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王瞪大了眼睛,所有王公重臣也瞪大了眼睛。


    幾個唿吸後,整個大殿內頓時哄堂大笑。


    尚王笑道“一個區區黔首,如何與你相配?”


    “難道我王妹以後要叫一個黔首為主母,當真滑天下之大稽。”


    “你罪可不輕呐,這讓我尚國的臉麵往哪裏放?”


    楊乾站了起來,對著尚王拱手道“大王,此女雖是黔首,但我曾許諾與她。”


    “如果因公主下嫁而毀去承若,視為不義?”


    “如果因為公主身份尊崇,而為了攀附高枝,撇下糟糠視為不仁。”


    “大王難不成讓公主下嫁給一個不義不仁之輩嗎?”楊乾的話振聾發聵,擲地有聲。


    殿內瞬間靜寂無聲。


    尚王暗罵楊乾狡猾,如此一來,隻是一個妾室,要挑撥楊乾與朝賢的關係就難了。


    朝賢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妾室會去處罰一個封疆大吏。


    “沒想到有如此內情,倒是我們唐突了。”


    楊乾這麽一說,一些大臣們紛紛露出了欽佩的表情,捫心自問,怎麽有人會為了一個庶民而放棄公主,哪怕有了承若也會輕易反悔。


    但正是因為自己做不到,有人做到,才讓他們欽佩萬分,當然還有很多大臣則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怎麽說也是個士大夫,娶個黔首,當真是笑煞人了。


    “楊乾,你當真如此重守承諾?其實你應該去朝賢,那才是你的舞台,能盡量發揮你的才能。”尚王,眼神犀利,偶爾有精光閃過。


    楊乾微微拱手道“阿爹阿母常說,我是個直腸子,不會說謊,不會變通,所以還是呆在雲通最安全,不然到了朝賢,一嘴巴出去,就能得罪不少人。”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輕笑,楊乾也是個妙人,別的先不談,光是說話,就不像會說謊的人,這樣的人不適合混官場,適合外派或者戍守邊關。


    翟庫臉色通紅,他差點就忍不住笑出豬叫聲了。


    楊乾要是直腸子,那世間所有人的腸子都不可能是彎的,這小子是他當官之後,遇到的一個勁敵,根本就捉摸不透,而且此人臉皮之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尚王微微一笑扭頭看向趙文墨,溫和道“王妹,在雲通待的如何?楊乾是否欺負過你。”


    趙文墨笑道“夫君對我極好,還為了我擴建府邸。”


    “夏國的食物,是否還吃的慣。”


    “吃得慣,今日,夫君還主動下廚,給我做飯吃。”趙文墨想到楊乾拿鐵鏟炒菜的場景,頓時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瞬間,整個宮殿內,落針可聞。


    隻是過了幾個唿吸的時間,所有人紛紛狂笑出來。


    在古代,哪怕普通黔首男人都不會做飯,撐死了偶爾做一下,但稍有地位的男人是絕對不可能下廚房,更別說是士大夫貴族階級。


    一個大臣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真想看看,武安君是如何穿著綾羅綢緞做飯的。”


    “是啊,這麽昂貴的衣服,萬一沾染了油汙,豈不是太可惜了。”


    尚王哈哈大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士大夫會下廚給小妾做吃的。”


    “大王,這可不是小妾,這是公主。”楊乾看著笑嘻嘻,但在關鍵的一些話語上,絲毫沒有後退半步。


    這時一個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來到尚王麵前拱手道“見過尚國大王,大王萬年。”


    尚王點頭道“嗯,入席吧。”


    這人找了一個靠近的位置坐下後,朗聲道。


    “楊兄,不,武安君,好久不見,據我所知您推崇儒家,儒家不是主張君子遠庖廚。”此人坐下後,笑道。


    但字裏行間卻充斥著冷冽。


    楊乾微笑的盯著他“韓兄,學宮匆匆一別,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碰到了。”


    來人正是韓景同。


    韓景同笑道“是啊,好久不見。”


    兩人雖然隻見過幾次,但卻心心相惜,情不自禁,呸,但此時卻多了一絲陌生。


    楊乾笑道“君子遠庖廚的正確理解是:但凡有血氣的東西你不要殺了它,讓君子不要造殺孽,推崇的是不忍之心。”


    “想來,韓兄對儒家知之不多呐,不過可以理解,畢竟你主張的是法家學說。”


    韓景同吃驚道“哦?你經常打仗,這麽喜歡殺人,沒想到儒家這麽了解。”


    楊乾搖頭道“韓兄錯了,整句話,有兩個字破壞了整體的不忍之心,但凡,這兩字說的太過絕對。”


    “我認為,軍人抵禦敵人,殺盡敵人,是為盡忠職守,對敵人的殘忍,就是對黔首的不忍之心。”


    韓景同皺眉著咀嚼這句話,不由點點頭,但這並不代表他無法反駁,放在現代,妥妥的律師好嗎。


    “武安君果然是有不忍之心,在尚,廖兩國大戰的時候,大肆收留俘虜,我細細一算,總計應該有6~7萬人之多,有趁火打劫之嫌啊。”


    楊乾麵露悲苦“大家都知道,自從我滅了草原三族後,收獲大量奴隸,可這些家夥種地不行,我整個雲通郡差點被他們給吃垮了,無奈隻能請~一些俘虜迴去,治療好後,用於農耕。”


    “哼,這不就是變相掠奪人口,這可不是仁義之舉啊。”韓景同譏諷道。


    “韓大人,慎言,不管如何,武安君救治我尚國兒郎,這個人情,別人不管,我李鹿承下了。”


    李鹿不喜歡楊乾,但他救治尚國士兵是不爭的事實。


    正在喝酒吃菜的尚王,筷子一抖,雙眼寒芒一閃,又立馬恢複笑容。


    韓景同對著李鹿拱手道“上將軍,這麽講是沒錯,但趁著兩國交戰,掠奪人口也是不爭的事實。”


    楊乾說道“韓兄怕是誤會我了,此前我已經跟上將軍商談過,表現好的俘虜,一年後,如果想離去,我護送他們迴尚國,如果表現不好的,三年送迴,還有一些頑固不化的,我也不會打罵他們,最遲五年迴來。”


    “數萬傷員,我也付出了巨大代價救治迴來,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所有人沉默了,不是過分,而是這種條件太優厚了。


    韓景同皺著眉頭,這不是他認識的楊乾,迴到廖國後,他一直調查兩國交戰的原因,但信息太少,隱隱覺得有一張網,朝著諸國襲來。m.qqxsnew


    如果是以前,兩國交戰,必然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夏國不可能不動手,興國也會出兵。


    沒想到這次,兩國居然都沒有出兵,反倒看著他們打,楊乾還搞笑的拿了苔黃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反常即有妖。


    因為楊乾曾經跟他說過,中原唯有一統才是出路,才能天下太平,如此雄心勃勃之輩,豈是滿嘴仁義之人?


    但誰能甘心自己的母國被吞並。


    楊乾其實也犯了一個錯誤,他用上帝視角觀察整個局勢,但卻忽略了,古人的想法,存在局限性。


    很多貴族階層是萬萬不會讚同母國被吞並,這意味著土地會掌握在別人手中。


    好消息是,這個時代的黔首,也就是百姓們,對國家的概念其實並沒有那麽強,在他們眼中,隻有天下這個概念,大家都是炎黃後裔。


    隻是希望,各國不要再打,因為一次性死太多人,是會累積仇恨的。


    接下來,大家推杯換盞,楊乾則裝傻充愣,在他的裝扮下,大家心目中楊乾的性格越來越立體。


    給人的感覺,這無非就是一個豎子,機緣巧合下,被匈奴打了之後,熱血上湧反擊了一下,結果一不小心就把三族給滅了。


    甚至很多人覺得他也不過如此,運氣好,換成自己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簡單來說就是藏拙。


    楊乾上輩子,已經三十來歲,被社會毒打過後,別的不一定知道,但把自己好好隱藏起來還是明白的。


    自然不會像十幾歲的毛頭小夥子一樣,有什麽就拿出來炫耀,他現在是巴不得別人當他是白癡,這樣才能渾水摸魚。


    可能是看到楊乾和韓景同辯論的有來有迴,但總的來說韓景同被他壓在下風。


    朝堂上有些推崇法家的王公重臣不爽了,頓時楊乾舌戰群法,當然是善意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乎所有人都喝多了,楊乾也喝了不少,但在裝醉的本事下,除了尿急外,倒也還算過的去。


    一個臉上化妝的寺人朗聲道“傳王太後旨意,今日宴會結束,大家迴了吧。”


    “好~~!”


    “明天接著喝。”


    幾乎所有人都暈乎乎的,在各自手下的攙扶下朝著外麵走去,楊乾也一樣,但走到一半的時候,楊乾搖晃著身體道。


    “我憋不住了,要方便下。”


    楊乾大著舌頭抓著一個附近的士兵問道“茅,茅房在哪。”


    “大人,這邊請~~!”侍衛雖然覺得楊乾麵生,但今晚從宮殿裏麵出來的各個都是士大夫。


    將楊乾攙扶到茅房口後,侍衛站在外麵等候著,楊乾看了眼,有點急了,雙眼一轉,有了主意。


    “外麵的侍衛。”


    “在。”


    “去告訴下公主,我需要出恭,好了後,馬上出來。”


    一聽到公主,侍衛立馬點頭道“諾。”


    看到侍衛走後,楊乾重重的鬆了口氣,不把這個人打發掉,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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