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颺迴家的時候,謝暉的火鍋正吃到興高采烈的興頭上,見蕭颺從大門進來,謝暉立刻跟他招手。


    “快來快來!”謝暉都舍不得放下手裏的筷子,趕緊從鍋裏夾了一片牛肉,“還有很多,別客氣,一起來吃啊!”


    蕭颺是很想反駁他,這裏是自己家,自己當然不會客氣,而且你吃的這麽開心的樣子,哪裏像是跟陸明佑吵架了?不過蕭颺並沒有開口,他不想說話,也沒有什麽胃口。


    走到謝暉的對麵,蕭颺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喝完之後一言不發的又斟滿了。


    謝暉察覺到蕭颺的不對勁,於是終於停下了繼續夾菜的動作,問:“怎麽了?”


    蕭颺又喝了一杯,輕輕的搖了搖頭,又繼續往杯子裏斟滿了酒。


    謝暉知道這麽點啤酒是灌不醉蕭颺的,不過他這種狀態很是少見,自從葉涵離開的時間越來越久,蕭颺雖然變得越來越冷漠,但卻也越來越正常,很久沒有這樣一言不發的喝悶酒了,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呢?


    蕭颺自然是知道謝暉在擔心自己,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蕭颺並不是很想要告訴謝暉,畢竟蕭颺並不想把謝暉牽扯到這個事情裏麵來,謝暉跟孤家寡人的自己不同,他有愛人和孩子,即便是沒有那些牽絆,蕭颺也不會讓謝暉受到影響,畢竟這是自己為了替葉涵討迴公道,替自己報複所必須要打的一場仗。


    剛剛在迴來的路上,蕭颺想了很多事情,有些是幻想,有些是妄想。


    但終歸有一點想明白的是,也許最後的結果是兩敗俱傷,可蕭颺也絕對不會後悔。


    “你很久沒有這樣了。”謝暉見蕭颺一直不說話,隻顧著灌自己酒,終於還是放下了碗筷,說,“到底是遇上什麽事了?”


    “沒什麽,一點煩心事而已。”蕭颺沒有告訴謝暉真相,而是想要努力的搪塞過去。


    謝暉見狀,歎了一口氣,說:“我並不是完全因為跟陸明佑吵架而迴來的,而是韓之柏跟我說,事情有了進展,不知道是好是壞,所以讓我迴來也看看,順便看著你點。”


    蕭颺聽了之後了然了,難怪謝暉會放棄在國外自由自在沒有狗仔沒有偷拍,跟愛人和孩子一起的美好時光一個人跑迴來,原來還有這麽一層原因在裏麵。


    不過還是那句話,蕭颺並不想把謝暉牽扯進來,於是隻說:“隻是找到了一個證人而已。”


    “我聽說……”謝暉有些猶豫的說,“這個證人跟葉涵有些像……”


    “不像。”蕭颺想也沒想直接就否認了,“一點都不像葉涵。”


    反常即為妖。


    謝暉知道蕭颺這樣決絕的否認,跟直接承認了沒什麽差別。看來韓之柏說的沒錯,這個人的出現的確是影響到了蕭颺,所以才會讓六年來都冷靜自持的蕭颺情緒有了些許波動。


    一時間餐廳裏隻有火鍋咕嚕嚕冒著泡的聲音。


    謝暉知道蕭颺如果不想說,那麽即便是自己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讓,他也是絲毫不為所動的。


    倒不是說蕭颺有多麽冷靜和淡定。


    而是他們幾個都覺得,說不定蕭颺就是在等這麽一個機會,可以下去陪葉涵……


    “你還記得葉涵的樣子嗎?”


    謝暉聽見耳邊的聲音,問話的人除了蕭颺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謝暉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有關葉涵的記憶,發現腦子裏葉涵那張漂亮的臉有些模糊了,謝暉並沒有葉涵的照片,一則是因為那時候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可能會分開的,所以沒有留下任何迴憶憑證。二則是因為葉涵出事之後,所有的東西都被蕭颺搜走了,就算是謝暉想留下一兩張,也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了。


    但即便是這樣,謝暉也沒有忘記過葉涵,尤其是在自己已經得到幸福之後,看到變成孤家寡人的蕭颺,謝暉總覺得比起當年的自己,那時候的蕭颺更加可憐。


    當年的自己雖然被陸明佑所拋棄,但兩個人還活著。


    雖然自己那時候是非常討厭陸明佑的,可偶爾想起曾經甜蜜的時候,除了痛恨自己的軟弱之外,也很慶幸,幸好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也曾可恥的想過,也許有一天會再遇上。


    索性後來確實是又遇上了,也慶幸陸明佑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


    不過相比起自己,蕭颺就真的太可憐了。


    其他的不說,至少葉涵已經離開這個世界這一點,就打擊得蕭颺一整顆心再也不會為了另外一個人悸動。


    這個世界那麽大,卻再也沒有我愛的人。


    謝暉隻是想一想這種可能,就覺得心裏難受極了。


    那麽經曆了這樣的切膚之痛六年的蕭颺,心裏該是有多麽難過。


    “偶爾也會想起來。”謝暉說的是實話,“想起他總是呆呆愣愣的站在一個角落裏,偶爾在發呆,偶爾是在看著我。他好像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多麽耀眼的一個人,總是以為自己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個石頭,卻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欣賞著他身上的閃光點。”


    聽到謝暉這麽說,蕭颺的嘴角輕輕扯起了一個笑容。


    “明明自己的條件那麽好,卻愣是不願意紅,就想安安靜靜的待在角落裏,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真笨!”謝暉像是一個人喃喃自語一樣,訴說著自己知道的那個葉涵。


    蕭颺因為謝暉最後這兩個形容詞又笑了一下,傻跟笨都是葉小呆不自覺的萌點,現在想來卻格外珍惜,在這個爭名逐利的名利場裏,偏偏有一個人對出名這件事情避之不及。


    “如果那時候他能走下去,現在應該能把我比下去,拍死在沙灘上了。”謝暉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笑著,但卻又無比正經,“他是我在這個圈子裏見過的,心最簡單也最善良,各種條件也是最好的一個人,隻可惜……”


    “我上樓去休息了。”蕭颺臉上的笑容褪盡,站起身打斷了謝暉接下來準備要說的話,“你也少吃一點,豬肉沒漲價,不用忙著催肥。”說完就頭也不迴的上了樓。


    謝暉被蕭颺氣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頭,但一想到自己剛剛差點食言惹得蕭颺不快,隻能歎了一口氣。


    這麽多年,還是沒有辦法釋懷……


    迴到自己房間的蕭颺站在門口愣了很久,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每天進房間之前的一個習慣性動作,六年來的每一天,他都既期待又害怕迴家。


    多麽想一推開臥室的門,葉涵就好端端的靠在床上聽著歌看著書,再笑著跟自己說一句“你迴來啦!”可每次帶著這樣不切實際的念想,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絕望。


    推開房門,空調帶起的一陣涼意撲麵而來。


    房間裏的一切都如同六年前那樣,一點都不曾改變過,還是葉涵在時的模樣。


    但蕭颺知道已經不一樣了,那個人不見了,所有的東西再像曾經也不再是當初了。


    真的應該聽謝暉他們的話,把葉涵忘記重新開始,選擇另一條路走,去過從心所欲的生活嗎?


    這是蕭颺第一次這麽問自己。


    要選擇背叛過去,徹底忘記葉涵,然後找另一個人再開始另一段戀情嗎?


    可以嗎?自己能做到嗎?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這種可能,蕭颺就難過得心痛到不能自已。


    換另一個人來替換掉葉涵帶給自己的溫暖與甜蜜,再忘記仇恨好好的活下去?


    蕭颺忽然想起了林尹。


    那個林尹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是用了什麽方法,居然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愣神全都跟葉涵是那麽的相似。


    但蕭颺發現,即便是已經相似到林尹那樣,除了臉之外,幾乎是複刻版的葉涵,卻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對他心動。


    已經有了一個人占據了心裏全部位置,又怎麽會為了一個贗品而挪動分毫呢?


    “對不起葉小呆,你別生氣。”


    蕭颺對著虛空喃喃自語,有些慌張的為自己剛剛有一瞬間的背叛而道歉,居然會有這樣的念頭,真是該死一萬次。


    怎麽能忘記呢?


    葉涵還不知道躺在哪處冰涼的海水裏,害死他的犯人還沒有得到報應,自己怎麽能輕易忘記呢?


    是呢。


    葉涵在另一個世界隻是孤單一個人,他一定在苦苦的等著自己去陪他,而自己卻還居然想要忘記他。


    真是太差勁。


    “對不起寶貝兒,”蕭颺看向床頭櫃上那個相框,那裏麵放著的是蕭颺偷拍的看書到睡著的葉涵,也是唯一一張被蕭颺拿出來放在房間裏的葉涵的照片,“今晚到我的夢裏來好嗎?六年了,你沒有一次讓我夢到過你……不是人們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我每天這麽想你,想你都快發瘋了,為什麽就不肯讓我夢見你呢?葉小呆,別對我這麽殘忍……”


    蕭颺躺在床上,看著右手邊空著的半張床,伸手撫摸著床單,就好像能摸到曾經睡在那個位置的葉涵一樣。


    求你,來我夢裏與我相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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