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簡一邊擁著她,一邊幫她順發,溫聲細語:“梧桐,你一整夜都在思考楊郎君的信嗎?”


    沈青梧:“嗯……我還是決定試一試。”


    張行簡目光閃爍,並不說什麽。


    張行簡隻道:“既然如此,你能否把博容給你寫的信拿給我,讓我看一看呢?”


    沈青梧迴頭,奇怪看他。


    張行簡解釋:“你也說了,他平日不會給你寫這些沒什麽具體內容的信。我疑心博帥說不定在信中留了什麽線索,你若愛他,便應當注意。而我,當然是十分、十分……地關心我兄長了。”


    他這話說得太奇怪了。


    但是沈青梧都習慣隻要一提博容,張行簡那很奇怪的語氣。


    她一貫將之當做“嫉妒”。博容的優秀,值得任何嫉妒。


    隻是張行簡總這樣,沈青梧這副鐵石心腸的人,也有點同情張行簡。


    於是,在將博容的信找到拿給張行簡後,看張行簡低頭看信,沈青梧沒忍住,傾身擁抱了張行簡。


    她不知哪裏學來的禮數,還在他肩上拍了兩下。


    張行簡長眉揚起。


    他聽到沈青梧很虔誠很平靜:“你要努力。”


    張行簡心想:努力什麽?跟博容搶女人嗎?


    他淺笑:“我會的。”


    沈青梧點頭,便想轉肩指揮他繼續梳發。然而張行簡已經不想梳了,沈青梧轉過肩之際,張行簡從後抱住她腰,讓她坐迴他懷中。


    張行簡摟著她:“梧桐,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沈青梧不情願:“怎麽又要談?”


    張行簡:“我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是覺得,你能否不躲著我?我保證我對你除了欲,沒有其他心思。你看你說你要走,我並未阻攔。我先前隻是建議你與我去東京,你若不願去,我也不會強求。


    “我雖對你有欲,但是那並不足以讓我忘掉我是誰,讓我無法控製自己。你這幾日不怎麽搭理我,莫非是我給你壓力太大?梧桐,有什麽話你便告訴我吧。


    “我脾氣真的很好,我真的不怎麽生氣……我平日要處理那麽多公務,我實在好累,你一點兒欲,都不滿足我嗎?”


    沈青梧心想:他又在詭計多端甜言蜜語滿嘴謊言在哄她了。


    沈青梧心中又想:可他抱著我撒嬌啊。


    沈青梧心想:他又在對現狀不滿,從她身上下手。說為欲所困的是他,說也沒那麽想的也是他。


    沈青梧心中又想:可他抱我抱得好舒服,他的氣息輕輕地擦在耳邊,又香又甜。他的唇不小心碰到了我耳朵,那麽軟……


    沈青梧心想:我原是要他後悔,要他對我求而不得,要趁最合適的機會拋棄他。我認為現在就是那個最合適的機會。


    沈青梧心中又想:可他一直在我耳邊念叨,一直抱著我,他還揉我的腰,還拉我的手……


    沈青梧麵容一時紅一時白,天人交戰,也不過如此。


    人要如何在報複的舒爽與被美人所迷中平衡好自己,這太難了。沈青梧努力把持,可是張行簡、張行簡……


    他在她臉上輕輕親了一下。


    沈青梧驀地轉過身,一把揪住他衣領,坐到他懷中,低頭俯視他。


    燭火暖不熱她目中的冰冷:“你少用這招。總是說甜言蜜語,這招對我沒用。”


    張行簡仰望她緋紅麵頰。


    沒用麽?


    那她為什麽臉紅?


    他不動作,沈青梧已經沒忍住,低頭在他唇間親一口。


    張行簡挑眉,目中笑揚起,他張口時,沈青梧伸手捂住他嘴巴。她兇狠地盯著他秀白麵孔——


    休要再用他那張嘴說謊。


    沈青梧低頭,臉頰輕輕挨上他。


    她說:“我原先對你……”


    不甘,報複,意難平。


    現在應該還有些。


    但是……


    沈青梧貼著他,輕輕親他臉,淡聲:“……但是我也有其他想要的。”


    她可以忍下那些情緒,可以忍著不去傷害他。


    她可以放他迴東京,可以與他永不再見,永不再去打擾他。


    博容說,要拿得起,放得下。


    沈青梧在努力了。


    沈青梧閉著眼:“上元節之前,我們好好相處。張月鹿,你對我好一點。”


    她道:“比起那些……我覺得我也想擁有一段美好記憶。我從來沒有過,我想要。


    “你讓我如願了,我就真的放過你,絕不說謊。”


    張行簡並不想讓她放過他。


    可是……她說她想要一段美好記憶。


    張行簡拉下她的手,用那張被她批評“隻會甜言蜜語”的唇在她眼睛上輕輕親一親。


    他憐惜而溫柔:“好。我給你一段美好記憶。”


    --


    談好條件,張行簡沒忘了自己來的另一件事——教她讀書。


    他這幾日也教她讀了一些,看看她的功底到底在哪裏,如今已然摸清博容教她教到了哪裏。


    一盞燭火下,張行簡與她一同坐在榻上小案前,披衣教她讀詩。


    他衣襟鬆鬆解開,隻因沈青梧望了一眼又一眼。


    她躍躍欲試,他保持微笑:“沒關係。你想脫便脫。”


    沈青梧:“似乎不應該。”


    博容教她時,都是讓她端正坐好。她從來沒有這樣過……和老師坐在一起,還扭頭想去脫老師的外袍。


    張行簡道:“我不是博容。”


    沈青梧一愣,然後給了自己借口:“對,你是隨便的月亮。”


    隨便的月亮任由她熱情地脫了他外袍,她在他身邊摸索一陣子,找到自己一直想嚐試的姿勢,才乖乖坐了下來——


    沈青梧靠著張行簡懷抱,一手勾著他衣帶玩,一手懶懶地搭在膝上。她還要張行簡捧著書,將知識喂到她嘴邊,她才懶洋洋看一眼。


    這副大爺姿勢,仿佛是張行簡求著她上進。


    沈青梧始知張行簡的好脾氣:她都懶成這樣了,他也無所謂,並不斥責她坐沒坐相。


    張行簡還用甜言蜜語攻她心門:“嗯,這首詩梧桐原來讀過啊?真聰明。梧桐真有學問。


    “這個字不認識……沒關係,這個字本就生僻,不認識也不重要。”


    在他眼中,這世上就沒有什麽沈青梧必須要學會的字,必須要背下來的詩。他在旁為她解讀,為她講故事,他語氣輕柔言辭又活潑,壓根不求沈青梧全部記住。


    沈青梧聽得茫然,隻覺得這種老師,真能教會學生?


    但她看張行簡興致盎然,便沉默著沒打斷。


    何況……窩在他懷中,她也挺舒服的。


    隻是,沈青梧注意到,張行簡在翻到某一頁書時,忽然停頓一下。他若無其事地翻過了那頁書,直接開始講讀下一篇。


    沈青梧:“……?”


    她雖不求上進,但也沒有敷衍到這般程度。


    她一下子抓住書:“等等,你翻過去了什麽?這頁就不講了嗎?”


    這是她離開軍營時,拿過的一本書,是她跟著博容讀書讀到的最新進展。沈青梧哪裏肯讓張行簡這麽糊弄?


    張行簡說:“這頁缺頁,不讀也罷。”


    沈青梧從不相信他,斥責他把書翻迴去。他不想當好老師,她想當好學生。


    張行簡把書翻迴去。


    沈青梧傻眼地看到那頁果然缺了頁,皺巴巴地在殘燭火光下搖了搖。


    應該是她拿著這本書翻山越嶺,又是打架又是追人,此書經曆磨難太多,恰恰缺失了這麽一角。


    沈青梧看張行簡。


    張行簡攤手,無辜極了:“我沒騙你吧?”


    沈青梧:“那你一定知道這頁內容!你與博容都是學富五車的人,以前我跟他讀書,書上缺了的部分他也會為我補齊,你也一定能做到。你必然知道這頁內容,你隻是偷懶不想講……


    “張月鹿,你不要太過分。”


    張行簡拿書蓋臉:“夜深了,該睡了。讀什麽書呢……”


    他開始耍賴了。


    沈青梧驚愕。


    她從沒碰到這種人,也第一次直麵他的真性情。她撲過去揍他,他拿著書擋臉,就是不肯往下讀。


    而二人玩鬧著玩鬧著,自然玩到了床上去。


    沈青梧沒有在這一夜知道那頁書的內容。


    --


    沈青梧的固執卻也非人能比。


    次日,沈青梧頂著隆冬大雪,堵住鎮上一教書先生。


    她終於補齊了缺失那頁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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