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隻是想早點見到母後嘛。”皇帝的呢喃落在小太監的耳朵裏,心裏卻泛起酸澀心疼的滋味。


    皇帝其實比他家裏的幼弟也小不了幾歲,正是粘人的時候,偏咱們太後娘娘是位極為注重規矩體統的人。


    莫說是想要和她玩,平日裏就是想要親近分毫也是要鼓起莫大的勇氣的。


    淚花就在小小的眼眶之中打轉,隻是一想到馮傾從前對他的教導,元澈就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不能哭!這樣一點都不像個皇帝,他不能辜負父皇的期望!


    小太監給皇帝收拾齊整後,才放心地讓皇帝走進了永光殿。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長樂無極。”


    元澈乖巧的行禮拜下,規矩倒是分毫不差。


    就連盛少青身後的崔筠都微微點頭稱許,這都是太後娘娘一直以來教導有方的功勞。


    盛少青盯著麵前這個小小的肉團子規規矩矩的向她行禮,開始無限追憶自己四歲的時候都在幹什麽?


    好像是天天跑去山溝溝裏去挖灶野炊摘柿子吃?


    還是抱著電視機追動畫夢工場?


    總之,不會像這個孩子一樣,規行矩步,老成得像個大人。


    盛少青還陷在自己的迴憶裏沒有出聲,元澈也就沒有起身,乖乖跪在那裏等著母後的指令。


    周圍的人都是屏息凝神,誰知道皇帝哪裏又惹了太後不高興,竟然不讓皇帝起身。


    崔筠在身後也是奇怪,這規矩一點不錯,怎麽不讓起來?


    太後平日裏雖然對皇帝嚴厲,也不會無端罰跪啊。


    身為太後的司儀女官,在這種時候自然要出來打圓場。


    “太後娘娘,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去勤政殿了,不如……..”


    盛少青這才迴過神來,“哎呀,快起來,快起來。”


    後半句‘不好意思’已經到了嘴邊,硬生生被盛少青噎了迴去。


    在職場上卑微慣了,道歉已經成了她潛意識中解決問題的第一辦法。


    遇事不決,量子力學。情況不妙,趕快溜號。


    還好忍住了,這身份上去了,人還在原地踏步可不行。


    不過,為了表示歉意,盛少青還是親自去扶了元澈起來。


    畢竟人家既是皇帝,又是自己名義上的好大兒。


    輕輕扶了起來,還給元澈拍拍膝上的灰塵,問了他跪久了痛不痛。


    盛少青沒怎麽和小孩子打過交道,為數不多的幾次還是過年親戚家的小孩來她家玩,那時,她對小孩子的印象就隻有一個字,吵。


    實在是太吵了。


    一言不合就尖叫哭泣,亂作一團,所以她對小孩素來沒什麽好感。


    不過,眼前這個小團子異常乖巧,盛少青也不好擺個臭臉,嚇到小孩子就不好了。


    給孩子留個好印象,日後才能好好孝順她呢。


    各式各樣的美味珍饈、漂亮衣裙流水一樣的送進永光殿,天天隻有混吃等死兩件事做,這樣的美好生活正在向她招手。


    隻是,元澈小小的瞳孔裏充滿了驚異,就連周圍的宮人眼神交匯之間都傳遞著同樣的訊息。


    太後,怎麽變了?


    “母後,我...朕不痛的。”


    母後一直教導他,身為皇帝要喜怒不形於色,就算是痛也需得忍著。所以,就算他的腦中告訴他好痛好痛,他的嘴巴也隻能說不痛。


    盛少青聞言卻蹙起了眉頭,明明看這孩子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眼睛都紅了還說不痛。


    元澈卻是抬頭看到半蹲著把他護在懷裏的母後眉頭緊蹙,還當是他是又說錯了什麽,瞬間緊張了起來。


    懷裏小小的身子繃得緊緊的,盛少青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卻不知何故。


    是自己長得嚇人?


    沒道理啊,她照過鏡子,馮傾算不上是美人兒,卻也是中等偏上的長相,細看下,還是很有古典氣質的。


    難道是自己沒怎麽和小孩子打過交道,嚇到他了?


    一頓早餐的功夫,母子倆都沒怎麽說話,都在不斷地反省自己。


    所幸,食不言寢不語是他們的常態,宮人們也沒注意到他們的異常。


    直到勤政殿時,盛少青親自牽著元澈在眾臣麵前走過,眾臣都是愣了一瞬。


    皇帝剛剛登基一月有餘,處理完先帝喪儀,按製太後便該開始垂簾。


    隻是,從前一個月,皇帝上朝都是自己來的,馮傾從未送過,更甭提牽著手了。


    聽聞太後在宮中教導皇帝一向嚴厲,有功不賞,但有錯必罰。不過,這樣的小事,也就隻能喚起他們一瞬的注意罷了。


    盛少青坐在專屬太後的鳳座上,看著麵前的珠簾緩緩放下。


    視線逡巡過那些匍匐在她腳下的人,盛少青的心跳忽然加快,一種莫名的興奮湧上心頭。


    這些人幾乎都比她的年紀要大,甚至有幾個已經白發蒼蒼,跪在那裏雙手支撐不住都有些顫抖。


    能出現在早朝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是北涼王朝的頂級決策者。


    皇帝身邊的太監見皇帝太後已經落座,高聲唱道,“眾卿家平身。”


    眾臣起身後,又有幾個小太監抬著椅子走了進來。


    他們走到為首那人的位置上,便把椅子放了下來,請那位老臣坐了下來。


    崔筠適時在盛少青耳後輕聲道,“這位便是丞相紀文宣,三朝老臣,先帝在時便恩賜他上朝可以不必行大禮。隻是他一再推拒,先帝便隻能賜他坐著上朝的恩榮。”


    盛少青微微頷首,明白了,這是大佬,惹不起。


    而她,隻需要發揮好花瓶的作用就行了。


    崔筠補充道,“紀丞相是漢人。”


    盛少青對前麵的都是反應平平,唯獨對這句驚愕不已,漢人能在北涼坐到這個位置,倒是不易。


    北涼自入關建國以來,向來瞧不上文縐縐的漢人,對他們那一套更是嗤之以鼻。


    可既然要在這立足,便不能像在關外一樣,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自由自在、毫無規製。


    無規矩不成方圓,世事如此,朝廷更是如此。


    所以,就算他們再嫌棄,也隻能捏著鼻子學了漢人的規矩,設立六部,丞相居於百官之首。


    於是乎,同為漢人的盛少青對這位殺出重圍、屹立三朝不倒的漢人丞相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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