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黑袍的挽歌在廢墟中輾轉騰挪。


    兩頭高階獸王的搏殺對原本靜謐的山林造成了極嚴重的破壞,而能在這場疾風驟雨般的破壞力中得以幸存,對挽歌而言,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些家夥……還活著嗎?”


    在持續遠離災難中心的途中,挽歌的內心被巨大的不安所籠罩著。


    沒人能料到情況發展到如此糟糕的境地:


    她所依托的“主棋”水龍吟竟被中途偷梁換柱,更匪夷所思的是,始作俑者就是傳說中神山的力量源頭——聖母口中不可褻瀆的存在:祖神!


    在她的概念裏,祖神是神山的力量之源,是以聖母為首的所有神山子弟們共同的仰仗!是強大、神秘、超然世外的至高存在。


    可是這些長期積累而成的認知,卻因為剛才所發生的事險些顛覆。


    以極其荒誕的方式,撼動了她的信念……


    這一切,都拜潛龍勿用所賜!


    這位被官方大染缸浸染過的儲君,區區人類持牌者,卻敢去挑戰規則製定者?冒犯那不可思議的存在……這些在挽歌看來,無異於是以卵擊石,不僅不會有任何好處,還會連累別人下地獄。


    那可是規則的製定者啊!神山的力量之源!


    有誰會蠢到與這樣的存在硬碰硬呢?


    挽歌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隻能解釋為潛龍勿用本人的極端個性所致——因其極端自戀的個性,導致對現況未能做出理智的決斷。


    她完全可以料想到這場鬧劇的結局,潛龍勿用的下場……當然,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該何去何從?


    在這場儲君之爭的競賽中,她已經失去了主心骨。身為副棋她,無法掌控自己的生存方向。


    難道真的跟著潛龍勿用去以卵擊石?


    亦或者,在這片亦真亦幻的神山之中遊蕩殘喘……


    “總比莫名其妙被幹掉要好。”


    挽歌的嘴角浮起一絲決然的冷笑:


    “再不濟,聖母也會出手幹預的……”


    於是她最終決定:趁機會逃離此地,以保全自身為前提,與潛龍勿用團隊做徹底的切割!


    雖然這麽做不代表著有更好的出路,但跟著潛龍勿用這種“瘋子”行動,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此時她已來到平地,迴看戰場的方向,驚人的破壞似乎已漸寧息。


    挽歌不敢耽擱,準備就趁著這波平靜盡快閃人。


    然而就在她準備展翼飛身,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時,一股危險的氣息驟然侵入感官,令挽歌的脊背一陣寒涼!


    沙金,就站在挽歌背後的陰影之中。


    狹長帶毒的尾鉤自挽歌雙腿下方穿過,角度向上挑起,輕巧而精準地抵在挽歌的咽喉。


    “遊戲還沒結束,你這是急著要去哪兒啊?”


    聽著沙金近乎冰冷的語調,挽歌瞳孔收緊。


    大意了!


    頭腦中的紛亂念頭和混亂的環境,使她疏忽了對周圍的警戒。沒想到沙金竟如此執著,在這種混亂的狀況下,還在恪守自己身為“副棋”的本分。


    “別衝動,沙金兄弟,我隻是遵照潛龍勿用的意思,離戰場遠些。”已受製於人的挽歌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是麽?”


    “當然,你以為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最好這樣想。”沙金緩緩收起尾鉤。


    他正對著挽歌的背後,占據有利優勢,料想對方也不會嚐試極端行為。


    然而,緊鄰蠍鉤離開挽歌的要害之後,一陣詭異的喉音懾入了沙金的聽感!


    強烈的悲觀情緒頃刻將沙金包裹,令他頭腦中的念頭紛紛轉向消沉墮怠,進而使得他的戰鬥欲也逐漸瀕臨崩潰。


    但見挽歌悄然側轉臉頰,待沙金有所反應之前,她已經來到數米開外,與沙金拉開了距離。


    “……伱果然起了異心。”沙金凝神注視挽歌。


    與此同時,帶毒的蠍尾鉤刺入他自己的皮膚,以毒液迫使自己恢複清醒!


    “我無意與你為敵,沙金兄弟,我隻是想活下去!”


    在沙金再次撲上來之前,挽歌已建立起聲音屏障,意在放緩沙金的攻勢,同時迅速表明自己的立場:


    “喂!你也看到了,我的主棋水龍吟,已經沒有爭奪儲君的希望了,我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裏供你的主棋驅使。”


    “況且,潛龍勿用的舉措太過大膽,他已經得罪了這個遊戲中最不可觸犯的角色,我認為繼續跟著他不會有好果子,作為同僚,我勸你最好也看清局勢,早做打算!”


    聽了這些,沙金停在原地沉默了半晌。


    最終仍然朝挽歌亮出武器:“抱歉,放你離開,隻會增加這場‘遊戲’的風險。”


    “你還相信潛龍勿用能奪得儲位,從這兒活著離開?”


    挽歌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個人連遊戲規則的製定者都不放在眼裏,你竟然還在為了他遵守規則?真是瘋了……好,那我就給你潑些冷水,讓你清醒清醒!”


    隨著話音落下,兩人之間立刻劍拔弩張。


    “且慢~”


    正當此時,阿依古麗嫵媚撩人的聲線自兩人之間蕩起,令這迫在眉睫的衝突有了幾分轉圜的餘地。


    接著,阿依古麗出現在沙金身旁。


    “你,怎麽會?”沙金微怔。


    阿依古麗笑著彈開手掌,半晌,兩枚極不易察覺的小生物便從挽歌和沙金的衣袖領口處彈起,乖巧地落入了阿依古麗的掌心。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形勢已再清楚不過了。


    “剛才那陣仗太嚇人,我擔心大家走散,所以提前做了準備。”說著,阿依古麗朝身旁的沙金眨眨眼,“你不會介意吧?”


    沙金原本僵硬的麵龐頓時更顯僵硬了,還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這反應又將阿依古麗逗得咯咯笑起來。


    另一邊,原本還有些把握的挽歌,這時終於斷了險中求勝的念想。


    但她仍然沒有放棄爭辯:“阿依古麗,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接受現實嗎?”


    阿依古麗看向挽歌,好笑道:“現實?這裏可是神山!隻有虛妄,哪裏存在什麽現實?”


    “這樣搞下去,潛龍勿用會把我們都害死的!”


    挽歌打斷道:


    “就算他是你傾注期望的人,我也要說,這個人現在已經非常危險!他是在和整個規則作對,是在刀尖上跳舞,你懂我說的意思!”


    阿依古麗輕笑一聲,正要還嘴,卻被上方一陣破空聲成功吸引了注意:


    那熟悉的身影驟然從天而降,落入三人的視線中心,正是薑潛。


    “在刀尖上跳舞,你的比喻用得很好,但是搞錯了對象。”


    薑潛緩緩側轉臉龐,看向一臉無措的挽歌:


    “不是我在和規則作對。率先打破規則的,正是你口中的所謂規則製定者。”


    “薑潛!”阿依古麗驚喜,看向薑潛的目光滿含著傾慕。


    沙金也同樣驚訝。


    獸王的搏殺的確已經止息,此刻薑潛能自如地出現在這裏,說明獸王之戰非但沒有牽連他,甚至已盡在他的掌控。


    而剛剛還振振有詞的挽歌,卻被如死神般從天而降的薑潛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說阿依古麗和沙金的聯手還有被離間的機會,那麽現在?主棋在場,軍心穩定,她已無計可施。


    薑潛身上還黏著大片的渾濁血汙。當然,這些血大部分都不屬於薑潛,這令他看起來更加乖戾可怖,叫人不敢直視。


    而薑潛所說的話,和他此刻的詭異氣質同樣令挽歌捉摸不透,亦或者是不敢往深處想!


    挽歌強忍著顱內的陣陣噪響,盡最大努力挽救著自己失控的表情,但這無法抵擋絕望感正一點一點將她吞噬……


    薑潛不疾不徐地朝挽歌走近。


    這份狂風驟雨前的平靜,與隨之而來的緩慢煎熬,更加深了挽歌的恐慌。


    她終於放棄掙紮,跌坐在地上,在不可能取勝的局麵裏選擇接受自己的結局。


    但下一秒,她就發現她錯了。


    薑潛停在她身前,並朝她伸出了右手:“站起來說話。”


    這完全出乎挽歌的意料。


    望著薑潛伸來的手,她幾度懷疑這是否是自己的幻覺?亦或是另一種領死的方式。


    阿依古麗與沙金相視一眼,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困惑。


    當下尚無人能參透薑潛的心思。


    “我知道背叛者的下場……動手吧,何必還要這樣惺惺作態?”挽歌仰頭瞥了薑潛一眼,垂眸苦笑道。那口吻就像是在為自己壯行。


    “動手?”


    薑潛笑著收迴伸出的手,淡淡地俯視著挽歌:“你想求死?”


    這種反應更令挽歌如坐針氈。


    “無意冒犯,你的死對我而言價值不大。”


    此時薑潛的每句話聽在挽歌耳中,都像是一種羞辱,這基於挽歌對薑潛思維模式的錯誤認知。


    “不然你還想怎樣?!”挽歌終於情緒失控。


    她所經曆的所有這一切變數,陣營結盟,盟約撕毀,被迫與規則製定者為敵……這一切都是拜對方所賜!


    明明自己身為副棋沒有任何選擇餘地,現在卻走到了絕境,連“求死”都要被人詬病?


    她也曾是一位驕傲的神山聖女,千裏挑一,在選定自己的儲君那一刻,她也設想過自己有幸繼任為下一代聖母時的盛況與風采!


    天不遂人願,難道潛龍勿用連她的這一點驕傲和自尊都要踐踏嗎?


    挽歌的眼角噙著血色,隨時都可能萬念歸一,拚死一搏。


    薑潛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但他依舊平靜,平靜地迴應了挽歌的困惑:


    “不是我要怎樣,是你想要怎樣。暫且放下你我之間不談,離開我們之後,你要怎麽確保自己不會成為遊戲的犧牲品?”


    遊戲的犧牲品……


    挽歌的所有情緒,在這一瞬間定格,啞火。


    她忽然聽懂了薑潛的言外之意,並因此而清醒過來:莫名其妙被掉包的水龍吟,離奇死亡的幽木蘭,包括差點被背刺出局的薑潛,他們在遭到不公平的待遇之前,也都是在遵循遊戲的節奏在參與競爭,並不存在越界的行為。


    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會成為被犧牲的對象,甚至莫名其妙、毫無征兆地出局……那麽她有什麽把握保全自己?


    癡心妄想。


    得到這個結論的同時,挽歌長出了一口氣,整個身軀都癱軟下來,她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爭辯有多可笑。


    “有一個事實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你接不接受,這場遊戲已經偏離了它最初的方向。那位規則製定者能夠主動跑出來打破自己所定的規矩,就是最好的例證。”


    “既然規則已經無法保護我們,那麽無論是我,你,還是其他人,都隨時可能成為被犧牲的對象。這一點,我們能達成共識麽?”


    挽歌怔怔地聽著薑潛的陳述,僅在聽到最後的那個問題時,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薑潛的冷靜和耐心,讓她在當下動搖了自己的最初的判斷:她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判斷力,同時也低估了薑潛。


    “既然是一條船上的人,就站起來說話吧。”薑潛再次朝挽歌伸出手。


    挽歌驚訝地抬起頭,望著薑潛雲淡風輕的臉龐,深深凝注著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低聲道:“條件……是什麽?”


    沒有人會簡簡單單諒解一個背叛者。


    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挽歌更願意相信實在點的理由。


    “以契約道具為基,陪我玩兒完這場不守規矩的遊戲。”


    薑潛的迴答很幹脆:


    “去找找看變故發生的源頭,搞清楚我們的對手究竟是誰,這個決定很危險,隨時可能送命。但我想,這大概也是最有機會安全著陸的途徑。”


    阿依古麗和沙金麵麵相覷,繼而又看向薑潛。


    他們的眼神也已經變得不同,少了幾分疑惑,多了幾分篤定。


    短暫的沉默後,挽歌輕笑了一聲:“左右都是玩命,當個清醒的鬼比當個糊塗鬼強。”


    說完,她鼓足勇氣握住了薑潛的手,在對方力道的帶動下輕鬆地站起身。


    “你說得對,要贏這場遊戲,我們必須十分清醒。”


    薑潛借著挽歌的話,聚焦當前的主要矛盾:


    “當前我們要搞清楚的最重要問題,是祖神的目的:他為什麽要幹預儲君競爭,他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麽?”


    “還有,導致我們與祖神目的錯位的根源是什麽?”


    薑潛說著,依次看向三人:


    “我需要各位從你們各自的角度,給到我所有你們能想到的信息和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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