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他爆發的情緒不但沒有得到控製,反而更加崩潰了,時遷冷漠的目光猛然望向身後,枯萎的銀杏樹下,一個微胖的身影躲躲藏藏一直跟在他們後麵,借著微弱的光線能夠看見他臉上緊張的表情以及脖子上一道若隱若現的勒痕……


    “都是你……”


    時遷掉頭一步步朝他逼近,高高的個子與矮小臃腫的他相比顯得尤為高大,壓迫的氣息如同排山倒海般襲來,像是被人僅僅扼住了氣管,喘不上半口氣來。


    都是這個家夥把他騙上了車,才害得他們落得如此地步。都是這個家夥,讓他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被人淩辱卻無能為力……


    未等司機作出反應,一記猛拳早已來到他的眼前,下一刻便是鼻梁快要斷裂般的疼痛,黏濕的液體順著流下,抬手一擦便看見一片血紅。


    “天呐,殺人啊!救命啊!”他哀嚎一聲,拚命朝時依跑去,他做這一切可都隻是拿錢辦事,聽人差遣而已,怎麽能把一切都怪到他的頭上?


    時遷在後麵扯住他的衣領將整個人都拽到地上,接連響起的哭號聲在這深夜猶如鬼泣,陰森滲人。


    “小姐,救我!救救我!”他畏懼地爬向時依。


    時依高高在上般看著眼前的一切,隻是輕輕皺了皺眉便移開目光,仿佛一切都與自己毫無幹係,像是高不可攀的神,又像是令人避之不及的厲鬼。


    時遷恨不能將所有的怨氣與怒火都在此刻發泄出來。他好想問問為什麽……為什麽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為什麽仿佛所有人都討厭他?為什麽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喜歡也喜歡他的人,卻要看著她一步一步被毀掉?


    不……不是眼睜睜的看著,是他自己也參與了進來,是他把她推到萬丈深淵!


    他親手,毀了她的一切!


    他的眸中倒影著屋內的燭光,那束閃爍躍動的火焰卻更像是從他心底迸射而出,燒得他整顆心、整個人都布滿了傷疤,醜陋不堪起來……他怎麽可以,怎麽忍心就這麽看著?


    可是他又能怎麽樣?反過來去傷害時依、傷害這個從小到大第一個帶給他溫暖的親妹妹?


    時遷滿目盡是痛苦的掙紮與懊悔,雙手無措地揪住頭發蹲在了地上。一旁被打得滿身創傷的男人仿佛終於得到解脫一般,沒命的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渾身的鮮血,瘋了般跑出了胡同……


    寂靜冰冷的空氣仿佛快要凝固成冰,院子裏忽然響起一聲唿喊,將他整個人都從無盡的黑暗中拉入了光明。


    “時遷……時遷!你在哪裏——”


    破舊不堪的土黃色小屋中,宗夏哭喊著抱住身上僅存的衣服,整間屋子幾乎快要被人占滿,她蜷縮在小小的角落中拚命護住自己,蠟燭閃爍不定的光線透射著他們的影子,也刺痛了她的眼。


    她隻知道時遷一定在這裏,她知道有時依在的地方也一定有他!她此刻什麽都顧不上了,無論是誰,請救救她,她不想將自己葬送在時依的手中,她知道這一切如果真的發生了,她一定再沒有活下去的意願……


    人在接近死亡的時候,隻要能夠抓住一線生機,就會瘋了般不願再撒手!


    不斷有人伸手過來扯掉她的衣服,隨著一聲聲綿帛撕裂的聲音,她身上本就剩下不多的衣物幾乎快要被扯完,光潔細膩的肌膚暴漏在空氣中,更增加了屋裏濃重的**氣息。


    就在她的情緒瀕臨崩潰的那一刻,緊緊鎖住的門外忽然傳來撞擊聲。脆弱腐朽的門邊沒幾下便被撞得整塊從中斷開,木屑紛飛中一個人影衝到她的麵前,將一件灰色大衣蓋在她的身上。


    黑衣人們互視一眼,明明之前都說好不會有人打擾,這個小子是從哪冒出來的?


    時遷望向他們的目光荒涼一片,仿佛眼中沒有他們的存在一般,俯身抱起了地上的宗夏,一眼掃過去,眾人竟誰也沒敢出手阻攔……


    那是一種漠視生命的目光,接觸一眼就能讓人感受到死亡,壓抑的感受仿佛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心中對眼前的事物再生不出半分興趣。這樣的眼神他們在之前找到他們的那個小妞身上也看見過一模一樣的……


    時遷就這樣抱著她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兩束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門外的時依與他對視一眼,兩個人均是淡到不能再淡的目光,待他走遠,時依的臉上才重新浮現出標誌性的微笑,眸中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神情。


    ……


    抬頭是一片虛無的夜色,沒有星星和月亮。冰冷刺骨的寒風穿過大衣不停地朝身體裏鑽,即使裹緊了衣服也沒有用。


    宗夏的身體發抖,不由自主的往時遷懷裏靠近了幾分,他像往常一樣勾起了笑容,抱她更緊。


    “是不是很冷啊?”他語氣輕柔的問著,知道她剛剛受過刺激,生怕一不小心嚇到了她。


    宗夏眼簾低垂地搖搖頭,腦袋裏空空的什麽也沒辦法去想,隻是本能的抓著他,害怕自己又被扔迴剛才的小屋中。


    “冷就抱緊我啊,等我找個地方歇歇,給你多穿幾件衣服就不冷了……”


    一提到“衣服”這個詞,仿佛又觸碰到了她脆弱的神經,眼中是深深的恐懼,揪住他衣角的手心有些出汗。


    “喂,我身上沒錢啊,你能不能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時遷在一棵榕樹下停下腳步,將她放在樹下的長椅前,她卻怎麽也不肯坐,直直的繃著身子。


    宗夏身上穿著他的灰色大衣,長長的衣擺快要拖到地上,寬大的衣服對她來說太大了些,隻能勉勉強強掛在肩上。


    她抬起空洞的目光,視線好半天才終於聚焦在他臉上,呆呆的模樣看得他心好疼,表麵上依舊裝作沒事的樣子,怪怪的笑容十分詭異。


    半晌,她才微微點了點頭。


    “很快就過來了,等我……”時遷似是放心不下,蹦起來從樹上扯下幾根樹枝來放到她手中,讓她擋在麵前做偽裝,這才步伐凝重的邁了出去,消失在巷子盡頭。


    她望著他離去,眼底閃過一絲恐懼,單薄的身體往樹杆旁靠了靠。


    沒過多久,時遷再跑迴來的時候神情鬼鬼祟祟,向後看了好幾眼,確認沒有人跟著他之後才挪動腳步迴到了宗夏麵前。


    他修長的指間捏著一個黑色皮夾,手指非常靈活而熟練的將皮夾打開,挑出裏麵一疊現金和幾張信用卡,以及一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他將照片抬到宗夏麵前,勾著唇評價道,“老婆孩子長得還不錯,這個男的嘛……真人好像比照片上更難看!”


    宗夏望向他的目光怪怪的。時遷撓了撓頭,將信用卡和照片都塞了迴去,皮夾隨手一扔,隻留下那幾百塊現金。


    “江湖救急嘛……我們走吧!”說完便重新去抱著她,兩個人繼續向前走。


    “那個錢包……是你偷的?”宗夏在他懷中抬起頭來,聲音柔柔的問道。


    見她空洞的目光終於恢複了幾分神采,時遷的心情也跟著輕鬆了不少,坦然地點點頭,“我小時候做過的壞事可不少呢,坑蒙拐騙偷幾乎都齊了吧……”


    他知道像宗夏這樣善良的人肯定會瞧不起他所做的這些事,誰知她卻點了點頭,像是在心疼他一般,“你小時候真苦……”


    “你不會覺得我很壞嗎?”


    宗夏搖頭,又看了他一眼,不確定的問道,“你真的拐賣過人嗎?”


    時遷故作嚴肅的點點頭,並威脅道,“對啊,說不定哪天就把你拐跑了,到時候被賣到山溝裏,可不要恨我啊!”


    飄飄揚揚的風吹起他額前的劉海,格外的舒適暢快。良久,才聽到懷中傳來聲音,隨著微風揚起,風鈴般清脆悅耳……


    “你不會。”


    你不會……短短的三個字,忽然讓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兩個人在附近找了家小旅館,這裏位置偏僻,人煙稀少,不正宗的旅館就連身份證都不需要就能開房間,也正好免去了兩個人的煩惱。


    宗夏身上的衣服幾乎被扒光,套著大大的外衣顯得不倫不類,她身邊又剛好跟了個時遷,想也知道那外套是他的,再加上此刻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一起來開房,旅店老板娘看向二人的目光有些曖昧,似乎在猜測兩個人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老板娘的目光像是尖針,宗夏想要解釋卻又覺得多餘,隻好低下頭躲在時遷身後去躲避,直到他拿到鑰匙,走上房間,這才從他身後走出來。


    小小的房間如同這所旅館的外表一樣破舊而不起眼,家具上麵都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可見其生意慘淡並不全是地段不好的原因,不過好在床單被子都是新的,潔白無染的樣子看上去還算幹淨。


    從未想過自己會跑出來和別人開房的宗夏拘束的站著不敢亂碰,倒是時遷漫不經心的搗弄著電視機,調到一個正在播放動畫片的電視台,這才滿意的放下遙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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