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簡目光波動瀲灩,似乎極為動情。他聲音亂了幾分,沈青梧便溫柔幾分。於是,他偏過臉躲開她親吻的時候,沈青梧並沒有追逐。


    她坐在他懷裏,感覺到他的狀態。


    她俯著身摟他,碰到他寬闊的隻著中單的衣襟,又一路向後,抱到了他有些薄的後背。沈青梧眷戀地摸了又摸,想怎會有人長得這麽好。


    該有的都有,好看的地方藏在衣袍下,也長得那麽好。


    能和這麽一位秀美清逸的郎君春風度來度來,即使讓她違背她先前的誓言,沈青梧也漸漸覺得值了。


    誰不愛男色?


    漂亮的、好看的、可愛的男色。


    但是沈青梧心猿意馬之際,貼著他臉頰輕輕親他微熱臉容,忽然,她感覺到一陣寒意,一把匕首抵在了她脖間。


    沈青梧垂下眼看他:“……”


    他麵容仍是泛紅,眼眸仍然黑得濕潤,但是那把被她扔開的匕首,重新迴到了他手中,被他抵在她脖間。


    張行簡含笑,聲音微啞:“別亂動,我手下沒章法。”


    沈青梧看他:“我不信你會對我下手。”


    張行簡挑眉:“你不是一貫不信我嗎?怎麽,連我的心狠手辣都不信了?”


    他咳嗽兩聲,唇瓣一張一合,更加嫣紅:“不信我會手刃愛妻?”


    沈青梧:“鬼是你愛妻。”


    張行簡驚訝:“原來你成了鬼,就願意當我愛妻了。”


    沈青梧被氣死:“……”


    油嘴滑舌!


    巧言令色!


    怎麽有人這麽能說!


    聒噪!


    討厭!


    煩人!


    她冷冷看著他。


    她當然可以強上他。


    那點兒匕首的威力,她壓根不在意。張行簡的武力本就不如她,她真的想動手,他在她手下過不了百招就要輸。


    何況,她若是瘋起來,若是不管不顧起來,即使他刺她一刀,她也會強上的。到時候,什麽血什麽痛,都攔不住她。


    如果她想上,什麽手段她都使得出來。


    她隻是不想,隻是覺得沒意思。


    沈青梧意識到,張行簡真的不想和她睡覺。


    不然不會緊封門窗,不然不會在枕下藏匕首,專門防備她。


    沈青梧烏黑的眼中,浮出很淡的迷惘失意。


    張行簡看在眼中。


    她不再亂動,隻是坐在他腰上保持沉默。張行簡便放下了威脅她的匕首,他撐著手肘,從床板上坐起來。


    他靠坐著床柱,沈青梧意興闌珊要走,但是他摟著她的腰,仍讓她坐在他懷中。


    張行簡溫聲:“沈二娘子,我們談一談。”


    沈青梧誠懇:“……我特別害怕你的‘談一談’,你知道嗎?”


    張行簡彎眸:“我知道。”


    可他總是這麽難搞,她總是冥頑不靈,兩個人磕磕絆絆地摸索著這條路,如果不溝通,不說話,隻憑一股意氣,隻憑她的誓言,怎麽辦呢?


    怎麽走到最後呢?


    他不希望沈青梧和他分開。


    他更不希望沈青梧想起他,會覺得“不過如此”,會覺得“我嚐過了,也沒什麽特別的”。


    於是,張行簡安靜沉思的這段時間,沈青梧懶怠地仍坐在他腰間,低眼欣賞他這副淩亂又魅惑的美。張行簡察覺了,卻隻是笑一笑,並不在意用美色來留住她。


    張行簡伸手撫上她手腕,問她:“手疼不疼?”


    沈青梧迷惘。


    張行簡:“我封了門窗,你怎麽進來的?莫不是用內力劈開的?”


    他說話說得慢條斯理,溫溫和和。


    沈青梧敏銳覺得他在試探什麽。


    但她想了想,不懂。


    她隻好說實話:“沒有,用刀劈開的。這麽簡單的幾根木頭,我為什麽要用內力?”


    張行簡鬆口氣。


    張行簡笑:“很好。千萬不要用內力,更不要將武功浪費在這種不值當的地方上——沈二娘子,你還在日日吃藥呢。不要浪費三個月時間。”


    沈青梧迷惘。


    沈青梧目光閃爍。


    沈青梧明白他在說什麽了——


    她心肺上的傷,縱使她平日總是沒表情,平日總是不表現出來,張行簡也記在心上。


    沈青梧問:“你在乎?”


    張行簡:“我為什麽不在乎?”


    他微微責備:“你總是受傷也不吭聲,重傷也沒個反應,從你臉上根本看不出你狀態不好,老是叫我猜來猜去,我好累。”


    沈青梧默半晌。


    她心中泛起一些委屈。


    她想:你都不叫我“梧桐”了,還說你在意。騙鬼呢!


    可她心底某個角落,好像在試著相信了。


    她對張行簡生起的那點兒寥落,開始消散。她心尖尖開始柔軟,少有的柔情開始向他展開。


    沈青梧嘀咕:“你也一樣。”


    ——傷痛感從臉上完全看不出。你和我對痛覺的忍耐度,誰又比誰差呢?


    張行簡挑眉。


    沈青梧:“你要是像我這樣,你也會整日沒事人一樣,你信不信?”


    張行簡:“……沈二娘子,誰要和你比這個啊?你這莫名其妙的勝負欲,能不能收一收?”


    沈青梧剜他一眼,冷著臉,做著高傲模樣,實則訕訕住嘴。


    張行簡摟著她,借此為開題,說了些廢話,說得沈青梧放鬆下來,不對他提防了。


    張行簡道:“沈二娘子。”


    沈青梧慵懶:“嗯?”


    她還在想,不睡覺就不睡覺吧,他是不是還在和她生氣?她該怎麽辦?


    張行簡:“誰教你用上床這樣的手段對付我呢?”


    沈青梧一怔。


    沈青梧:“我無師自通。”


    張行簡:“你這麽榆木腦袋,沒有人教你,你能通?怕不是通到相反的方向吧?”


    他羞辱她!


    沈青梧當然不會交代小兵。她在能意識到的時候,並不會出賣同伴。


    誰知道張行簡會怎樣跟那個小兵算賬?


    沈青梧:“我天賦異稟,不行嗎?”


    張行簡笑起來:“你這樣的,都叫天賦異稟了?”


    沈青梧:“怎麽,沒讓你舒爽到?”


    張行簡一怔。


    他耳根紅了。


    他硬撐著:“沒有,怎麽?”


    沈青梧淡著臉:“是麽?原因是什麽?我不夠軟,不夠大,不夠……”


    他一下子捂住她的嘴,睜大眼,眼眸光清澈又迷離,那點兒欲色晃動,被她挑起來了。


    他睫毛纖長,瞳孔黑白分明,瞪得可真大,欲言又止,仿佛在震驚——你在說什麽?!


    沈青梧心想:他可能八百年沒聽過一句葷話。養在東京深宅裏的小郎君,就是這麽沒見識。


    她心中冷哼一聲,倏地起身。


    他一下子拖住她腰,把她按迴去。


    他少有的強硬:“不許走。”


    沈青梧瞥他:“我不和敢做不敢當的人浪費時間。”


    張行簡怔一怔,他臉也開始紅了。


    喉結滾動兩下,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繞過那個危險的讓他好奇的話題。


    他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問你,怎麽想到的這種方式。”


    沈青梧眼神銳利:“怎麽,你還要審訊?”


    張行簡平靜:“沒有。就是和你討論一下——這種手段應不應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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