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紫禁城。</p>
崇禎皇帝癱坐在龍椅上。宮女、太監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崇禎帝把怒氣往他們身上發，所以，能躲的盡量躲遠點。</p>
“該死！”</p>
他今天已經是第n次說著倆字了。</p>
一群大臣都在外麵靜候崇禎皇帝的召見。他們誰也不願意在此時被他召見。</p>
陳新甲已經是汗津津的了，他是第一個被嗬斥的人。明朝兵部尚書頭銜似乎被施了魔咒，誰做誰倒黴。楊嗣昌現在就掛兵部尚書頭銜，他倒黴是肯定的了。陳新甲在想，這迴是輪他，還是輪他們兩個一起倒黴呢？</p>
洪承疇同樣戰戰兢兢。他決定，今天不說楊嗣昌的壞話，他知道，楊嗣昌下獄是必定的事，自己不能在此時再落井下石了，說不定，這種事很快就會落在自己頭上來。他負責遼東事務，滿族人最近好像又在蠢蠢欲動了。</p>
“楊嗣昌現在在什麽位置？”崇禎厲聲問陳新甲，也好像在問洪承疇。</p>
“迴皇上。四川。川東。”陳新甲語無倫次。</p>
“張獻忠呢？”</p>
“川東。”</p>
“嗯，那打襄陽又是誰？”</p>
“張獻忠的養子張可旺。”</p>
“該死！他竟然可以分路出擊。飯桶！張獻忠可以捉住嗎？”崇禎問。</p>
“……”陳新甲實在不敢迴答。</p>
“問你！張獻忠可以捉拿住嗎？”崇禎皇帝怒喝。</p>
“迴皇上，臣實在不知。”陳新甲戰戰兢兢地迴答。他準備迎接崇禎疾風暴雨的臭罵，甚至廷杖。可是，龍椅上沒有一絲聲音。他輕輕抬頭偷偷一瞧，崇禎蜷縮在龍椅上，頭歪在一邊。陳新甲一驚，不會是駕崩了吧？</p>
正狐疑，突然崇禎又問了一句：“李自成在哪裏？”</p>
“臣……臣實在不知。”陳新甲兩腳顫抖不已。</p>
崇禎又沒聲音了。半晌，他才有氣無聲地噥噥，“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隻知道些什麽？洪承疇。”</p>
“臣在。”</p>
“李自成哪去了？”</p>
“李自成可能還在鄖陽山中。已經窮途末路了。”</p>
“嗯。把陳新甲下獄！”</p>
======。</p>
長江。三峽。</p>
兩側巍峨的高山極為壯觀。一隊大船順流而下，欣賞兩岸風景的人並不多。幾個幕僚之類的賓客第一次過三峽，忍不住偷偷瞧上幾眼。</p>
而楊嗣昌一雙死魚樣的眼睛久久地呆視著一個珊瑚樹，這是他從四川弄到的一件寶貝，兩尺多高，沒一絲雜質。</p>
他不是欣賞，他隻是有個東西瞧著，他的思緒早沒在這裏了。</p>
還有件東西一直在他麵前，一杯酒，酒中下了足夠份量的毒物。</p>
襄陽城被攻陷，襄王被斬首、被鞭屍的消息是在昨夜傳來的。楊嗣昌本來就處在極度惱怒之中，張獻忠突出他的包圍圈，這是他想都沒有想到的結局。現在，張獻忠不但突圍出來，還把他的老巢也攻破了，他怎麽向皇上交差？攻陷襄陽，楊嗣昌已經是罪大惡極，一個朱氏血脈的王被殺，二百八十年的大明，這是第一次。</p>
楊嗣昌知道，他該結束了。不用到北京了，就在這裏吧。當年，屈原是投江而死，現在，他準備在這江麵上服毒而亡。</p>
楊嗣昌慢慢走出船艙，他想最後看看這美好景色。太陽有些灰暗，但是，從今天起，就連著灰暗的陽光也沒機會享受了。</p>
黃泉。</p>
唉，赴黃泉路並不輕鬆啊。</p>
還有什麽猶豫的呢？他抬起手，把酒杯放在嘴邊，脖子一仰，一股辛辣味的酒進了喉嚨。</p>
“督師！”</p>
“大人！”</p>
隨著腹痛如絞，叫著他的聲音越來越談。楊嗣昌臨死前，流下了兩行長長的淚水。</p>
======。</p>
楊嗣昌的死很快就傳到了得勝寨。</p>
李自成正在召開軍事會議。</p>
李來亨聽到楊嗣昌的死一點也不驚訝。曆史本來就是這樣。</p>
但是，在當時的人對於楊嗣昌的死無不驚駭和驚訝。朝廷，兔死狐悲的人大有人在，就連那些政治對手，他們也不免落下兩行淚水。而在義軍裏，他們驚訝的是，朝廷這麽顯赫的人物說死就死了，特別是那些有戰略頭腦的人意識到，戰局很快就要發生根本的轉變了。</p>
朝廷，再也沒有第二個楊嗣昌可派。</p>
“闖王，該亮出旗號了！您振臂一揮，推翻朱明王朝的大事就可以定了。”多年追隨闖王的人終於忍耐不住了。</p>
“對，稱王稱帝才有號召力，現在時機已到！”</p>
“打出伏牛山，攻克開封，攻克濟南，打到北京去！”</p>
“闖王，我做先鋒！”</p>
……</p>
議事廳，群情激昂，大有掀翻這個屋頂之勢。</p>
一邊倒的提議。</p>
可是，有幾個人麵有難色。</p>
牛金星、宋獻策暗暗搖頭。</p>
還有個人也有很多話想講。可是，他不能講，他才來數天，他是新人。他不能輕易提出反對意見。他就是李岩。</p>
明末曆史上一個僅次於李自成的人物。因為他的悲情，他被世人議論了數百年。</p>
“李公子，你有什麽高見？”李自成想聽聽被人誇獎為文武全才的李岩的意見。</p>
“迴闖王，李某見識淺薄，加上初來咋到，情況不熟，實在沒什麽好的見解。還是聽大家的吧。”李岩堅持不說出自己心中的意見。</p>
李自成知道李岩肯定有不同意見，見他不能坦言，心中有些不快。但他又想，讀書人想的多了點，不說，算了吧。</p>
“牛先生，宋軍師，你們的看法呢？”李自成轉過頭問。</p>
“牛某認為，還是原來的策略，韜光養晦，特別是，緩稱王，比較穩妥點。這是我個人意見，最後，還是請闖王定奪。”</p>
“宋某認為，可以亮出旗號了。”宋獻策說。</p>
牛金星一驚，橫了宋獻策一眼，心想，他怎麽能這麽說呢？不是賣了我牛某嗎？李岩也瞥了一眼宋獻策。他心想，這也是軍師的料？這水平。</p>
李自成嘴角露出了微笑。</p>
今天的議論是一邊倒了，隻有一個牛金星不同意見，看來，可以下決心了。</p>
“好吧。我決定，稱王的事暫時緩一緩，但從現在起，可以攻城掠地了。大家議論議論，我們的進攻方向。”李自成興奮地說。</p>
“先攻南陽，再攻鄭州，然後乘勝攻克開封，河南全境就是我們的了。攻取河南之後，分兵一路攻山東，一路取河北，最後打下北京。攻進北京後，建立新朝，全國就可定下來。”</p>
劉宗敏似乎思考了很長時間，深思熟慮了。</p>
眾人喝彩。</p>
在眾人眼中，好像李自成一兩個月後就能登上皇帝寶座，所以，大家一致讚成劉宗敏的建議。</p>
這次，又輪到牛金星、宋獻策、李岩沉默了。</p>
李來亨冷眼旁觀，他知道，勝利總是讓一些人的頭腦昏昏然。</p>
劉宗敏說得興奮，他繼續說：“進軍路線是先攻取南陽，接著就是攻擊平頂山和許昌，再攻下鄭州，最後攻取開封。那麽，河南就算是平定了。然後，分兵兩路，一路出山東，先攻荷澤，再攻濟寧、泰安，濟南就可以手到擒來了。攻下濟南，天津、北京就在我劍鋒之下。另一路，從開封出發，走邯鄲、邢台、石家莊、保定，北京就在我們的眼前……”</p>
劉宗敏興奮地講述著他的進攻路線。在他的腦海裏，似乎大明王朝已經無兵阻攔。</p>
李岩心中苦笑。</p>
宋獻策在盤算。他想，該說話了。</p>
“闖王，宋某有個另外的想法。我們不攻南陽，更不東進，而是攻洛陽。以洛陽為大本營，然後再攻城略地。至於進攻北京，那是今後的事，先經營河南，這才是最穩妥的策略。”</p>
宋獻策說到這裏，故意沒有再說下去，他要看看闖王的反應。</p>
李來亨笑了笑。心想，宋獻策果然不凡，說到了正確的道路上來了。</p>
李自成說：“請軍師詳講。”</p>
宋獻策清了清喉嚨。他把經營河南的策略與理由講了一遍。（未完待續）</p>
崇禎皇帝癱坐在龍椅上。宮女、太監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崇禎帝把怒氣往他們身上發，所以，能躲的盡量躲遠點。</p>
“該死！”</p>
他今天已經是第n次說著倆字了。</p>
一群大臣都在外麵靜候崇禎皇帝的召見。他們誰也不願意在此時被他召見。</p>
陳新甲已經是汗津津的了，他是第一個被嗬斥的人。明朝兵部尚書頭銜似乎被施了魔咒，誰做誰倒黴。楊嗣昌現在就掛兵部尚書頭銜，他倒黴是肯定的了。陳新甲在想，這迴是輪他，還是輪他們兩個一起倒黴呢？</p>
洪承疇同樣戰戰兢兢。他決定，今天不說楊嗣昌的壞話，他知道，楊嗣昌下獄是必定的事，自己不能在此時再落井下石了，說不定，這種事很快就會落在自己頭上來。他負責遼東事務，滿族人最近好像又在蠢蠢欲動了。</p>
“楊嗣昌現在在什麽位置？”崇禎厲聲問陳新甲，也好像在問洪承疇。</p>
“迴皇上。四川。川東。”陳新甲語無倫次。</p>
“張獻忠呢？”</p>
“川東。”</p>
“嗯，那打襄陽又是誰？”</p>
“張獻忠的養子張可旺。”</p>
“該死！他竟然可以分路出擊。飯桶！張獻忠可以捉住嗎？”崇禎問。</p>
“……”陳新甲實在不敢迴答。</p>
“問你！張獻忠可以捉拿住嗎？”崇禎皇帝怒喝。</p>
“迴皇上，臣實在不知。”陳新甲戰戰兢兢地迴答。他準備迎接崇禎疾風暴雨的臭罵，甚至廷杖。可是，龍椅上沒有一絲聲音。他輕輕抬頭偷偷一瞧，崇禎蜷縮在龍椅上，頭歪在一邊。陳新甲一驚，不會是駕崩了吧？</p>
正狐疑，突然崇禎又問了一句：“李自成在哪裏？”</p>
“臣……臣實在不知。”陳新甲兩腳顫抖不已。</p>
崇禎又沒聲音了。半晌，他才有氣無聲地噥噥，“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隻知道些什麽？洪承疇。”</p>
“臣在。”</p>
“李自成哪去了？”</p>
“李自成可能還在鄖陽山中。已經窮途末路了。”</p>
“嗯。把陳新甲下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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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三峽。</p>
兩側巍峨的高山極為壯觀。一隊大船順流而下，欣賞兩岸風景的人並不多。幾個幕僚之類的賓客第一次過三峽，忍不住偷偷瞧上幾眼。</p>
而楊嗣昌一雙死魚樣的眼睛久久地呆視著一個珊瑚樹，這是他從四川弄到的一件寶貝，兩尺多高，沒一絲雜質。</p>
他不是欣賞，他隻是有個東西瞧著，他的思緒早沒在這裏了。</p>
還有件東西一直在他麵前，一杯酒，酒中下了足夠份量的毒物。</p>
襄陽城被攻陷，襄王被斬首、被鞭屍的消息是在昨夜傳來的。楊嗣昌本來就處在極度惱怒之中，張獻忠突出他的包圍圈，這是他想都沒有想到的結局。現在，張獻忠不但突圍出來，還把他的老巢也攻破了，他怎麽向皇上交差？攻陷襄陽，楊嗣昌已經是罪大惡極，一個朱氏血脈的王被殺，二百八十年的大明，這是第一次。</p>
楊嗣昌知道，他該結束了。不用到北京了，就在這裏吧。當年，屈原是投江而死，現在，他準備在這江麵上服毒而亡。</p>
楊嗣昌慢慢走出船艙，他想最後看看這美好景色。太陽有些灰暗，但是，從今天起，就連著灰暗的陽光也沒機會享受了。</p>
黃泉。</p>
唉，赴黃泉路並不輕鬆啊。</p>
還有什麽猶豫的呢？他抬起手，把酒杯放在嘴邊，脖子一仰，一股辛辣味的酒進了喉嚨。</p>
“督師！”</p>
“大人！”</p>
隨著腹痛如絞，叫著他的聲音越來越談。楊嗣昌臨死前，流下了兩行長長的淚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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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嗣昌的死很快就傳到了得勝寨。</p>
李自成正在召開軍事會議。</p>
李來亨聽到楊嗣昌的死一點也不驚訝。曆史本來就是這樣。</p>
但是，在當時的人對於楊嗣昌的死無不驚駭和驚訝。朝廷，兔死狐悲的人大有人在，就連那些政治對手，他們也不免落下兩行淚水。而在義軍裏，他們驚訝的是，朝廷這麽顯赫的人物說死就死了，特別是那些有戰略頭腦的人意識到，戰局很快就要發生根本的轉變了。</p>
朝廷，再也沒有第二個楊嗣昌可派。</p>
“闖王，該亮出旗號了！您振臂一揮，推翻朱明王朝的大事就可以定了。”多年追隨闖王的人終於忍耐不住了。</p>
“對，稱王稱帝才有號召力，現在時機已到！”</p>
“打出伏牛山，攻克開封，攻克濟南，打到北京去！”</p>
“闖王，我做先鋒！”</p>
……</p>
議事廳，群情激昂，大有掀翻這個屋頂之勢。</p>
一邊倒的提議。</p>
可是，有幾個人麵有難色。</p>
牛金星、宋獻策暗暗搖頭。</p>
還有個人也有很多話想講。可是，他不能講，他才來數天，他是新人。他不能輕易提出反對意見。他就是李岩。</p>
明末曆史上一個僅次於李自成的人物。因為他的悲情，他被世人議論了數百年。</p>
“李公子，你有什麽高見？”李自成想聽聽被人誇獎為文武全才的李岩的意見。</p>
“迴闖王，李某見識淺薄，加上初來咋到，情況不熟，實在沒什麽好的見解。還是聽大家的吧。”李岩堅持不說出自己心中的意見。</p>
李自成知道李岩肯定有不同意見，見他不能坦言，心中有些不快。但他又想，讀書人想的多了點，不說，算了吧。</p>
“牛先生，宋軍師，你們的看法呢？”李自成轉過頭問。</p>
“牛某認為，還是原來的策略，韜光養晦，特別是，緩稱王，比較穩妥點。這是我個人意見，最後，還是請闖王定奪。”</p>
“宋某認為，可以亮出旗號了。”宋獻策說。</p>
牛金星一驚，橫了宋獻策一眼，心想，他怎麽能這麽說呢？不是賣了我牛某嗎？李岩也瞥了一眼宋獻策。他心想，這也是軍師的料？這水平。</p>
李自成嘴角露出了微笑。</p>
今天的議論是一邊倒了，隻有一個牛金星不同意見，看來，可以下決心了。</p>
“好吧。我決定，稱王的事暫時緩一緩，但從現在起，可以攻城掠地了。大家議論議論，我們的進攻方向。”李自成興奮地說。</p>
“先攻南陽，再攻鄭州，然後乘勝攻克開封，河南全境就是我們的了。攻取河南之後，分兵一路攻山東，一路取河北，最後打下北京。攻進北京後，建立新朝，全國就可定下來。”</p>
劉宗敏似乎思考了很長時間，深思熟慮了。</p>
眾人喝彩。</p>
在眾人眼中，好像李自成一兩個月後就能登上皇帝寶座，所以，大家一致讚成劉宗敏的建議。</p>
這次，又輪到牛金星、宋獻策、李岩沉默了。</p>
李來亨冷眼旁觀，他知道，勝利總是讓一些人的頭腦昏昏然。</p>
劉宗敏說得興奮，他繼續說：“進軍路線是先攻取南陽，接著就是攻擊平頂山和許昌，再攻下鄭州，最後攻取開封。那麽，河南就算是平定了。然後，分兵兩路，一路出山東，先攻荷澤，再攻濟寧、泰安，濟南就可以手到擒來了。攻下濟南，天津、北京就在我劍鋒之下。另一路，從開封出發，走邯鄲、邢台、石家莊、保定，北京就在我們的眼前……”</p>
劉宗敏興奮地講述著他的進攻路線。在他的腦海裏，似乎大明王朝已經無兵阻攔。</p>
李岩心中苦笑。</p>
宋獻策在盤算。他想，該說話了。</p>
“闖王，宋某有個另外的想法。我們不攻南陽，更不東進，而是攻洛陽。以洛陽為大本營，然後再攻城略地。至於進攻北京，那是今後的事，先經營河南，這才是最穩妥的策略。”</p>
宋獻策說到這裏，故意沒有再說下去，他要看看闖王的反應。</p>
李來亨笑了笑。心想，宋獻策果然不凡，說到了正確的道路上來了。</p>
李自成說：“請軍師詳講。”</p>
宋獻策清了清喉嚨。他把經營河南的策略與理由講了一遍。（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