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個好主意啊,閣下英明。」


    百燁的表情平淡,看不出絲毫情緒,而他心中卻已然幽幽冷笑。


    這小子還真是有一套啊。


    先看似十分信任的將那任務交給他,然後再讓黃宇盯著他,限製他自由進入洞府?


    這算盤打得,他都忍不住要誇獎一番了。


    「少拍馬屁了....嗝。」


    陸澤熠打了個酒嗝,緊接著又喝了一碗酒,「既然黃宇總跟著你,那也就方便你監視她了。你就趁這個機會好好盯著她,看她到底要幹什麽嗝——」


    「我也很好奇,她為什麽要盯著你,而不是我。」


    百燁聞言沒有作聲,他盯著喝的醉醺醺地陸澤熠,稍作停頓後,才開口:「我聽說黃宇說,她是你在乘雲商行找來的幫手?」


    陸澤熠聞言半眯著的眼眸目光微閃,而後淺淺的吸了口氣,閉目問道:「嗯...怎麽了?」


    「聽閣下的意思,乘雲商行更有可能監視你。」百燁淡聲道:「那也就是說,閣下與乘雲商行不隻是單純的雇傭關係?」


    陸澤熠勾了勾唇:「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閣下找來兩個無法信任的人,負責賬房事務,這真的沒問題嗎?」


    百燁盯著陸澤熠說道:「你明知道乘雲商行想要監視你,卻還是放他們的人進來——那麽你是不是同樣認為,我向你投誠同樣其心不軌,於是欲擒故縱呢?」


    聞言,陸澤熠轉頭看向百燁,見後者正直勾勾的盯著他,淡然的目光不含任何攻擊性,卻讓他感受道一股莫名的淩厲感。


    與之對視一瞬,陸澤熠怔了怔,恍然間腦海中浮現出一絲熟悉感。


    「鑒於閣下那事事都不關心也無所謂的做派,我現在有些好奇——」


    百燁淡聲道:「閣下難道是再逗我們玩嗎?」


    「噗。」


    陸澤熠忽然笑了起來:「你也不是義無反顧的要跟隨我啊,這才幾天,你就開始懷疑我了?」


    「我會完成閣下的所有交代,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失去自己的思考。」


    百燁說道:「我不知道閣下究竟是怎麽想的,但我希望閣下知道我的真實想法,希望我這麽做,能將咱們之間的不明懷疑降到最低。」


    「如果閣下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對我的考驗和試探,那麽我可以向閣下保證,我會給閣下一個滿意的答案。」


    「嗯...說得不錯,我很期待。」


    陸澤熠笑了笑,隨即倒了一碗酒推向百燁:「你也來喝一碗?」


    瞥了眼那酒碗,百燁將其拿起端到麵前,而就在他抬起酒碗視線被遮擋住時,前方忽然靈力一頓,緊接著有道強悍的氣息向他砍去!


    他抬著酒碗站在原地,感覺到那氣息在即將觸碰他時一分為二,劃過他的身體兩側飛向後方,砰的一聲在強上留下了兩道溝壑。


    強勁的威壓震得他身體一僵,他手裏碗中的酒水蕩起漣漪卻為灑出半滴。


    暗吸口氣,百燁神情不變,仰頭將那碗酒喝完,放下酒碗便見陸澤熠一臉好奇:


    「上次你也沒什麽反應....你好像不怕死?」


    百燁沒有作聲。


    其實剛才那一擊對他來說頂多重傷,根本就殺不了他,顯然是陸澤熠小看了他。


    但小看總比高看好,他不能保證陸澤熠下次出手是試探還是真要下殺手,所以還是少說幾句,別去刺激這神經病比較好。


    「你若真要殺我,我什麽反應都沒用。」百燁說道:「而且我若是怕死,就不會來到這裏了。」


    陸澤熠眉尖一揚,點頭道:


    「的確,你之前還想跟姚芊薇拚命來著,看來是不怕死的。」


    「不打擾了,屬下告退。」


    「等等。「


    陸澤熠招了招手叫住百燁,「黃宇在外麵吧,讓她進來,你趁機去洞府看看情況。」


    「是。」


    百燁轉身走出房間,黃宇緊跟著便走了進來。


    陸澤熠揉了揉額角,有些無語:「....大姐,你怎麽把你來曆告訴那小子了?」


    「你沒說過不許告訴他。」黃宇說道:「我若早知道你這麽提防他,自然不會說了。」


    陸澤熠聞言扶額長歎了聲:「你以後能不能多點心眼?別什麽都跟那小子說。」


    黃宇稍稍一頓,「你好像變了?」


    陸澤熠的目光從酒碗上抬起,見前者的眼神格外認真:「我記得你自己就是個實心的木頭,怎麽現在開始提醒讓別人長心眼了?」


    說著,黃宇走上前摸了摸陸澤熠的頭,神色疑惑又認真,「為什麽變了,是因為長大了嗎?我曾經不覺得十二年時間很長,但你在這十二年裏,好像變了很多?」


    聞言,陸澤熠默默放下酒碗,與黃宇對視片刻後,又默默垂下目光,眼中上閃過一瞬失落低沉。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我不喜歡現在做的事。」


    黃宇話聲平淡柔和,她輕輕摸著陸澤熠腦袋,就好像是在撫摸一頭正溫順休憩的野獸:「我不想跟著孫鬆,他說我是變態...我不是隻需要幫你算賬就行了嗎?」


    陸澤熠眉頭微顫,待黃宇要抽迴手時,他抬手將黃宇的按迴自己的頭頂,並順勢低頭輕靠在黃宇身前。


    「師姐。」


    「嗯。」


    黃宇像是安撫般地繼續撫摸陸澤熠頭頂,聽陸澤熠低聲開口:「我很想你。」


    「沒看出來。」


    陸澤熠抬手抱住黃宇,「我很想你。」


    黃宇拍了拍陸澤熠的後背:「現在有幾分以前的樣子了。」


    「我真的很相信你,非常,非常相信。」


    「我知道。」


    「你能不能幫幫我,我很需要你。」


    「隻要不與乘雲商行作對,我都可以答應你。」黃宇說道。


    陸澤熠默默抓緊了自己的手腕:「那如果乘雲商行要對我不利呢?」


    黃宇聞言撫摸他腦袋的動作一停,見身前之人抬起頭來,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沉著幽靜:「師姐,你是站在我這邊的,還是乘雲商行那邊的?」


    眉頭微微蹙起,黃宇目光閃爍不知如何作答。


    她原本隻是注意到陸澤熠多了許多曾經不會有的考慮和心思,但現在陸澤熠說的話卻讓她意識到,改變的不隻有她的師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黃宇疑惑問道:「發生了什麽,你要做什麽?」


    陸澤熠沒有迴答她,低沉的話聲略顯急切:「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站在我這邊的。」


    黃宇不知道該如何迴答陸澤熠,她向後退了退,卻被陸澤熠緊緊圈住。


    「師姐!」


    「澤熠.....」


    滿含迫切眼眸中映著黃宇糾結不解的神情,陸澤熠神色一滯,放開黃宇轉眼看向一旁。


    「你先出去吧。」


    起身走到窗邊,陸澤熠背對黃宇長吐了口氣:「忘了剛才的話吧,我希望你不要對別人提起。」


    「澤熠....」


    黃宇有些無措,她輕喚了聲陸澤熠期待他迴頭,可後者似乎並不想理會。


    「從你拜入師父門下,便一直是我在照顧你。」


    等待片刻,見陸澤熠不迴頭,黃宇無奈低聲道:「可若你說自己遭遇了什麽,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幫你。」


    話聲落下,二人之間寂靜了片刻,而後見陸澤熠轉身迴頭,臉上是那往常那副明朗燦爛,沒心沒肺的笑容:


    「我要繼承陸家寨,師姐願意幫我嗎?」


    此言一出,黃宇臉上有驚詫浮現,隨後眉頭擰地更緊了些:「你不是不想繼承陸家寨嗎?也正是因此,你才會拜入師父的門下...為什麽?」


    黃宇的思緒一時間有些僵硬,她總算是知道陸澤熠身上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曾經的他就是神經大條逍遙自在,很少為除自己以外的瑣事考慮。


    但現在的他,卻在往日瀟灑的作風之下,藏了一股城府算計。


    可即便如此,陸家寨原本就是要陸澤熠繼承的,他隻要收收心認真修行,沒人能反對。


    那他現在,為什麽會是一副為了這件事大費周章的樣子?


    大量的疑問迅速占領她的腦海,黃宇語無倫次的看著陸澤熠,希望他能再說些什麽,讓她好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以前還小不懂事,現在長大了,我也該負起自己該負的責任了。」


    陸澤熠聳了聳肩,又迴到酒桌前給自己倒了一碗酒,風輕雲淡的說道:「但因為我整天不務正業,別說族中,就連乘雲商行也有人不同意我繼承陸家寨,所以我需要努努力證明自己了。」


    「但....那些人的想法不重要啊。」黃宇遲疑的搖了搖頭:「你的事應該由你自己做主才對,你既然不想繼承陸家寨,又為什麽要逼自己呢?」


    「師姐,我都已經三十二歲了,而且還是仙體九重修士。」


    陸澤熠笑道:「你就別用安慰小時候的我的說辭,來安慰現在的我了。」


    「你也清楚的,從一開始,這件就不隻是關於我自己的事.....我該負起責任了。」


    「.....」


    黃宇喉頭一哽,她從來都不認為陸澤熠是會「負責」的人,更不是會用責任束縛自己的人。


    陸澤熠有如此不著調的性子,且被陸家寨的族人如此不看好,也幾乎全因為他那淡薄的責任心。


    而這樣的一個人,竟然好像很成熟的說著自己要負責,這一幕的奇異程度,對黃宇來說無異於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


    「沒人逼我,這是我自己選的。」


    見黃宇仍是滿臉的不可置信,陸澤熠悠悠道:「我一定要當上陸家寨的族長。」


    「....我明白了。」黃宇輕歎一聲:「如果是這件事,我會幫你的。」


    「那就請你再受點委屈,繼續監視孫鬆吧。」陸澤熠拿著酒碗咧嘴一笑。


    「嗯....」


    黃宇微微點頭,深深的看了陸澤熠一眼,壓下心中那亂糟糟不止該如何出口的話,轉身離開。


    而就在黃宇轉身時,陸澤熠的笑容卻是漸漸冷卻,他放下端到嘴邊的酒碗,直勾勾的盯著黃宇的背影,目送她離開房間。


    聽著房門關閉,陸澤熠扶額深吸口氣,抬眼神色陰沉。


    他當然不想繼承陸家寨,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這塊料。


    他本以為早早遠離陸家寨,不學陸家寨的家傳功法便能逃離這一命運,但現實最終還是逼迫著他走上了這條路。


    上蔚麗域六族的明爭暗鬥,陸家寨自身的混亂,還有乘雲商行這外族的幹預。


    他做不到徹底丟下陸家寨,他不能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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