沒玩夠,怎麽能放生?於是,她跟過來了。


    洪荒大地這麽大,諸神湊作堆,擠在一起,多浪費資源啊。大多數時候,幾位上古大神天各一方,折騰著旁人難以理解的事物。隻有集體犯熊的時候,他們才會聚在一起。單個的上古大神,並不是無法招架的。而隻要倒黴事兒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看他們鬧騰,也挺有意思的。


    被女媧捉走半個月之後,自知逃跑無望的玄女終於放棄了對上古大神的敬意,找到了人生的樂趣。


    上古大神――至少是女媧這一位――除了貪玩點兒,行動力強了點兒,衣服獵奇了點兒,也沒什麽不好的。不做手辦,不玩蟲子,不練丹藥,不毒舌,不花癡,不陰狠毒辣,女媧其實挺不錯的。


    而跟著女媧玩了兩天之後,玄女發現,這位大神還有個小愛好――打扮。她喜歡做衣服,打扮自己,也打扮身邊的妹子。是的,她練得一手好針線,卻隻喜歡做女裝。男子的衣裳,別的神明若是對她說盡了好話,她高興了,或許會做上一件。所以,女媧的衣裳換來換去,她的小夥伴們,卻隻有獸皮裹身。


    女媧設計的衣裳大多節省布料。她認為,上蒼賜予諸神的軀體是美好的,藏起來是暴殄天物。


    玄女對穿著打扮不是很講究。隻要不是寶石裝、樹葉裝那種挑戰極限的,她都可以接受。


    於是,在痛苦的磨合之後,玄女和女媧終於能夠愉快的玩耍了。


    和女媧混得熟了,難免要跟著她去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不周山。


    不周山上有一條老龍,比盤古還老。那是銜燭之龍。燭龍巨大的身軀纏繞在不周山上,一眼望不到盡頭。這麽大的一條龍,即使它什麽都不做,隻是站在它的腳下,那無形的壓迫就足以讓人心驚膽戰了。誰能想到,這麽一條威嚴的龍,性格竟是十分溫吞。


    玄女不止一次看到女媧往燭龍的鱗片縫隙裏塞漂亮的石頭,從一開始的心驚膽戰,到後來的司空見慣,再到最後幫忙清理青苔,燭龍從來沒表達過不滿。養得扛不住了,也不過是抖抖身子。哪怕是最弱的玄女,也不會被這種稍縱即逝的“地震”傷到。


    ――話說,女媧曾經說過,這條龍打不過她……她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兒,才惹得這條老龍和她大打出手啊?


    後來,玄女知道了,不是老龍性格溫吞,而是她來的不是時候。


    銜燭之龍,會在昏睡中度過九年。這九年裏,即使去折騰它,它本能地做多挪挪身體,根本不會醒來。而在第十年,它會分外的鬧騰,似乎要把那九年的份兒補迴來。然後,又是九年的昏睡。


    女媧就是在那一年裏,和銜燭之龍打了一架,定了雌雄的。→_→似乎有什麽不對……


    其實,諸多先天生靈中,女媧最稀罕的就是銜燭之龍。她喜歡燭龍……的尾巴和鱗片。有時候,她甚至會把自己變成人身蛇尾的模樣。後世之人不明真相,見到了這樣的女媧,以為這才是女神的真身,故而有了女媧是人首蛇身的傳說。


    玄女還沒來得及看見“活潑”的燭龍。在她的印象中,這條老龍就是溫溫吞吞,不愛搭理人的懶散模樣。在克服了體型的差異到來的壓迫,這樣一條龍,真沒什麽令人恐懼的地方。玄女是個心粗膽肥的,適應了之後,她已經敢做一些比清理青苔過分的事情,比如,在龍須上拴寶石。


    這個時候的銜燭之龍確實是安全的,但是,事物具有兩麵性,可以相互轉化――金神蓐收就是那個可惡的催化劑!


    “你在做什麽?”蓐收突然出現在玄女身邊,饒有興致地問。女媧正在往龍角上掛花環。她的視線被巨大的龍頭擋著,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玄女被嚇了一跳,她猛地抬頭轉身,看向這個有著耀眼金發的少年,道:“……蓐收大神?”她手中漂亮的石頭、花朵掉了一地。


    蓐收彎腰撿起一串綁在一起的花朵和石頭,痞痞地笑道:“幫女媧打扮燭龍?我來幫你好了!”說罷,他興致勃勃地像另一邊的龍須處走去。


    對於這等麻煩的上古大神,玄女早想出了應對的方法――惹不起,直接無視。


    如果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麽,玄女絕對不會無視蓐收。


    蓐收先是對著龍須比劃了兩下,然後拽著龍須的末端,湊近燭龍的鼻孔,將龍須塞了進去。


    “糟了”二字在玄女心頭一閃而過,還沒等她做出反應,耳邊響起一聲驚雷,下一刻,她被掀了出去。她努力地在半空穩住身形,卻始終無法止住拋飛的速度。等她終於踉蹌著落地,她發現,不周山天柱,已經是雲霧掩映之下,朦朧的影子。她到底被燭龍一個噴嚏拋出了多遠?


    玄女望著遙遠的不周山,感覺格外的淒涼。迴去找女媧嗎?不,還是迴去找伏羲吧。至少,在伏羲那裏,這群熊孩子不會瞎鬧騰。但是,伏羲在哪裏呢?


    在這沒有地麵參照物,沒有衛星定位的地方,玄女當然記得在自己的小窩打個“戳兒”。隻是,她的感應能力有限,洪荒又這麽大,她感應不到自己留下的“戳兒”。


    玄女歎了口氣,任命地像不周山飛去。在不周山,她可以通過某些標誌性的地勢,確定伏羲院落的方向,然後,向著那個方向飛,總能遇見的。


    啟程誌強,玄女將金神蓐收加入了黑名單。飛了半天,還沒迴到不周山,玄女憤憤地將金神蓐收的名字加上背景閃爍,並頂置。好不容易,在入夜前,玄女迴到了不周山外圍。


    不周山充斥著可怕的風暴,女媧和蓐收的力量清晰無比――那兩位打起來了,引起了風暴。


    ――你們可真行!不知道不周山最後就因為神仙打架,殃及池魚,塌了嗎?


    ――哎?或許不周山倒塌的責任不完全在共工、祝融、鍾鼓及太子長琴身上,他們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這就是所謂的“粘包賴”,誰碰上誰倒黴吧?


    作者有話要說:(1)“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語出《周易.係辭上傳》,“大衍之數”是古人用來表示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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