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顫抖了兩下,很快消彌。


    弗蘭克男爵的聲音,從古堡深處傳來。


    “那之後,家臣很快衝了過來,把我從魔法陣拉了出去,因為我的闖入,替姐姐分擔了一部分壓力,姐姐沒有在那場古怪的儀式中失去生命。


    受到魔法陣的影響,我終生患上了類似麻風病的怪病,臉上失去了表情。


    但蓮卡姐姐比我慘多了,雖然靈魂避免了徹底隕落的命運,但身體卻殘缺不堪,她幼小的心靈還有著不願離開這個世界的不甘,所以墮化為魔女。


    為了讓姐姐繼續留在這個世界,我和姐姐簽訂了契約,成為了墮魔者……”


    弗蘭克出現在古堡二樓的陽台上,身旁的蓮卡挽住他的手臂,落地的高衩長裙在暮光城堡中,更顯嫵媚。


    夏洛特托腮思忖,剛才的幻想中可以得到很多信息。


    弗蘭克家族百年來的興盛,得益於某個神秘的紅袍組織。作為交換,每逢新一代家族繼承人誕生,都要進行某種儀式,從而讓部分家族後輩成為「柱」的容器。


    「柱」這個名字,夏洛特隱約覺得,不是第一次聽說。


    在蘿莉版伊利亞送給他的那本《光陰紀典》中,一對白袍男女同樣在調查弗蘭克領地區的柱,之後也被身著紅袍的敵人追殺。


    《光陰紀典》裏麵的線索,又事關伊利亞的身世之謎。


    這兩件事之間,不知道有著怎樣的聯係……


    弗蘭克男爵冰冷又帶著恨意的聲音,打斷了夏洛特的思考。


    “雖然不知道所謂的容器,與我們家族的興盛到底有什麽關係。但如果家族的繁榮,是以犧牲姐姐為代價,我決不允許。


    所以,我成為墮魔者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當初參與儀式的家臣全部消滅。後來,因為我們的力量失控,所以整座城堡都破壞。”


    夏洛特了然,怪不得家族遷到現在這座宅邸。


    “姐姐雖然以魔女的身份活下來了,但她的身體受到法陣破壞,殘缺不全,就算完好的位置,也會定期腐爛。於是,為了讓姐姐重新獲得完整的身體,我開始收集藏品……”


    弗蘭克伸展雙臂,得意地展示著天空中飛舞的戰利品。


    “夏洛特先生,請進~”


    男爵和蓮卡退到古堡深處。


    夏洛特和伊利亞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古堡最中央的大廳中,弗蘭克和蓮卡端坐在北麵的主座。此刻,他們仿佛這個詭異王國的君主與王後。


    透過大廳兩旁的立柱間隙,夏洛特觀察整座古堡的結構。


    如果按照「家園」或者「後勤基地」的定義來看,這裏的設施開發程度並不高。


    以城堡為中心點,向外延伸拓展出零星的建築區域。


    夏洛特視野所及之處,隱約可以看到鍛造裝備的小屋、不斷產生能量的高塔、用來提升魔女能力的訓練設施,以及通往不知名異界的傳送門……


    看夏洛特一臉好奇,弗蘭克男爵笑道:


    “說來慚愧,身為隱世黑鐵段位的墮魔者,我並沒有花費多少精力對自家的幻璃界進行裝點,讓閣下見笑了,想必閣下的幻璃界已經相當繁榮了吧?”


    夏洛特刻意不迴答,佯裝淡定,但男爵還是通過他茫然而好奇的目光,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你們……該不會到現在……還沒激活自己的幻璃界吧?”


    弗蘭克的臉皮抖了抖。


    沒有借助任何幻璃界設施的幫助,在魔女排名一路走來,竟然打出這樣的戰績和名聲,甚至能隱隱威脅到他的地位,這是何等恐怖的發展潛力!


    他內心隱隱泛起焦躁不安,這是真正的危機感,在今天之前,類似的感覺從未有過。


    而另一邊,夏洛特早已率先向他衝刺而來。


    弗蘭克還沒有使用幻璃界的設施恢複戰力,夏洛特決定殊死一搏,絕不會讓之前的犧牲前功盡棄。


    雙方很快戰作一團。


    蓮卡在伊利亞周邊靈活遊走,戲謔地發動音波攻擊,而伊利亞則大開大合地揮舞巨鐮反擊。


    擁有墮魔聖體的夏洛特,在和魔女的感應配合上,並不比弗蘭克差,再加上男爵之前累積的舊傷,一時間,雙方竟打得難分伯仲。


    弗蘭克左右掌心同時亮起,光球膨脹放大,幻化為兩名新的使徒魔女。


    “讓我們瞧瞧,是哪位小可愛又送上門來了~”


    新登場的魔女,身形矯健靈活,看起來身經百戰,她們各自提著短刀,發出癡狂的笑,左右夾擊。


    鏗鏘!


    用佩劍格擋住對方的匕首,夏洛特神色凝重,使徒魔女的戰力不容小覷。


    場麵變成四打二後,對方開始擴大戰力優勢,夏洛特在圍攻下逐漸處於劣勢。


    男爵嗤笑:


    “沒想到,擁有如此高惡名值的墮魔者「無麵」,竟然連幻璃界內的力量增幅塔都不明白。”


    夏洛特瞥向幻璃界內的那座高塔,高塔頂部的光球,不斷湧出溫潤的光源粒子,這些光點滲入魔女的身體,可以提供屬性和戰力加成。


    既然是對方主場,肯定有輔助防守的設施。糟了,這下有點輕敵了!


    他心念急轉,暗中唿喚:“托莉!”


    之前一直隱藏在大廳角落的托莉,直接衝了過來,對最近的魔女進行噬咬。


    因為等級壓製,噬咬並未造成傷害,但托莉咬住對方後,強行將對方朝遠處拋擲,包圍圈出現缺口。


    夏洛特拉住伊利亞,瞬間撤離了大廳。


    徹底陷入敵人包圍的托莉化為光點,原地消失,她已到了登場時限。


    夏洛特鬆了口氣,時間卡的剛剛好,幸虧提前留了托莉這個後手。


    兩個人穿越幻璃界的光門,重新迴到鍾塔頂部。而弗蘭克緊隨其後,發動追擊。


    看到夏洛特狼狽滾落在地,而弗蘭克率眾追殺,墮魔者組織的成員歡唿雀躍,而鋼刃的兩個兄弟,則臉色煞白。


    自從心中誕生了危機感,弗蘭克就徹底放棄了再陪夏洛特玩耍下去的念頭,他和蓮卡再次發動了奧義。


    絕對零度鎖鏈在夏洛特周圍構建出稠密的鎖鏈牢籠,而蓮卡的萬花音獄,開始不斷命中無法逃脫的二人。


    被音波奧義命中的瞬間,夏洛特感到頭痛欲裂,這是來自心底深處的激蕩和戰栗,甚至靈魂都在被人撕扯。


    “額啊啊啊!”


    伊利亞抱著小腦袋,表情同樣痛苦萬分。


    “伊利亞小姐,堅持住!”


    夏洛特咬牙穩住身形,發動戰技劈砍,但周圍的冰霜鎖鏈越發厚重,再加上音波對精神力的逐漸侵蝕,他們已無法像之前那樣砍斷鎖鏈。


    就這樣,冰霜元素帶來的寒意,逐漸侵蝕著二人的身體。


    地麵的冰霜順著小腿向上蔓延。兩個人很快被徹底凍成栩栩如生的冰雕,光滑的冰麵反射著血月紅光。


    其他墮魔者搖頭歎息,被肢解和悲泣魔女的奧義徹底困住,冰雕崩碎大卸八塊隻是時間問題。看來,位階的差距,真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鎖鏈牢獄中,二人的意識漸漸模糊。


    “伊利亞小姐,保持清醒,要是睡過去的話,一切都結束了!”


    “嗚,夏洛特先生,我們要死了嗎……”


    “我還在想辦法,堅持住!”


    伊利亞的聲音漸漸孱弱:


    “都怪我,沒有早早地信任夏洛特先生,讓你進入我的幻璃界。”


    “……沒必要自責,沒能取得你的信任,是我的失職。”


    “不,其實一切都緣於我的任性和退縮。上次你和我說過,要一直寵我後,我就嚐到了甜頭,結果徹底陷入了自我欺騙。


    我根本認不清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我隻會逃避,把一切壓力都交給你。


    特別是,看到包括菲娜小姐在內的其他女孩子,總是那麽自然地和你說出心裏話,我心中的危機感越發強烈。


    為了不失去你的關注,我主動變得小鳥依人,想著隻要能獨占你的保護就好,我是何等自私的女人。”


    “伊利亞小姐……”


    她的聲音逐漸提高,情緒激動:


    “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們應該是平等的夥伴關係,我有必須要獨自麵對的事情,必須肩負的責任。”


    夏洛特沉默片刻,沉聲道:


    “我也有要向你道歉的事情,一直以來,我都過於自負,很多事情擅自下決定,完全把你當做單純的老婆來養了……”


    “誒?”伊利亞驚唿。


    夏洛特無奈頓住。艸,說的太急,下意識嘴瓢把心裏的想法和盤托出了……現在補救還來得及麽。


    他尷尬地咳嗽兩聲,硬著頭皮朝下說:


    “所以,我們現在陷入這種死境之地,實在是我咎由自取,甚至還連累了你……”


    等等,死境之地?


    他腦一個激靈,想起貓之亭老板之前的話:


    「置之死境,無嗔無念,無我無他,方能新生。」


    他的大腦快速運轉,消化著這條信息。


    “伊利亞小姐,現在重新保持靈魂的寧靜,隨我一同進入無我狀態。”


    二人摒棄雜念,平靜下來。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仿佛寰宇之間,隻有他們在以太涓流構成的銀河中飄蕩。


    每一片星之碎片,都是二人從相遇以來經曆的點點滴滴。


    萊頓森林,夏洛特在祭壇牽住伊利亞的手……


    芳草鎮,二人吃著姐姐做的美食……


    帕姆草原,共同擊敗觸手魔藤……


    士官學校,破獲史考特遇害案……


    飛羽球節,獲得冠軍……


    畫麵最後定格在兩個人乘坐飛行翼,在高天之上俯瞰雲彩。


    夏洛特呢喃道:“現在我想正式接納伊利亞小姐為平等的夥伴。”


    伊利亞帶著感動的哭腔:“我也……想正式接納夏洛特先生,為此生最重要的夥伴。”


    一道耀眼的光芒,從二人身上迸發,直衝天際,刺破了弗蘭克領上空的烏雲。


    導魔器彈出提示:


    「與契約魔女伊利亞的羈絆度大幅度提高,羈絆等級提升為lv2,解鎖幻璃界:斷罪魔女領」


    “伊利亞小姐,時機成熟了,快打開魔女領域的傳送門!”


    在二人附近,出現了一道紅色漩渦光門,很快將兩座冰雕吸入其中。


    啪啦!


    夏洛特落地後,身上的冰雕瞬間崩碎,劇烈的衝擊波,以及神經高度緊繃之後的放鬆,讓他直接暈了過去……


    待他重新恢複意識,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虛無之境。


    之所以稱唿為虛無之境,是因為周圍不斷地變換出各種的景象,呈現毫無邏輯的割裂感。


    草原,海洋,雪原,沙漠,火山……在每種不同的地貌幻象中,他都能看到不同的人影在其中戰鬥廝殺,有蒸汽兵器的軍團發動的戰爭,有騎士團的千裏奔襲,有森林精靈的挽歌,有遠古魔獸的嘶吼,這片幻璃界很像萬花筒,展現著塵世間的千姿百態。


    穿過那片幻象後,他環顧周圍的一望無垠,發現伊利亞已消失不見。


    “伊利亞小姐?”


    夏洛特爬起身來,高聲唿喚著。


    不知走了多久,他來到了斷罪魔女領的最中央,那裏矗立著一座看起來年久失修的古堡。


    古堡的外牆斑駁,建築結構已經變得斷壁殘垣,在角落裏可見浮塵四起,蛛網遍布。和剛才弗蘭克家的城堡相比,這裏實在太過殘敗不堪。


    當夏洛特進入古堡後,發現大殿內部的坍塌狀態更嚴重,仿佛這座城堡,已經存在了數不盡了歲月。


    牆上斑駁的刀劍痕跡,還殘留著以太光效。


    在大殿中央的魔女之座上,他看到了伊利亞。


    隻是,伊利亞和平時的狀態相比,有點不對勁。


    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大概是暗黑版本的伊利亞。


    她整個人的形象呈現紅黑色調。


    黑長直的頭發,紅色夜禮服,黑色長裙,赤瞳,黑絲褲襪,紅色高跟鞋。


    散發著高冷而頗具威壓的女王氣場,端坐在城堡大殿最頂端的王座上,百無聊賴地單手托著下巴,用蔑視眾生的眼神,看向夏洛特:


    “你終於來了。”


    聲音慵懶而愜意,深邃黯沉的赤瞳,沒有任何感情,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她毫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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