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那個意思。


    他故意曲解她。


    她不信張行簡會讀不懂她的心思,他就是裝不懂。


    這個裝不懂的郎君耍賴:“你要是與我同一天生辰的話,慶祝都要少一天,那多不劃算。不如一年三百多日,你從其他日子裏選一天你喜歡的……來過生辰。”


    沈青梧呆住。


    張行簡還在暢想:“我真羨慕你,可以隨便選一天自己喜歡的,過自己的生辰。我就不一樣了,還不能隨便選。我就不喜歡五月過生日,我喜歡下雪的時候過生辰……”


    他滔滔不絕。


    沈青梧被他說得浮想聯翩。


    她本不想要生辰,但是他這樣說,她也生起興趣。


    是了,一年三百日,她有整整三百日可以挑選……


    沈青梧問:“那我選哪一天?”


    張行簡:“一年中你最喜歡哪一天?”


    沈青梧:“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喜歡。”


    張行簡怔住。


    他眼中流動的火光靜下,湖水瀲灩,星光投入。他抬起眼睛,眼如星海,春風徐徐吹拂。


    這樣的眼神,真讓人心動。


    沈青梧還未表示什麽,他已傾身,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親完,他才看一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幸好他們坐在大樹下,離人群遠,沒有人過來張望。


    張行簡鬆口氣。


    --


    張行簡別過臉,矜持微笑:“大庭廣眾,你不要勾我。”


    沈青梧看他的紅耳根:“我沒有勾你,我和你可不一樣。”


    張行簡笑:“是,你清高,我肮髒。”


    他彎眼睛:“是我被情被欲控製,不等人後,就想發、情。”


    沈青梧喜歡看他笑。


    沈青梧湊過來,要親他,被他抬手擋住。


    他笑著求饒:“你饒了我吧,再這樣下去,我就控製不住了。”


    沈青梧饒有趣味:“怎麽個控製不住?”


    張行簡警告地瞪她一眼。


    沈青梧分外有興趣,湊到他耳邊,輕聲撩他:“要與我野、合嗎?”


    他瞬懂。


    他耳尖瞬紅。


    他瞪她。


    怕她胡來,張行簡僵硬而堅決:“不要。”


    沈青梧“哦”一聲,身子後退,靠到樹身上。


    她不再是那般乖巧聽話的抱膝坐姿了。


    她後退的姿勢很慢,一隻腿曲起,手指曲搭,上身懶散靠樹,淡著眼看張行簡。沈將軍這番坐姿與氣概,吊兒郎當,像個不學無術的準備強搶美男的惡霸王。


    張行簡語重心長,不知是提醒她還是警告自己:“你莫要胡來。”


    沈青梧揚眉:“我胡來什麽了?我好端端坐著,一根手指頭也沒動。你怕什麽?”


    張行簡微笑,垂下眼。


    沈青梧心頭跳幾下。


    她不說話。


    她當然不打算強迫他。


    她已漸漸了解他——如他這樣本性對什麽都充滿好奇的人,總有一日,他自己會主動。


    她可以當獵手,可以守株待兔,等著這頭獵物自己撞上來。


    張行簡掠過這個危險話題,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他笑罵她:“你不要鬧了。你快些說說,你打算選什麽日子當生辰用。”


    沈青梧:“不知道。”


    張行簡坐得清矜,臉紅且含笑:“除了……喜歡我的時候,其他日子,就沒有喜歡的嗎?”


    沈青梧幹脆:“沒有。”


    張行簡既開心她的無心告白,又要維持優雅風度:“那你也不能一年都在過生辰。”


    沈青梧頷首。


    張行簡說:“那……選一個你能記得住的日子?對你來說意義重大的意思?”


    她看他一眼。


    張行簡敏銳捕捉到她的目光。


    但是沈青梧說:“沒有。”


    張行簡:“你有。你不想說。”


    他蹙眉:“為什麽不說?你為何有心事卻瞞我?梧桐,夫妻相處,不能這樣排外的……”


    沈青梧提醒他:“你我不是夫妻。”


    張行簡:“那不重要。”


    他笑著哄她:“說嘛。我不喜歡你對我有秘密,我不喜歡你有事瞞著我,我會不安,會害怕,會擔心你不要我,會瞎想……”


    他好能纏人。


    沈青梧被他煩死了。


    沈青梧終於慢吞吞開口:“我確實記得一個日子,但你恐怕不喜歡。”


    張行簡靜一下。


    張行簡溫聲:“隻要不是你與博容初相識的那天,你要留下紀念,用來當生辰,我就不會發怒。”


    沈青梧心想:還記著博容呢。


    她沉吟片刻。


    沈青梧慢吞吞吐出一個日子:“十月十一。”


    張行簡眨眨眼。


    張行簡茫然:“這個日子……特殊在哪裏?讓你能記住?”


    沈青梧問:“你不記得?”


    張行簡:“我應該記得?”


    她看他片刻。


    沈青梧:“你要我捅你一匕首、逼我離開沈家的日子。”


    大雨滂沱,秋日淒涼。


    她這一生,恐怕都不會忘記那天。


    --


    當張行簡與沈青梧彼此無言時,有另一對兒女,也被逼仄沉默淹沒。


    這一晚無風無雨。


    天上無月,正是殺人夜。


    沈青葉在遙遠的東京外荒僻山下廢棄木屋醒來,披衣走出屋子,見到修長郎君身子背對著她。


    磨刀霍霍。


    一身凜黑。


    沈青葉輕聲:“……當真要迴去‘秦月夜’?”


    秋君淡淡“嗯”一聲。


    他道:“你我契約已了,你如今已然安全。”


    沈青葉鼓起勇氣:“你可願與我……”


    秋君:“我是殺手。”


    四個字,氣氛僵冷。


    沈青葉瘦弱單薄的身子,宛如一道泠泠月光,搭在門邊。烏發貼頰,秀眉朱唇,她是如此美麗而羸弱。


    秋君迴頭看她一眼,移開了目光。


    “秦月夜”是殺手組織,已投靠帝姬,殺人生意過來,金牌殺手如他,豈能退避?


    何況……秋君有些自己的心思。


    他不能讓沈青葉無名無分地跟著自己,他不好委屈了她。


    雖然……二人之間清清白白,什麽也沒有。


    可是在有什麽之前……他得讓自己有資格。


    若是幫帝姬成事,若是自己立了功,帝姬可願意給沈青葉一個脫離於沈家的身份,讓她真正安全?


    一個大家閨秀,與殺手同行四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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