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賞”字,頓時令殿上竊議聲再起。去年,阮相府的二小姐單憑一番話,便得了皇帝的賞,怎麽說,也是言辭精辟。如今熊燕瑤竟以一曲琴曲,便得了賞,相形之下,更是幸運。


    熊燕瑤受寵若驚,忙俯身拜倒,磕頭謝恩,雙手高舉,接過太監遞上的賞賜。


    禦階下,齊王妃微微抬眸,向齊王殿下淺淺一笑。方才,在眾人心神未迴之際,他搶先盛讚熊燕瑤,卻隻字不提阮雲箏,頓時將整個功勞皆推到熊燕瑤身上,令人再不留意一個小小的阮雲箏。


    而於皇帝,縱然熊燕瑤琴曲再妙,實在也當不上一個禦口的“賞”字。隻是,如今蒼遼國太子、公主、九皇子在側,趁機給自個兒的人一些賞賜,自然也是給大鄴朝貼金的意思。


    隻是,隻這一個字,從此便將熊燕瑤高高捧起,捧到……風口浪尖之上!


    齊王妃眸色一深,水眸中波光瀲灩,便如一汪深潭,不知深有幾許?


    而在對麵,端王淳於順之上,清泉般的眸子卻越過熊燕瑤,落在齊王妃的身上,耶律辰唇角淺勾,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見熊燕瑤謝恩退下,大鄴皇帝見好就收,向蒼遼太子道,“天色不早,不如就此移駕,前往禦花園觀燈,如何?”


    蒼遼太子一聽,深知再接下去,怕也再難有人的節目精彩過熊燕瑤,自然點頭應允。


    當即禦旨傳下,皇帝與蒼遼太子當先出殿,上禦輦向千秋亭而去。其餘人等依品按階隨後出殿,各宮嬪妃,如陳賢妃、鳳良妃等人,各有自己的步輦。便是柳凡、阮雲樂因身懷有孕,也特旨恩準傳了步輦,旁人卻皆依照宮中規矩,各自隨著引路太監,分路前往禦花園。


    阮雲歡出大殿,身後阮雲箏便趕了上來,悄聲喚道,“大姐姐!”


    “嗯!”阮雲歡低應,抬頭見秦湘、熊燕瑤等人已行在前邊,便低聲道,“做的好!”


    阮雲箏揚眉,笑道,“既然做的好,姐姐賞我什麽?”


    阮雲歡笑起,側眸向她一望,低聲斥道,“小鬼頭,倒是會順杆兒爬!”


    阮雲箏一吐舌,笑道,“聞說大姐姐便極會討賞,怎麽妹妹不行?皇上還說妹妹像大姐姐呢!”說完也不等她開口,扮個鬼臉,奔前與駱凝殊、桑可兒二人同行。


    阮雲歡瞧著三人背影,微微眯眸,一時間,也猜不透今日駱凝殊將阮雲箏點出,是出於何意?


    正這時,但聞身後一個冷幽幽的聲音道,“阮大小姐這個妹妹,倒是稱心的很!”


    阮雲歡也不迴頭,淡笑道,“秦表姐過獎!”十餘日前,禮部剛剛行文,準陳仁所奏,封陳仁的繼室秦琳為三品誥命,今日上元節宮宴,料定她必來。


    秦琳微微抿唇,低聲道,“表姐二字,愧不敢當,更何況……我已不是秦家的人!”


    阮雲歡微微勾唇,淡道,“是嗎?原來,陳夫人將前事都忘了!”


    秦琳眉目一抬,咬牙道,“阮雲歡,你不必激我,難不成我不知道,你隻是想借我之手報仇?”


    “哦?”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原來,想報仇的隻是阮雲歡,卻沒有秦大小姐……不對,應該說,是陳夫人才對!”


    秦琳咬唇,默然不語。


    阮雲歡冷笑,說道,“原來秦大小姐變成了陳夫人,便將過往的事兒忘記!如此也好,那你便安心做你的陳夫人,享受榮華富貴便是!”說罷轉身就要進殿。


    “等等!”秦琳橫身將她擋住,冷笑道,“阮雲歡,你當我秦琳是沒有經過榮華富貴的麽?”


    阮雲歡垂眸,淡道,“或者陳夫人經了清貧,才知富貴難得罷!”


    “你……”秦琳怒斥,瞬間又將怒火壓下,咬牙道,“阮雲歡,如今你我不過相互利用罷了,你莫說出這種話來。”


    阮雲歡微微點頭,淡道,“如今陳夫人背後自有靠山,阮雲歡能將夫人如何?”


    秦琳想到與皇帝那一夜,臉色陣青陣白,咬唇道,“秦翊殺我妹妹,又置李成璧於死地,所作所為,必會付出代價!”在圍場中,雖說是借阮雲歡相助才能與皇帝“巧遇”,可也知道,那一夜,已成了自己握在阮雲歡手中的把柄。


    阮雲歡點頭,說道,“那就好!”抬頭見前方微波粼粼,太液池已在前邊,便輕聲道,“一會兒行事多加小心,若是行差踏錯,對付不了秦翊也倒罷了,怕你自個兒也會身敗名裂!”


    秦琳抿唇,低聲道,“我知道!”


    阮雲歡點頭,再不多說,快步向太液池畔的彩棚而去。


    浮碧亭畔,正對太液池所建的彩棚周圍,各式彩燈高懸,將半個太液池照的晃如白晝。


    往年,這彩棚內雖說是君臣同樂,可皇帝與各宮嬪妃往往不過應景而已,故而建的雖然華麗,卻也隻是五彩繽紛的四壁加上一座高台而已。


    而今年,因有蒼遼太子來朝,高台兩側,更增了幾處座席,供兩國皇室貴胄使用。


    此時,大多夫人均散在棚外觀燈,而各府公子、小姐卻已迫不及待的進入彩棚,各自尋找最佳位置,等待今晚最精彩的節目上演。


    阮雲歡剛剛踏入彩棚,便見齊王殿下向這裏行來。二人四目相對,又齊齊向彩棚最前的高台望去,想到那一年彩棚中上演的一幕,都是不禁勾唇淺笑。


    那時的他和她,他未指婚她未嫁,正是相見歡悅,又患得患失之時,而如今,當初擁在懷中的人,已實實在在的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阮雲歡上前一步,立在他的身側,淡笑問道,“王爺不伴駕千秋亭,怎麽在此處?”


    齊王殿下也不迴頭,隻是淡淡道,“千秋亭有什麽意思,這裏才有好戲!”說著目光向台側一斜。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但見熊燕瑤坐在台側,一群各府的小姐將她圍在中間,紛紛稱讚不休。熊燕瑤興奮的小臉兒潮紅,不斷點頭迴應。


    阮雲歡微微勾唇,輕聲道,“接下來,要看齊王殿下的能耐了!”


    淳於信側眸向她一望,微挑了挑唇,卻不接口。


    就在此時,但聞高台上絲竹聲起,太監尖亮的聲音喝道,“皇上駕到!蒼遼太子殿下到!”隨著喝聲,皇帝當先,蒼遼太子耶律基隨後,自高台後繞出,踏上高台的木階。


    在二人身後,耶律辰、永樂公主與端王淳於順隨之登上高台,隨駕前來的眾臣卻在台下停住,隨著眾人一同行下禮去。


    皇帝在台中一站,雙手輕壓,淡笑道,“今日佳節,又不是在大殿裏,還是免禮罷!”抬手命眾人起身,才道,“往年賞燈,這彩棚向來是年輕人嬉鬧,看來,今年也是一樣!”向身側淳於順一望,問道,“卻不知這燈謎如何猜法?比誰猜的多嗎?”他雖從不參預,但這話,顯然是為了蒼遼太子而問。


    端王淳於順上前一步,躬身迴道,“迴父皇,每一年猜燈謎,規則均各自不同,今年還請父皇裁定!”宮中的一切活動,早在一個月前便要安排妥當,豈有不早早製定規則的道理?自然是因為有蒼遼國太子、公主前來,才將這一項留下,以顯謙和這意。


    皇帝揚眉,笑道,“這可是個難題!”眸光向台下一掃,側頭向蒼遼太子笑道,“這彩棚上方所懸的花燈,裏邊皆藏著燈謎,隻是如何猜法,還不曾定,不如太子殿下來定個規則?”


    蒼遼太子抬頭,向彩棚頂上望去,果然見懸著上百盞燈籠,卻以細紗覆蓋,隱隱可見燈上有圖有文,卻瞧不真切。


    上元節,雖說蒼遼國也會製燈謎、猜燈謎為戲,但兩國風俗不同,蒼遼太子也不好造次,隻是含笑道,“有道是入鄉隨俗,豈有喧賓奪主之理?”


    皇帝笑道,“遠來是客,理當主隨客便,太子殿下客氣!”


    蒼遼太子見他推讓,倒也不好再拒,臉上便現出一些躊躇。要知此來,是為了兩國和親。此時雖說是遊戲,若是弄的不好,令兩國失和,便失了來時的本意。


    蒼遼太子躊躇未答,卻見永樂公主笑道,“大鄴朝物華天寶,人品風流,豈是我蒼遼國可比?想來這燈謎皆言辭風雅,皇上,這可不是令我等出醜?”


    皇帝微微一怔,說道,“公主說笑,我兩國欲結秦晉之好,豈有此意?”話雖如此,目光卻向端王淳於順望去。


    是啊,蒼遼人尚武,若是所製的燈謎太過風雅,難免有主大欺客之嫌!


    端王淳於順微微一笑,俯首一禮,說道,“公主所言,本王自然想到,這燈謎中,有一半出自蒼遼國民俗,隻是能不能尋到,便要瞧運氣。”


    有一半是蒼遼國民俗的東西,而蒼遼國的人,也隻有三個,算來還是蒼遼國占了便宜。端王這番話一說,頓時顯出大鄴朝泱泱大國的宏然大氣。


    永樂公主點頭,讚道,“端王殿下想的周到,佩服!佩服!”一雙杏眸便不覺向他打量。


    端王含笑道,“隻是這猜謎規則,不知公主殿下有何提議?”


    永樂公主微一搖頭,說道,“雖然蒼遼國尚武,大鄴朝也是馬上得天下,這一味猜謎,雖然風雅,卻不夠熱鬧!”


    淳於順點頭,說道,“公主所言有理!”轉身耶律辰問道,“九皇子可有提議?”竟然麵麵俱到,不使任何人受到冷落。


    耶律辰微微一笑,說道,“本王也是初入帝京,哪裏知道這燈謎的規則?”目光向台下一掃,含笑道,“本王久聞睿敏郡主足智多謀,不知可有好的提議?”一句話,將所有的目光引了過去。


    阮雲歡本來立在眾小姐身後,隻等遊戲開始,安安穩穩的瞧熱鬧。哪知道突然被他點名,不由纖眉淡挑,向台上皇帝望去。


    皇帝倒也不以為意,點頭道,“嗯,齊王妃倒一向是個有主意的,既然九皇子相請,你便出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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