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龍抬頭,也是大鄴朝的萬壽節,皇帝淳於弘仁的壽辰!


    早在前幾日,各府各衙,各大世家,便已緊鑼密鼓的準備獻給皇帝的壽儀。而就在萬壽節前一日,一騎快馬馳入帝京,直奔兵部。


    片刻之後,兵部尚書李季平奔入皇宮,聲聲傳報進去,直奔禦書房。消息,像插上翅膀一般,不徑而走。


    渭南王反了!


    渭南王劉奇舉兵而反!


    渭南王劉奇舉十萬大軍,圍困從江,將從江侯的七萬人馬和江淮五萬兵馬盡數圍在從江城內外。


    一時間,朝廷震動,朝中重臣、將領盡數入朝,商議對策。


    皇帝震怒,問道,“陳仁呢?”


    李季平喚上報訊軍士,軍士跪伏在地,說道,“陳仁將軍與江淮兵馬分襲從江南北兩門,渭南兵馬到時,南門瞬間被圍,圍困北門的陳仁將軍見勢不好,當即退兵,如今在從江以北十裏的雞鳴山上駐紮,等候軍令!”


    皇帝點頭,向下一望,問道,“各位愛卿可有什麽對策?”


    信武將軍方俊達出列,說道,“皇上,微臣想知道,渭南王為何要反?”


    “為何?自然是為了從江侯!”皇帝冷笑。


    渭南王劉奇與從江侯劉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方俊達眉端一挑,說道,“說到底,皆是因為從江侯劉蛟窩藏秦勝成,至生此禍,何不令秦家人蕩平消彌此亂?”


    此言一出,朝上頓時一陣竊議。


    劉蛟窩藏秦勝成不假,因刑部問責舉兵以抗不假,但是方俊達此舉,恐怕還是有公報私仇之嫌。


    要知去歲圍場上,方立業被秦璐的秋水劍所殺,隨後秋水劍在秦明的帳中搜出,而如今,秦璐失蹤未獲,秦明押在刑部大牢分毫未損,也就是說,方立業之仇,始終未報。


    皇帝擰眉向他一望,問道,“如何令秦家消彌此亂?”語氣中,便帶上一絲不悅。


    如今秦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押的押,隻有秦裕龍、秦鵬二人在朝,雖說都是朝中將領,但涉及到擒拿秦義、秦勝成,避嫌還有所不及,更不用說令二人領兵。


    方俊達迴道,“皇上,秦、劉兩家是為姻親,依臣之見,不如命秦將軍親自前往從江,勸降劉奇、劉蛟,帶迴秦勝成,以平內亂!”


    這不是將秦裕龍也一並斷送?


    朝中眾人麵麵相覷,一時無人能夠接口。


    皇帝眸中露出一抹怒意,淡淡道,“秦將軍,依你之意呢?”


    聞此消息,秦裕龍心裏早已暗暗叫苦。單隻一個從江侯,不過是不滿刑部問責,一時舉兵以抗罷了,解決的好,不過受些斥責。而如今多出來一個渭南王,那可是坐實了這個造反之名。


    此刻聞皇帝問起,又無處躲藏,隻得出列當殿跪下,說道,“臣願遵君命!”


    你若讓我去我就去,能不能勸降,那就說不定了!


    皇帝皺眉,向他注視片刻,點頭道,“願遵君命?若是不能勸降,可是要受軍法處置!”


    “這……”秦裕龍臉色微變,臉上便現出猶豫之色。


    “皇上,老臣以為不妥!”定國公不等秦裕龍迴答,便大聲喝斷,說道,“從江侯抗拒朝廷,其罪足矣免官罷爵,渭南王無故舉兵,更是其罪當誅,如今若是命人勸降,豈不成了有罪不罰?日後又要如何治國?”


    “定國公此言有理,請皇上三思!”殿下,有武將跟著出班,大聲附和!


    “不錯,請皇上三思!”文臣中,兵部尚書李季平也跨出一步,當殿跪倒。


    “不錯,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


    一時間,大殿上黑壓壓跪倒一片。


    皇帝微微點頭,說道,“這麽說,諸位讚成朝廷發兵,討伐渭南王劉奇?”


    “皇上!”又一人站出,大聲道,“若不勸降,必得朝廷發兵,路遠迢迢,越州過府,日短難至。再則,戰亂一起,渭南、從江兩地便是戰火連天,哀鴻便野,請皇上為百姓計,暫緩用兵!”


    皇帝向那人一望,挑眉道,“哦,桑尚書主和?”此人正是戶部尚書桑安啟。


    刑部尚書孟義明冷哼一聲道,“桑大人怕戰亂一起,戶部要籌措軍餉罷!”


    一針見血!


    桑安啟臉色一變,大聲道,“孟大人此言不妥,下官雖然執掌戶部,但戶部的銀子卻不是下官所有,那可是民脂民膏啊,刀兵一起,豈不是加重民間負荷?”


    孟義明道,“國收賦稅存在戶部,本就為國所用,如果均如桑大人這樣,隻為了節省軍餉,便任由各府大吏目無朝廷,又要戶部做什麽?”


    桑安啟大怒,說道,“前年陳留一戰,國庫已空,如今一年賦稅,單單隻那麽些銀子,隻備急需,又哪裏有錢打仗?”


    二人爭執不休,皇帝但覺腦中突突的響,連連擺手,說道,“都給朕閉嘴!”聞二人一靜,這才閉目,將腦中的昏眩壓下,張眸向殿中一掃,最後落在齊王淳於信身上,說道,“齊王,當初從江侯舉兵以抗,你一力主戰,如今渭南王反,戶部又無錢,你有什麽法子?”


    這是誰下的套,讓誰來解啊!


    淳於信微微一笑,向上行禮,說道,“迴父皇,劉氏兄弟氣焰不可助漲,必得平渭南,滅劉奇,方顯我大鄴之威!”


    皇帝點頭,說道,“這麽說,你仍然主戰!那麽軍餉的事,你有何良策?”


    淳於信昂然道,“迴父皇,依兒臣之見,無須朝廷出兵!”


    “無須朝廷出兵?”


    此話一出,朝中頓時又是一陣轟然,便聞兵部尚書李季平道,“願聞齊王殿下高論!”


    淳於信慢慢迴身,向身後眾臣一望,說道,“各位大人忘了,從江、渭南兩地相臨,卻又多山,在從江、渭南四周,都是些什麽地方?”


    眾臣一聽,不禁恍然,端王立刻點頭,說道,“本王可即刻修書,請江夏王出兵!”


    “不錯……”顯武大將軍公孫克與忠勇將軍公孫乾同時出列,二人相視一笑,公孫克續道,“臣等也可即刻修書,請南平郡王出兵!”


    江夏王鳳家,是端王母族,而南平郡王蕭家,卻是公孫克、公孫乾的嶽家,均是將門世家,又都地處江南,趕往渭南,不過兩日路程。這兩王出兵,渭南王劉奇自然不足為慮。


    朝中眾臣聞言,均是連連點頭,便連戶部尚書桑安啟也不再多言。


    齊王淳於信淡淡一笑,說道,“多謝端王,多謝兩位將軍,隻是本王隻須二王兵抵渭水,不必多用一兵一卒!”


    “這是為何?”端王淳於順微詫。


    淳於信道,“二王均是自行養兵,朝廷有大軍不發,卻用二王之兵,於理不合,如今隻是請二王兵逼渭水,權當練兵,諒來不至令二王不滿。”


    端王將眉一挑,說道,“齊王多慮,江夏王雖然封王,卻也是朝廷恩典,雖然自個兒養兵,卻也是在大鄴朝的疆土之上,豈能不為朝廷所用?”


    淳於信微微一笑,說道,“端王莫急,聞臣弟將話說完!”


    端王點頭,便不再說。禦座上皇帝聞他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不禁點頭,說道,“齊王,那你說,該用何處兵馬?”


    “渭!州!”淳於信薄唇微啟,輕輕吐出兩字。


    渭州?


    輕飄飄的兩個字,頓時如一聲炸雷,在殿內轟響。


    齊王殿下,這是瘋了!


    “對,渭州!”齊王殿下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淩銳的笑意,令眾人心底一寒。淳於信慢慢迴頭,望向座上的皇帝,一字字道,“渭州都指揮使,熊亮!”


    渭州都指揮使熊亮,正是秦三夫人熊氏之父,秦勝成的嶽父,讓嶽父出兵,平掉一王一侯,隻為了將女婿擒迴,交給朝廷?


    所有人的眼裏,都現出一抹不可思議。


    皇帝雙目緊緊盯著淳於信,慢慢問道,“齊王,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齊王殿下揚眉,說道,“兒臣知道!”


    皇帝將臉一沉,說道,“若是如此,你就不怕將熊亮逼反?”


    “不怕!”齊王殿下淡淡搖頭,說道,“熊亮若有不臣之心,今日便為一試,若他敢反,江夏、南平兩王兩路大軍片刻間便可將他輾成碎片,若是他忠於大鄴,此次便是他表明心跡的最好時機!”


    有一句話,還不曾說出。那一晚,蒼遼太子被人暗算,與熊燕瑤一同落水,在齊王與九皇子尋到時,二人正在顛倒乾坤,如今雖然聖旨未下,但和親公主已非熊燕瑤莫屬。


    如今,若是將熊燕瑤被封公主的消息與出兵詔書一並帶去……


    熊亮不是傻子,一邊是為了一個女婿搭上整個熊家,一邊是舍棄一個女兒,不但保全整個家族,還可借這個封為公主的孫女兒一並令家族越發興旺。


    大殿上,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震駭於齊王的大膽,而頭腦靈活之人,也很快想通了其中關鍵,公孫乾當先向上拱手,說道,“皇上,臣以為齊王之計可行!”


    “皇上,臣也附議!”公孫克跟著見禮。


    “皇上,臣附議!”定國公白發顫顫,也一同站出。


    “臣附議!”


    “臣附議!”


    “……”


    一時間,朝上一片附議之聲,唿啦啦跪倒一片,而所餘一些秦家黨己,均是向秦裕龍望去。


    秦裕龍隻覺腦中嗡嗡直響,整個人都變的冰涼。


    齊王,這哪裏隻是行兵,根本是逼熊亮表明心跡,令他熊家與秦家一切兩斷啊!


    可是,當此情形,又哪裏敢說半個“不”字?不禁微微咬唇,也慢慢跪倒,說道,“臣附議!”


    隨著他的低頭,餘下眾人也盡數跪下,齊聲道,“臣附議!”


    大勢已去,如今,唯一的指望,是秦義迷途知返,自行迴京請罪,才不會禍及滿門。


    再無異議,皇帝當殿傳旨,令兵部具文,命渭州都指揮使熊亮出兵,兵逼從江,與陳仁兵馬南北夾擊,滅渭南,平從江,將劉奇、劉蛟兄弟與逃去的前平邯府都督秦勝成一並押解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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