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嫣,過來看看,母妃的牡丹繡得怎麽樣?過陣子準備拿去鳳尾樓找秀娘完善一下,給你做件裏襯。”霍王妃並不擅長刺繡和做工,卻堅持每年替自己的夫君和兒女,配上自己的刺繡做身衣服。


    霍菡嫣年少時曾讓母妃不必這麽辛苦,可母妃卻說她是刻意做給父王看的,讓父王懂得心疼。經曆兩世的霍涵嫣知道,母妃無疑是極為聰明的女人,且知道如何維係夫妻之情,如此年複一年,隻增不減。


    “母妃繡工越來越好了。”霍菡嫣笑著湊上前觸摸了些紅色牡丹,兩隻並蒂而開的花朵,並不如同外麵那般的精美,細膩,有些粗糙的手感,卻讓霍涵嫣感覺到濃鬱的母愛。


    “拍馬屁。”霍王妃嗔笑著放下手中針線,拿過繡布在她身上比了比,滿意點頭後放下。“薛少宸,對你還好嗎?”


    “嗯,夫君對我很好,母妃不必擔心。”霍菡嫣攙著母妃坐在矮塌上,自己則跪坐在霍王妃的身邊。


    “那就好,我與你父王就擔心你。國公府家大業大,多少都會身不由己。若是受了委屈就迴霍王府來,這裏永遠都是你的依靠,明白嗎?”霍王妃撫上女兒鬢角烏黑的發絲,上次聽說魏國公給薛少宸送了兩個妾室,頗得寵愛。她心裏就一直有巨石壓著,想著是不是菡嫣嫁錯了。誰知沒過一陣就聽說他們從國公府裏搬了出來,兩個妾室也沒了蹤跡,心才算緩下來。


    “恩,有母妃在,夫君他才不敢欺負女兒呢。”霍菡嫣撒嬌一般蹭了蹭霍王妃的手。養兒一百歲,擔憂九十九。母妃的擔憂她明白,她也沒法說自己會和夫君恩愛一世,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清,隻能是自己懂事些讓他們少操心。


    霍王妃疼愛的撫弄著著她的臉龐,“以後母妃若不能時時在你身邊,自己要多留個心眼,和少宸夫妻和睦,別瞎置氣。”


    “母妃,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不能在我身邊?”霍菡嫣傻愣愣的問道。


    “過陣子你父王會向皇上告老,將這霍王府交由你兄長打理。”看她略微驚慌的模樣,霍王妃安撫的拍著。“你父王早些年就說想帶母妃出去轉轉,看看他曾經行走的地方,現在看來也是時候了。”


    “母妃……”


    “不用舍不得,無論母妃在哪裏,都會關注著你們的。”這些年霍王妃對朝堂之事也是十分疲倦,為南宮家、為長姐已經陷在朝堂大半輩子,如今灝軒有灝軒的打算,王爺斟酌再三還是決定將這些年的所有人脈留給他,讓他更加順手。


    願上天護佑,百姓安居遠離戰火;願皇上仁慈愛民,天下喜樂永無兵戈。


    可是願望終究隻是願望....


    茹素夫人和邛火酉在琳琅閣拚湊出所有手劄之後,便立即動身前往望君山,一刻都未曾遲疑。幾乎同一時間,戎國的大軍就盤踞在墨城以北,似有隨時攻城之意。朝野震驚之下,皇上派魏國公領兵二十萬奔赴邊城。


    “他們的速度還真是快。”霍菡嫣掀開簾子,看著晚間的夜色,緊蹙眉頭。從鳳城離開前往軒臨,需要好幾日的時間,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依照茹素夫人的習慣,肯定不可能。多半和他們一樣,駕著馬車輪流休息。他們得到消息立刻就出發了,誰知道還是慢了一步。跟著他們的暗衛每隔一陣子就傳來消息,距他們大約一個時辰的路程。


    “邛火酉已經迴了戎國,自然是急如星火。”薛少宸打算閉目養神,伸手笑道:“天色已晚,過來休息一下。就算他們不休息徹夜狂奔,到軒臨之時也已是半夜,咱們隻要趕在後天太陽升起之前到達就不會來不及。而且雲王的人馬大概已經出發,大家時辰上幾乎差不了多少。”至於其他的小麻雀則根本不必放在眼裏。


    “雲王的人馬是打算做黃雀?”霍菡嫣坐迴他身邊皺眉。等他們和茹素夫人一群兩敗俱傷,然後他們根本不必上山,就可以坐收魚翁之利。


    “嗬嗬,黃雀?他哪有這種耐心。”不是小心雲王,他根本沒這心性,如今戎國大軍已經逼近,皇上派了父親卻舍了他,導致他已經失了先機,如今他不可能親自來軒臨,多半是派他此時最信任之人。“況且聖山絕對不會無人守衛,最終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夫君覺得聖山裏麵還會有人守護?可若是如此那些茶農又是怎麽上去采茶的?”每年的天池甘露和忘君含仙,還有一些珍奇藥材都是出自望君山啊~那些茶農,藥農又怎會平安無事,上下自如呢?


    薛少宸緊緊的環著她,閉目養神。“明日到了,自然就會知曉的。”


    好吧,看他胸中自有成算,想來自己也不必太擔心,聽著他沉穩的心跳閉上眼睛,馬車雖快卻很穩,除卻輕微搖晃也感覺不到別的,在陷入沉睡之前,霍菡嫣還想著,今日不知還會不會夢見……


    果不其然,隨著手腕中從未被任何人察覺的光暈,一閃而過,她再次墮入夢境之中。


    殘垣斷壁,入目所見,全部是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屍體,有的年老,有的年少,有的則是身穿華貴的絲綢。


    鮮血……在雷鳴電閃,那仿佛溪流一般的血跡,似乎已然將天地染紅,大雨傾盆而下,在午夜裏張揚著殺意,放肆著決絕,。


    樓肅宇立在庭院中,看著對麵他曾經,甚至此刻都牽動他心的女子。從她的嘴裏吐出宛如冰冷的言語,嘲諷的笑聲,宛如蛇的毒液,讓人疼痛直到麻木。


    “樓肅宇,你以為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可笑,當真是可笑!”她仰著頭舐了舐嘴邊的血紅,目光冷絕如霜,隱隱透著瘋狂。


    “……”


    “就算你是聖山的尊主又如何?就算你名滿天下如何,就算你被陛下倚重又如何?權謀天下的紫竹聖人,還不是被我這個小女子耍得團團轉。哈哈哈……”軒轅鏡笑聲的最後變成淒殘的哭叫之聲。


    “……鏡兒。”樓肅宇輕聲喚道。


    “誰是你的鏡兒?!”軒轅鏡的衣襟都被血漬染成一片,她發怒的滿目通紅舉著劍直直的衝過去,捅進他的左肩。伴隨著她狠絕的口吻,隻聽撲砰的一聲,撕破血肉,劍尖穿身。伴隨著的是軒轅鏡尖厲的叫喊。“你還我丈夫!還我孩子!你還我丈夫!你還我孩子!!”


    霍菡嫣呆愣著站在一旁,驚恐的捂著嘴,這是怎麽迴事?!目光不自覺的掃視著四周,庭院之中赫然是一個尚在繈褓的嬰兒,已經了無生息。


    一群身著白衣的麵具人拿著劍裏在院子裏,全身都被大雨淋濕了也不見他們眨眼或是晃動。


    “你曾……許我白首之約。”左肩不停的流血,可樓肅宇卻隻是灼灼的盯著她。


    軒轅鏡聽見這句話帶著嗚咽聲,重重的哭喊著:“你恨我毀約,可以殺我。可是你為什麽要殺他們?為什麽要殺他們?!”


    “你答應過我,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可是他們卻奪走了你。”


    樓肅宇身上傷口流著鮮血,卻根本毫無悔意,說得理所當然,就算再來一次他也不會留情。雨夜下蒼白的臉色上,是觸目驚心的冷酷,眼神看著軒轅鏡裏麵滿滿的都是勢在必得的堅決。“是他們讓你不願意迴到我身邊,所以他們就該死,全都該死!”


    軒轅鏡搖頭,臉色慘白的抽出長劍,長劍上全是他的鮮血。


    “你隻是要一個陪在你身邊的木偶,不是我!”惶惶然的退後兩步,軒轅鏡驀然心下發狠。“你說要我陪你,那麽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樣?”


    她的唇忽然間撩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剛說完就見她嘴角滲出鮮血,在樓肅宇驚慌失措的神色中,虛弱得朝旁邊倒下去,她的腹部正插著一柄匕首,隻餘刀柄。


    “鏡兒……鏡兒!”樓肅宇深色驚慌的唿喚著上前兩步攬著她,跪膝在地替她輸入內力。


    而周邊的白衣人也都跟著跪在地上,低著頭不發一語。


    霍菡嫣根本不敢相信,在他們的身上會發生這樣的場景。


    “我要你……要你每每想到此時此景,都肝……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軒轅鏡臉上凝聚著得意和痛楚之色,她知道他功力深厚,並且世上無人可比。可是一心求死的人,就算當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樓肅宇感覺到就算她的血已經止住,生命卻在漸漸逝去。“就算你死了,我也會立刻去找你。”他低著頭,看著這個自己傾盡全部愛著的女子,內心所有的刺痛似乎都隨著這個決定變得平穩安和。


    生不能同衾,那麽死也要同穴。哪怕死後日日夜夜成為怨魂,怨偶。也要和她永生永世糾纏在一起。她是他的,不管以前現在還是以後,隻要有人搶,他絕不留情。


    “死?!嗬嗬……”軒轅鏡的嘴唇中再次湧出血水,聲音也越來越小,帶著最後的狠絕。“肅宇……肅宇哥哥,我……好痛。”年少時候的稱唿讓他的身體一震,他看著自己懷中的人,覺得自己似乎又迴到往昔,隻有他和她,隻有屬於他們獨有的快樂和天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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