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昌咬牙,冷聲道,“臣弟隻是詢問,方才出了何事,為何福寧會動胎氣!”


    阮雲歡雙手一攤,臉上神情似笑非笑,淡淡道,“睿敏也是剛剛趕到,恰在此處與王爺相遇,難不成王爺不曾看到?”


    淳於昌一窒,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錯,剛才阮雲歡自另一條路上趕來,確實不曾進過院子,隻是,看她那神情……淳於昌心底不禁打一個突。若說此事與她無關,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


    李夫人向二人一望,心底暗暗歎氣,隻得道,“王爺,事已至此,先安置了王妃再說罷,總不能留在方側妃的院子裏!”


    這兩個人,一個是自己嫡親的外甥,另一個可是好友遺孤,幫著哪個向著哪個,心裏都會過意不去。


    本是有意將話岔開,落在淳於昌耳朵裏,卻是心中一動,轉頭向眾人一掃,冷聲問道,“王妃怎麽會來此處?”說著,目光仍然橫向阮雲歡。


    阮雲歡微微勾唇,隻是抬手,以帕子點了點唇角,掩去一絲笑意,卻並不接口。


    李夫人歎道,“是福寧聽說方側妃到府,說要過來瞧瞧!”


    淳於昌眉心一動,向一旁縮立的幾個丫鬟問道,“方側妃呢?”


    其中一人忙迴,“王妃打了側妃,罰側妃在院子裏跪著呢!”


    “跪著……”淳於昌愕然,瞬間沉了臉色,問道,“可是方側妃衝撞王妃?”若是尋常妻妾不和也倒罷了,如今造成阮雲樂滑胎,便要受些教訓!


    丫鬟搖頭,低聲道,“方側妃聞說王妃前來,忙著起身見禮,剛喚了聲‘王妃’,王妃便兩把掌打過來。”


    “那王妃是如何動了胎氣?”淳於昌沉著臉問。


    丫鬟忙道,“王妃說方側妃不懂規矩,不曾敬茶便行側室之禮,命人押著側妃院子裏罰跪,自個兒在屋子裏坐著,不知怎麽,就突然喊肚子疼。”


    淳於昌皺眉,向旁的丫鬟望去,都是連連點頭。


    淳於昌微一凝思,眸光掃過身側一人,心頭突的一跳,向那人一指,說道,“張德茂,你去,瞧那屋子裏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阮雲樂既然在那屋子裏滑胎,或者,是那屋子裏什麽東西被人下了藥。


    張德茂是長信宮的首領太監,擅於查毒,今日五皇子開府封王,他依例送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出宮,被留下飲宴。


    張德茂聞言,躬身應命,喚了一個小丫鬟引路,向院子裏去。隔了片刻出來,搖頭道,“並無什麽特別的東西!”話雖如此,臉色卻有一些猶疑。


    淳於昌挑眉,問道,“怎麽?”


    張德茂迴道,“迴王爺,那屋子裏點著合歡香!”


    淳於昌心頭突的一跳,上前一步,緊緊盯著他,問道,“可有不妥?”合歡香是極為尋常的香料,張德茂特意來說,便有些不同尋常。


    張德茂搖頭,說道,“那合歡香是宮中內務府送來,添了陽起石的,並無不妥,隻是王妃胎弱,怕是因此動了胎氣。”


    陽起石有催情之效,皇室中人常用,今日淳於昌立側妃,內務府送來含有陽起石的合歡香,事屬平常。


    李夫人皺眉,說道,“聞說福寧自從有了身子,便時常會肚子疼,會不會是方才動氣,又熏了這合歡香,才動了胎氣?”


    一旁陸太醫點頭,說道,“王妃的胎一向有些不穩,隻要好生養著,應該不會有事,怕是今日累了一些,又動了氣,再熏了這合歡香……”說著,連連搖頭。


    淳於昌心知李夫人所言是實情,一時間,滿腔怒火無從發泄,忍不住“嘿”的一聲。


    正在這時,但聞裏邊一聲尖叫,阮雲樂聲音大哭大喊,“不!不!我的孩子,王爺……王爺……”


    有丫鬟匆匆奔了出來,躬身迴道,“王爺,王妃醒來了!”


    淳於昌皺眉,眸底掠過一絲嫌惡,冷聲道,“王妃身子不好,需要靜養,你們給她收拾妥當,抬迴正屋裏安置!”腳步釘在地上,動都不曾移動一分。


    丫鬟聞命,匆忙又奔了迴去,隔了片刻,喚四個婆子前來,一人抬著錦被一角,將阮雲樂抬了出來。


    阮雲樂早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此時一見淳於昌,更是“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被中探出一手抓向他,哭道,“王爺……王爺,我們的孩兒……”


    淳於昌皺眉,臉色早已冷到極致,強忍著心中怒氣,冷聲道,“事已至此,你迴去好生養著罷!”將她的手拽脫,揮手命人抬走。明知自己懷有身孕,還來尋旁人的晦氣,反而將自己的孩兒生生的害死。


    阮雲樂見他神情冰冷,心頭頓時一涼,一轉眸瞧見阮雲歡,突然尖聲大喊道,“阮雲歡,是你!是你!是你害我!”


    “你說什麽?”淳於昌臉色驟變,立時命人停住,沉了臉,冷聲問道,“你方才說什麽?”雖是斥問阮雲樂的語氣,一雙狠戾的眸子,卻掃向阮雲歡。陽起石隻是猜測,阮雲樂既如此說,恐怕還有旁的原因。


    阮雲歡也是微微挑眉,露出一抹詫色,水眸定定望著躺在錦被上,臉色慘白的阮雲樂,問道,“妹妹何出此言?”


    阮雲樂咬牙,說道,“我為何好端端的會滑胎,定是你嫉妒我超過了你,才暗算於我!”


    阮雲歡好笑,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阮雲樂,你要栽贓,可也要有證據!你說我暗算於你,倒不知我如何暗算?人證是誰?物證何在?”


    “我……我……”阮雲歡結舌,愣了一瞬,大聲道,“今日你一早便來,在這王府中整整一日,一定是不知何時做了手腳!”


    阮雲歡冷笑一聲,將臉一沉,冷聲道,“今日我自從入府,可曾碰過你的飲食?可曾近你三尺之內?可曾離開眾人視線?你說得出來,自可送我禦前治罪,說不出來,那便隨我禦前評理!”


    二人均是禦旨賜封的郡主,如今又同為王妃,一品誥命,當真有所爭執,也隻有皇帝能夠治罪。


    阮雲樂臉色蒼白,咬牙道,“你居心叵測,自然有瞞過旁人的法子,又有哪個人會盯著你?”


    淳於昌眼見阮雲歡神色坦然,阮雲樂雖口口聲聲指責,卻又難以說出什麽實據,不禁微微皺眉,便向李夫人望去。


    雖說李夫人與阮雲歡交厚,但終究是自己嫡親的姨母,若是阮雲歡行跡有什麽端睨,想來她不至於隱瞞。


    李夫人見他望來,點了點頭,歎道,“齊王妃自從進府,便與臣婦一處,片刻不曾離開,直到聞說這裏出事,臣婦才先行一步。”說到此處,不禁向阮雲歡一望,心中暗暗起疑。今日,阮雲歡始終拖著自己在一起,難不成,當真是她暗中下手,隻是為了借自己出脫?


    阮雲歡聞她作證,隻是向她微微一笑,施禮道,“多謝夫人!”


    阮雲樂聞言,尖聲叫道,“縱你和李夫人在一處,你的丫鬟呢?你一定還有幫手!”


    阮雲歡微微揚眉,臉上神情似笑非笑,淡淡道,“妹妹當真是高看了我,今日我身邊隻帶有這兩個丫鬟,她們有未離開,也是眾人瞧得著的,至於幫手……”目光一個一個,自湯氏、大小蕭氏、陸輕漾一個個瞧了過去,問道,“你是說,靖安侯夫人?兩位將軍夫人?還是平陽王妃?”滿府賓客,以這幾人與她最為親厚。


    湯氏、大小蕭氏未語,陸輕漾卻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恭王妃太過抬舉,我自個兒都不知道自個兒有那本事呢!”語中譏諷,毫不掩飾。


    阮雲樂氣的直喘,但阮雲歡所指的幾人,雖然與阮雲歡親厚,但身份地位均是數得上名號的,又豈可信口攀汙?目光一錯間,突然看到阮雲箏立在阮雲歡身側,忙向她一指,大叫道,“是她!一定是她!”


    從圍場開始,這個小小的女娃便時不時出現在阮雲歡身邊,而秦家也接連出事,加上她自從迴京之後,一向隻與阮雲歡親厚,與自己疏遠,頓時便疑到她的身上。


    “我?”阮雲箏一臉驚詫,連連搖頭道,“二姐姐,箏兒怎麽會害你?更何況,今日箏兒進府之後,也不曾一個兒走開過!”說著一把拉過駱凝殊,說道,“駱姐姐,你一直與我一處,可得替妹妹作證才是!”


    駱凝殊一愕,點頭道,“是啊,我一直與六小姐一處!”


    阮雲樂愣住,搖頭道,“怎麽會……怎麽會……”臉上皆是怨恨和不甘。


    李夫人歎了口氣,勸道,“王妃,你剛剛滑胎,傷了身子,還要屋子裏靜養才是,在這裏吹了風,落下病根兒可怎麽好?”


    淳於昌見阮雲歡吵嚷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禁皺眉,揮揮手,咬牙道,“快些服侍王妃迴去歇著!”


    幾位婆子不敢怠慢,忙躬身應“是”,抬著阮雲樂去了。


    阮雲歡向淳於昌一望,淺淺一禮,說道,“王爺府中有事,我們不便多擾,這便告辭!”


    淳於昌凝目,向她深望,卻見她神情平靜無波,一雙水眸深不見底,竟然難見情緒,不禁咬牙,點頭道,“皇嫂,此事最好與你無關!”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皇弟若有事討教,可隨時尋上齊王府來!”說罷轉身便走。


    眾夫人、小姐一見這皇家紛爭,更是有多遠躲多遠,萬萬不敢攪入,一見阮雲歡去,都紛紛跟著施禮告辭,片刻間走的幹幹淨淨。


    此時,院子裏方巧娥陪嫁的於媽媽出來,向淳於昌一望,囁嚅道,“王……王爺……”


    “何事?”淳於昌沒好氣的低喝。


    於媽媽打了個突,低聲道,“方……方側妃還……還在院子裏跪著,還有……還有……王妃……王妃髒了院子,今日可是……可是王爺和側妃……大喜的日子……”


    “大喜的日子!”淳於昌低語,狠狠咬牙,額角青筋崩現。十個側妃,也換不來一個世子啊!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微微閉目,向身畔小廝吩咐道,“你去尋管家,給方側妃另行安置!”向於媽媽一望,淡道,“王妃已去,還不喚你們主子起來?笨死!”一甩衣袖,轉身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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